今西医有言伤寒者,专指伤寒杆菌引起的急性传染病。今人多受西化教育,故言伤寒而不知《内经》之伤寒,而惑以《伤寒论》为论治此肠道急性传染病之法。 伤寒,在中国古代中医而言,首先是一切外感热病之名。《黄帝内经·热论》云:“今夫热病,皆伤寒类也。”因此张仲景之《伤寒论》乃是论述疗治所有外感热病的专著。然而伤寒在古中医中另外还有一个特指的概念,就是单指感受寒邪的太阳表症为伤寒,犹古之银川,既言郡又言城者。就是今日所言广义和狭义所指。《伤寒论·辩太阳病脉并治》云:“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此便是伤寒狭义所指。因此《难经·五十八难》云:“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其苦各不同。”明显的,前云伤寒为广义,为一切外感热病;后云伤寒为狭义,感受寒邪的太阳表症。 吴瑭之《温病条辩》出,批评张仲景云:“张氏混引经文,将论伤寒之文,引证温热,以伤寒化热之后,经亦称热病故也,张氏不能分析,遂将温病认作伤寒。”认为温病不是伤寒。张氏所引经文“冬伤于寒,春必病温。”而认为温病是伤寒,的确是不严谨的。因为“冬伤于寒”乃冬日当寒不寒之意,为节令失时,所以春日容易瘟疫流行,而并非人在冬日伤于寒之意。然若据切外感热病皆伤寒而言,介宾所言当是不虚,也是符合《难经·五十八难》的主旨的。吴瑭认为温病不是伤寒,也是没有问题的,因其所指伤寒乃是狭义之太阳表症也。考其《条辩》,其实亦未脱伤寒辨证诊治之法也。中医之术,旨在培固正气,调理阴阳,梳理经络,鲜有针对病毒之类外邪截杀之法。青蒿所以截疟,今人视若珍宝,遂获诺贝尔者,以截杀病毒之法,西医所重罢。中医用药,清凉之剂,多少有抑毒杀菌之效。刘河间或者明此而不言,多用寒凉以取急功,而有一时盛名。急功之后,所误亦甚。考中医之旨,自然需以培中为本,阴阳平衡为效,梳通经络为理。截毒截邪之法,当在急救。故不能失其本而犹重急效之功。《刺法论》云:“帝曰:余闻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不施救疗,如何可得不相移易者?岐伯曰: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以此而言,介宾重视补虚温中,颇得《内经》之奥也。疠疫大行,往往便在大灾之后,民众辛苦饥饿,阴阳不良,免疫抵抗力极低之时。这也为什么,民众生活水平提高后,传染病虽有之,疠疫大行的情况几近绝迹之缘由了。因此对于瘟疫而言,双解散、人参败毒散未似不能建其功,吴瑭以“子巧官病温”不治,非议双解散、人参败毒散,似乎有些偏颇。以治不得法,药有何辜?观其子侄之症,明显是肾少阴之病,或有隐晦之情,岂是温病而然?考其治疗温病之方,多用银翘散,乃偏取银花连翘抗菌杀毒消炎之功。一如仲景采用甘草泻心汤治疗狐惑,无非取甘草加上姜黄连有类似青霉素之功罢。 古之病温者,皆瘟也。《条辩》出,始以温为温邪也。今人循之,遂不解《内经》《伤寒》之真旨也,而引西医科学之论,以为古人浅陋,良有可悲也。远古之断简残篇,焉知非先进文明之遗存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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