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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患者叫谈丹崖，是北平大陆银行的总理，也就相当于总经理的角色，年五十二岁，大家看这已经人过中年了，得脑充血头疼症，这脑充血大家会奇怪，说张锡纯怎么讲脑充血呢？这是中医的词吗？中医在古代真没有脑充血这说法，张锡纯是著名的中西医汇通派，他主张这中医、西医要汇通，所以他特别重视西医的研究成果。他说脑充血这病是从西方人那倡导的，也就是西医说的，说的实际就是内经里所讲的诸厥症，也就是后世方书所讲的这些中风症。 张锡纯说，西医论述脑充血大概分三种，这轻的就是脑充血，这时候血液充塞于头部的血管之中还没有出来，这人头疼或者眩晕，或者口眼稍微有点歪斜等等，后者肢体有些不利，这可能跟今天所讲的脑梗塞大致对应。再稍微重点脑溢血，说头部血管有些分支开始溢出少许了，再重的就是脑出血，张锡纯说到脑出血阶段就很重了，稍微轻一点的可能自己会苏醒过来，重的这很难苏醒，必须用药治疗。而且张锡纯也讲过，这个治好以后也会留一点点后遗症，到这阶段完全好的人是非常少的。所以这是张锡纯当时结合西医的知识给脑充血的论述。 我们再来谈这个患者——谈丹崖，北平大陆银行的总理，“禀性强干精明”，这人特别能干，很聪明，分行十余处，都是他设立的，分行设了十余个，所以“劳心过度，遂得脑充血头疼症”。我们根据张锡纯的描述，这患者得的病症跟今天的高血压和脑梗塞等等大致相当，这个人感觉“脏腑之间恒觉有气上冲”，总觉得有股气往上抽，结果头部总觉得疼，甚至“至于眩晕”，总是晕的，“其夜间头疼益甚”，到晚上的时候头疼更重了，甚至疼到不能睡觉的程度。治疗两年没有效果，逐渐“言语蹇涩”，说话有点拌嘴了，“肢体渐觉不利”，胳膊腿觉得有点不好使了，“饮食停滞胃口不下行”，吃了饭以后觉得这食物不往下走，心中经常觉得发热，总觉得体内发热，“大便干燥”。 张锡纯一诊脉，脉左右手“皆弦硬”，“弦硬”像琴弦一样，硬代表其病在肝。“关前有力”，寸关尺三部脉，关上边、关前边寸脉大，说明气在上面，“两尺重按不实”，这个尺对应下焦，重按不实说明这人下焦空虚。 所以张锡纯诊断，说“弦为肝脉”，其病在肝，“至弦硬有力无论见于何部，皆系有肝火过升之弊”，张锡纯号脉主张三部总取，就是有些脉象未必非要寸关尺定位在哪，而是一旦出现，无论在哪一步都是有诊断意义的，所以他说这个弦硬有力的脉，无论在哪个部位寸关尺，都说明肝火比较大，而且肝火上升，说有这个问题。 因为肝火往上升的很厉害，所以会引动胃中之气随着往上升，所以这人总觉得脏腑之间有股气往上顶，这是他感觉的来源。“人之血随气升，气上升不已”，血也会随着往上走，所以这就导致了脑充血，正是脑充血导致了头部作疼。为什么夜间头疼的厉害呢？主要因为这个人“上盛下虚”，脉一诊就这样，上盛下虚，阴虚的明显，所以这个病晚上发作厉害，他的眩晕也是脑充血导致的。至于他心里边经常感觉发热，因为是肝火导致了心火也旺，这在过去叫木火通明，这样他心里就感觉很热。 为什么“饮食不下行”、“大便干燥”呢？因为整个冲气往上冲、往上走，正常胃气以下行为顺，他这都往上走，所以吃了饭以后觉得不消化。大便干燥是因为整个气机不能下行，所以运化、消化食物之力不足，大便会干燥。“言语蹇涩”、“肢体动作不力”都跟什么有关呢？张锡纯又说，这跟脑充血压迫了有关的运动神经相关。您看到没有，张锡纯当年也是借鉴了一些西医的知识来解释病情的。 这病到底该怎么治呢？张锡纯说所有的问题在肝上，为什么呢？大家看患者的病是怎么来的，这人特别特别操劳，十几个银行分行都他开的，特别忙碌、操劳，肝火大，这肝火大是他身体所有问题的根源，所以要想治好这个患者，要点在肝，要去调肝，然后辅助降胃、安冲等等，“引血下行”，再加点什么滋阴清热的药这样才行，这里边最重要在肝，“肝为将军之官，中藏相火，强镇”，你非要镇压它不行，它会有反作用力，所以还要佐点疏肝之药。 这方上来先把生赭石轧细了一两，张锡纯特别喜欢用赭石，这赭石有镇逆的作用，当气机往上行的时候，这赭石能够重镇。赭石是一种矿物质，叫三氧化二铁，红色的一种矿物质，这种矿物质具有镇逆的作用，当我们身体的气机异常的上行过甚的时候，赭石能够重镇，把它往下压，所以赭石用了一两，这个份量比较重。 用生怀地黄一两，生怀地黄就是河南焦作温县产的那个地黄，是生地，用了一两，这是用来滋阴凉血的，因为这人明显是有阴虚的情况的，所以用生地黄来滋肝肾之阴。 然后用怀牛膝六钱，怀牛膝也是河南焦作温县那个地方的特产，河南焦作温县附近一共有四大怀药，怀山药、怀地黄、怀牛膝、怀菊花，这四大怀药都是道地药材。怀牛膝有滋补肝肾的作用，同时引血下行。大家注意牛膝这味药是引血下行的，牛膝是有两种，一种是怀牛膝，以滋补为主，同时引血下行，还有一种川牛膝，引血下行，同时有通经络的作用。生赭石和怀牛膝配在一起，大家看生赭石是降气的，气机异常的往上逆，它给你降气，怀牛膝是降血的，一气分、一血分，怀牛膝能够引血下行，这两味药配一起非常精到。 接着配大甘枸杞六钱，枸杞子是滋补肝肾之阴的，严格说，滋补肝肾之精，这是补肝的，这种补肝肾之精的药物，如果再配合滋阴的，我曾经讲过，就向养阴的方向发展，所以配上怀生地以后就开始补肝肾之阴了，所以这是很讲究的。再用生龙骨捣碎了六钱，生牡蛎捣碎六钱，这是镇肝潜阳的，就是把阳气往下收敛，我们来镇肝。 再加上净萸肉，这山萸肉酸的有收敛的作用，配合后边的白芍五钱，这是敛肝柔肝的。如果要是区分这两味药的话，山萸肉收敛肝气的作用非常明显，白芍有柔肝的作用，和山萸肉配合在一起效果更好。 最后加上茵陈二钱，这茵陈是青蒿这味药的幼苗，春天的时候它叫茵陈，秉少阳初生之气，它与肝木同气相求，所以它最能顺肝木之气，顺肝木之性，所以可以疏肝、散肝，同时善于泻肝火、泻肝热。 所以这是张锡纯的经验，张锡纯治这病大致的思路，最后他总结出一个方子叫镇肝熄风汤，这镇肝熄风汤里边有茵陈等等这些药，一开始他没设这些药，我就给你镇肝，给你滋阴等等，结果发现当时效果很好，但是有的会反弹，有的反弹以后反而更重，他就琢磨为什么，怎么会反弹呢？后来发现这“肝脏为将军之官”，它性比较暴烈，如果你就非镇它的话它容易反弹，有反作用力，所以在镇肝的基础上再加点疏肝、泻肝等等这些药物，效果会更好。 所以张锡纯在方子里边往往配茵陈、生麦芽、川楝子等等，配合以后发现这样的治疗效果才上来了，所以这是张锡纯的心法。最后这个方子加上甘草二钱，这是和中，调和诸药的。 大家看在这个方子里边，张锡纯就针对这个肝用了哪些思路呢？生赭石重镇的，配上龙骨、牡蛎，这都是镇肝的，就是镇肝气上逆之药。再配枸杞、生地等等补肝肾之阴，补肝，又配上山萸肉来敛肝，就是收敛肝气，再配白芍柔肝，再配茵陈来散肝、疏肝。大家看这个用法比较精妙了，其实张锡纯的方子如果你真的琢磨透了，基本上治病的思路都有了，像这一个方子里边治肝基本上思路都有了。 效果怎么样呢？“共煎汤一大盅，温服”，这药连服了四剂，头疼已经好了一多半，夜间可以睡那么四五个点了，这些症状都开始慢慢的好了，“脉象之弦硬已减”，这脉弦硬的感觉减轻了，“两尺重诊有根”，就是两个尺脉重按有些根了，说明补的有效果了，原方再加减一下再服。 怎么加减的呢？这方子里边生赭石还是一两，生怀地黄，就是生地还用一两，张锡纯这里边的生地其实也带了滋补肝肾之精的作用，因为生地九蒸九晒以后就变成熟地了，就滋补肝肾之精了。接着用了生怀山药八钱，这是补脾胃的，为什么补脾胃？因为肝气横逆容易克脾土，脾胃受伤了容易中焦不固，所以我们这开始补中焦，同时也能克制肝气之横逆、肝气之上逆，所以真正治肝病最后一定要补脾胃，所以大家一看方子的加减就知道张锡纯是高手。 怀牛膝前面讲了，这是引血下行的，加了六钱，生龙骨、生牡蛎各加六钱，这跟以前一样，这是重镇肝气之逆的，然后加上山萸肉五钱，这跟前面方子一样，敛肝的。白芍五钱，这是敛肝柔肝的。这个前面都一样，就加了怀山药补脾，这是一个思路。又加以生鸡内金，黄色的、捣碎了一钱半，它有两个作用：第一，加强运化之力，因为这里边赭石、龙骨、牡蛎都是矿物质，怕你胃消化之力减弱。第二，活血化瘀。这就是高手，每一味药代表一个思路，这个方子你看前面你就觉得少点什么东西，就是脑充血，今天我们说的脑梗塞，相当大比例也跟瘀血有关，如果你把大局面控制一下，把往上逆的状态控制了以后，要活血化瘀的，所以张锡纯在这用了一个生鸡内金化瘀，配茵陈一钱半，茵陈是疏肝的，然后甘草二钱。这个方子基本就把治疗的思路定下来了。 这方子连续喝了五剂，头已经不疼了，能够“彻夜安睡，诸病皆愈”，基本上这症状就没了。只是在单位一上班，一操心，头还是有点疼，脉象略微带点弦硬之意，这心中仍然有时候觉得有点发热，所以再滋阴清热。 怎么配这方子呢？接下来的方子，生怀山药一两，这时候怀山药开始打主阵了，怀山药，坐镇中焦，把脾胃要固定好了，这时候这是头等大事，所以上来一味药，生怀山药一两，这就是君药了。接着生怀地黄滋阴的，玄参四钱滋阴的清热，北沙参四钱滋阴清热，生杭芍，白芍四钱，敛肝柔肝，净萸肉四钱，用来敛肝柔肝，大家看这个思路很清晰。然后生珍珠母，跟龙骨、牡蛎差不多，生珍珠母这是专门针对肝经去的，镇肝潜阳的，和后边用的四钱的生石决明一样，也是对肝经去的，然后又用了生赭石用了四钱。 这时候大家看降肝气之逆的不是重要的问题了，所以放到后面配合，怀牛膝三钱，然后生鸡内金、捣黄一钱半，甘草二钱，大家看这方子稍微一调整，补脾的打前阵了，然后滋阴，然后敛肝柔肝，然后再配合一点镇肝气之逆的，重镇的，叫镇肝，再有点活血化瘀的，这方子结束了。 大家看，整个三诊药物的变化说明张锡纯根据患者的情况变化，做出了轻重缓急的药物的调整，这跟遣兵布将是一样的，这药喝下去连喝了六剂，他上班经理事务的时候，管头疼的事的时候，脑袋也不疼了，脉象也平和了。 这时候让他不要再喝汤药了，怎么调理呢？让他每天用生山药细末，“煮作茶汤”调点白糖，再用这个送点生赭石的粉末一钱许，当点心吃的，“以善其后”。这个病例就治完了，一共没喝几服药，第一次喝四副，第二次喝了五副，第三次喝了六副，一共这么几次药，结果这患者的病就治好了，所以高手真是高手，整个思路特别清晰。 这个病例给我们的启发是什么呢？大家知道这个病例着眼在肝，因为情绪不好，日夜操劳导致的肝火上沿，肝阳上亢，出现这么一个病症。所以大家千万不要说只要是高血压、只要是脑充血，我们现在讲的脑梗塞，就用这个方子来治疗，这个是不行的，你一定要判断清楚，这是因为这人肝火特别大，肝阴不足，导致气机往上走才能判定用这个方子、用这个思路。有的时候高血压甚至是因为阳虚引起的，因为湿气重引起的，因为瘀血引起的等等，那个时候思路是不一样的。 像这个病例特别强调，它就跟情绪有关，跟操劳有关，跟你肝火大有关，所以我们不能因为一看这方子，就说张锡纯的镇肝熄风汤是用来治疗高血压的，这么说是不对的，我们知道它是治疗高血压的一个症形，一个肝阳上亢症形的，同样不管什么病，肝阳上亢、气机往上逆都可以用这个思路来治疗，比如说有的时候总在打嗝，气往上逆，跟生气有关引起的，你也可以用这方子等等。 所以不管是什么病，只要是肝阳上亢、肝阴不足，导致气机上逆的，用这个思路都行，所以张锡纯这个病例虽然放在脑充血头疼里边，但是实际上整个治疗思路的着眼在调肝，我们从这个病例里边学会调肝的方法很重要，您看张锡纯用什么调肝的方法了？用重镇镇肝，用了疏肝柔肝，用了滋补肝肾之阴，用了敛肝等等方法，所以这些思路才是我们看这病例应该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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