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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七言律诗，是中国诗歌史的一座高峰，而李商隐，在继承杜甫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特点，建立起了一座属于自己的高峰，他是继杜甫之后，七言律诗发展史上的第二座里程碑。 《蔡宽夫诗话》：“蔡启曰：王荆公晚年亦喜称义山诗，以为唐人知学老杜而得其藩篱者，唯义山一人而已。每诵其‘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与‘池光不受月，暮气欲沉山’，‘江海三年客，乾坤百战场’之类，虽老杜无以过也。” 王荆公就是王安石，他晚年喜读李商隐诗，并认为李商隐有些诗已经达到了杜甫的最高水准，就算是杜甫也不能超过。他提到的“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联，出自《安定城楼》，是李商隐七律的代表作之一。 安定城楼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涕，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这首诗写于开成三年（838）暮春，李商隐应宏博试落选，应王茂元之邀，入王茂元幕府，初入幕府，颇受同僚猜忌，李商隐登上安定城楼，写此诗以明志。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首句写高，安定城墙高峻，上面尚有百尺城楼，次句写远，从城楼上远望，可看到到绿杨林外的水中沙洲。 贾生年少虚垂涕，王粲春来更远游。 颔联借用贾谊和王粲的典故，感慨自己的人生遭遇。 贾谊年少时，曾得汉文帝器重，曾上《治安策》言政治措施，中有名言：“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然而文帝终未能实施他的政治措施，反而听信谗言，疏远了贾谊。故诗中云“虚垂涕”。 王粲年轻时曾流寓荆州，依附刘表，但并不得志。他曾于春日作《登楼赋》，其中有句云：“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李商隐此以寄人篱下的王粲自比。 李商隐此时，虽得令狐绹帮助，终于考上了科举，但应博学弘词科的考试时落远，终未得官做，所以才来到王茂元的幕府，成为王的幕僚，然而在这里，他还要受到同僚的猜忌。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这一联是对杜诗句法的继承和发扬，钱良择称其为“神句”。 清人施朴华《岘佣说诗》中说：“（杜甫）‘路径滟澦双蓬发，天入沧浪一钓舟’，李义山‘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全学此种，而用意各别。” 李商隐的这一联诗，学杜甫打乱词序，重组结构的句法，句法潇洒跌宕，句意在可解不可解之间，大意是说：归老江湖，本是诗人夙愿，但胸中尚有整顿乾坤的志向，待回旋天地功成，便可寄舟江湖。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最后一联用《庄子》中的典故，《庄子·秋水》：“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 鹓雏（yuān chú）是古代传说中一种像凤凰的鸟，她非练实（竹子开花后结的果实）不食，非醴泉（甜美的泉水）不饮，鸱（Zhī)鸟得到了一只死老鼠，却担心鹓雏跟他抢，作势吓鹓雏。 李商隐用这个典故，是说自己志在整顿乾坤，而同僚却担心自己与他们争食，对他猜忌不已。 通读此诗，可见李商隐能得杜甫神髓而出己新意，用典浑然天成而富有趣味，不愧为七言律诗的第二座高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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