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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中国96|苏曼殊:行云流水一孤僧

 风吟楼 2020-02-02

作者:戈多   主播:刘炜

诗词世界(ID:shicishijie)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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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中国苏曼殊 From 诗词世界 38:24

在2018年的香港苏富比春拍中,一套苏曼殊《曼殊上人墨玅》册页以2881.35万港币成交,超过拍前估价百余倍,创造了苏曼殊作品拍卖最高价纪录。
 
他曾做过孙中山的临时秘书,与黄兴、陈天华等革命党人交往甚密。
 
他是世人眼里的的情僧、诗僧、画僧、革命僧。三度剃发出家,却又三次还俗。西装革履却念佛诵经,青灯古佛却不离酒肉。
 
他才情横溢,诗画双绝,是黄宾虹嘴里的“仅凭几十幅,就抵得过我一辈子的画。”
他精通英、日、法、梵文,于世人留下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翻译《拜伦诗选》《悲惨世界》《汉英辞典》和《梵文典》,诗歌、书画、小说信手拈来。
 
欣赏他的章太炎称其为“亘古未见的稀世之才”;郁达夫说他“在中国的文学史上,早已是不朽的了”;印顺大师则干脆说“中国有两大诗僧,前有佛印,今有曼殊。”
 


他是陈独秀眼里不可多得的清白之人。也是鲁迅公开承认的一个特殊的怪朋友。
 
他生于世家,长于市井。他多情、无情,却深情。
 
在他短暂的一生中,曾有过无数标签:酒肉和尚、天真者、厌世者、怪诞者……
 
他就是一代狂僧,苏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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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原名苏戬,曼殊是他出家后的法号。
 
他天资聪颖,才华卓绝,通英、法、日、梵诸种文字。尤擅七言情诗,格调忧郁,以清逸见长。曾创作恋情小说6篇,开鸳鸯蝴蝶派先河。他的自传体小说《断鸿零雁记》曾风靡一时。又翻译莎士比亚、拜伦、雪莱的作品,将李白、杜甫、李贺的诗介绍到外国去。
 
命运是一位残酷又温柔的诗人,一面赐给了苏曼殊惊人的才华,一面又夺走了他的平凡幸福。
 
后世研究苏曼殊时,曾有人说,他的性格形成,与他的原生家庭密不可分。
 
1884年,苏曼殊出生在日本横滨。父亲苏杰生,是某洋行买办,长年在横滨经商,家族世代巨商。
 
苏曼殊的身世说法不一,大部分学者认为,他的生母河合若是一名日本女子,是当时苏家的女佣。苏曼殊出生三月,生母就离开了苏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曼殊因为母亲不在身边,倍受人欺负。他的身世使他格外自尊,敏感。十二岁时身患重病,家里不仅不给他调养治疗,反而将他锁在柴房,任其自生自灭。
这一年,他路遇赞初法师,12岁便出家,而后犯戒偷吃鸽子,被逐出师门。
 
生活在一个冰冷的家庭,是他遁入佛门的最初原因。童年不幸的遭遇为他日后狷狂性格的形成和经历,埋下了种子。
 
1898年,在表哥资助下,他赴日本留学。归国后,他辗转来到广东惠州削发为僧。因无法忍受寺庙里的单调生活,一个人跑去了外地。过了一段时间,他第三次出家,从此自命法号“曼殊”。
 
每每有人探及他的身世,曼殊所答,皆为“不必问”,“身世有难言之恫”,后来曾写下这般凄凉的诗句“为问生身亲阿母,卖儿还剩几多钱”、“生身阿母无情甚,为向摩耶问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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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也许并不了解苏曼殊,他的一句诗或许许多人早已听过: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钱钟书在《围城》里曾说:“东洋留学生捧苏曼殊,西洋留学生捧黄遵宪。留学生不知道苏东坡、黄山谷,目间只有这一对苏黄。”
 
由此可见,苏曼殊当时的声望之高。
 


清末民初的这位才子,在那时让无数人着迷。
 
郁达夫曾说:“苏曼殊的名字,在中国的文学史上,早已是不朽的了……他的译诗,比他自作的诗好,他的诗比他的画好,他的画比他的小说好,而他的浪漫气质,由这一种浪漫气质而来的行动风度,比他的一切都要好。”
 
苏曼殊留学日本时,与陈独秀、章士钊合租一间屋子,有一次,三人穷得叮当响,饥饿着肚子,他们叫苏曼殊去拿衣服典当,带点吃的回来。
 
结果,苏曼殊一个人去逛了夜市。
 
回来时,他振振有词地说:“这本书我找了好久,今天在夜市上终于找到了。”
 
陈独秀和章士钊很生气:“真是个书呆子,癫和尚。”
 
二人无奈,只好乖乖饿着肚子睡觉去了。
 
还有一次,孙中山吩咐宋教仁,救济苏曼殊200大洋,结果,苏曼殊大喜,广发帖子,邀请无数朋友前来喝酒,其中被邀请的人,就有孙中山和宋教仁。
 
宋教仁收到帖子,立马去给孙中山瞧,结果孙中山手上也有他的请帖,二人对视,哭笑不得。
 
孙中山和黄兴很喜欢苏曼殊率真不羁的性格,更愿意他以笔为刀,为之效劳,可他后来直接洗手不干了。
虽已出家,苏曼殊却改不了地地道道的吃货本性。他嗜糖如疯,也贪吃如命。


他一次能吃30包酥糖,每天吃五六十枚甜果,尤其迷恋一种叫摩尔登的外国糖果。为了吃摩尔登,敲掉自己的金牙,血肉模糊地拿到当铺换钱买糖。有时还会典当衣服换糖,搞得自己赤条条不能见客。
 
他一个下午能吃20个芋头饼,第二天腹痛不能起床。
 
一次席间,他吃了一盘炒面、两盘虾、十个春卷、外加许多糖果。友人以为他挨饿多日,请他明天再来。他却说:不了,今天吃多了,明天会生病,后天肯定难受,等大后天再来吧。
 
在日本曾一天饮冰五六斤,痛死过去后,友人以为他死了,恢复后又饮冰如故。
 
他穷困潦倒,却奢豪好客,常叫局吃喝,客到开宴,宴毕即散,不留客名,不为答谢。
 
诗人叶楚伧向他多次求画不得,备好他喜欢的雪茄、摩登糖等。美食当前,他边吃边画,苏曼殊下笔有如神助,于是画下了大名鼎鼎的《汾堤吊梦图》。
 
生性洒脱的苏曼殊在吃方面,体现了十足的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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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寺庙的苏曼殊曾投身革命事业,认识了陈独秀、叶澜、章士钊等人,将自己淹没在革命的激流中。他任《国民日日报》的翻译,绘制充满反清意识的《儿童扑满图》、发表《以诗并画留别汤国顿》,游走在图画与文字间,苏曼殊的才华和诗情尽显。
苏曼殊的画是难得的珍宝。他的画,山明水秀,格调不凡,意境深远,遗世而独立。自少年时代起,苏曼殊几乎没有较长时段固定地生活于某地的经历,东奔西走是他生活的常态,一意孤行是其存在的基本方式,有时甚至是毫无目的的漂泊,加之多病缠绵,正如其诗所言“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所以他的画作空灵、伤感、孤寂。
 
苏曼殊跟别人不一样,作画时,他往往身穿禅绸,妙龄女子侍立一旁,研墨铺纸,一笔挥就,要是画桃花,就蘸取女子嘴唇上的胭脂,朵朵桃花,绮艳芬芳。
 
据说,苏曼殊曾经画了十几位英国国王的画像,一个美国朋友见了,一见倾心,苏曼殊便全部赠给了他。后来,这些画在美国展览,轰动一时。
 
苏曼殊的画作不多,但几乎每一幅画都很珍贵。
 
苏曼殊很多作品中 , 强调“ 我” 的存在 ,与传统诗画追求物我冥合的“ 无我之境”似有冲突 , 却反映了他复杂真实的情感 。
 
在香港蘇富比春拍上以2881.35万港币成交《曼殊上人墨玅》册页中,22 幅作品其中就有 13 幅出现孤僧形象。孤僧形象的凸显,除了表露禅僧身份的自我认同和强化,还是苏曼殊特殊情境下的心灵体验。
 


革命家赵声跟苏曼殊关系特别铁,两人常一起饮酒赋诗,纵情高歌。
 
赵声曾向苏曼殊求画,当时苏曼殊正好去日本,没来得及画。后来,几经波折,他画了一副《饮马荒城图》,并题诗一首:
 
绝域从军计惘然,东南幽恨满词笺。
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朋友赵声为革命奔波,居无定所,苏曼殊没机会把画交给他。黄花岗起义失败后,赵声突然去世,苏曼殊听后,非常悲痛,立即命人将画带到赵声墓前焚化,以示悼念。
 
挚友一去,从此以后,苏曼殊就此绝笔,再也不作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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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年,苏曼殊去日本探望母亲,遇见了艺伎百助枫子。
 
百助枫子芳容绝丽,她弹奏的古筝,曲调悠扬悲凉,打动了苏曼殊。
 
二人一见钟情,互为知己,情到浓时,百助枫子表白情义,苏曼殊却以僧人身份拒绝了。
然后,美人远去,苏曼殊却又怅然若失。


第二年,在回上海的船上,陈独秀、邓以蛰等人谈到这件事,苏曼殊捧出百助枫子的发饰给他们看,而后全抛进海中,痛哭不已。

几年后,时光荏苒,苏曼殊仍然念念不忘,寂静长夜里,挥笔写下:
 
鸟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据说,苏曼殊早年在日本曾遇到一个叫菊子的女子,两人互见倾心,很快走入了爱情。
 
因菊子是个歌姬,苏家父母严重反对,苏曼殊的叔叔斥责苏曼殊败坏了苏家名声,并问罪于菊子父母。菊子父母盛怒之下,当众痛打了菊子。羞愤难当的菊子,在当天夜里投海自尽了。
 
苏曼殊悲伤不已,曾作诗道:
我再来时人已去,
涉江为谁采芙蓉?
 
失恋的痛苦,菊子的命运,令苏曼殊深感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回到广州后,他便去蒲涧寺出了家。从此,开始了他风雨飘泊的一生。
 
而这一段经历,后来被苏曼殊写进了小说《断鸿零雁记》。
 
缺乏母爱的童年,从小孤苦伶仃,尝尽人世间的辛酸,加上与菊子的爱情悲剧,造成苏曼殊极度缺乏安全感。他渴望真爱,却又害怕自己被感情迷失了方向,总在接近爱情时候又怆然而走。
 
他的爱情,都如花谢,终不得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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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的人生,有魏晋名士那样的风流洒脱。
 
他的朋友章太炎问他:“为什么出家呢?”
 
他说:“因为清净洒脱。”
 
章太炎又问:“世间确有净土,我觉得就在我心中,曼殊你觉得呢?”
 
他回:“这言论算高妙,只是听起来,只能入耳不能入心。”
 
在那个年代,苏曼殊的思想是超前的,他是人格自由的先锋,但却又总被现实困惑。他狂放不羁,看不惯所有令他厌恶的一切,向来我行我素。
 
在《岭海幽光录》中,他说:“嗟夫!以禅为道,道之不幸也;以僧为忠臣孝子,士大夫之不幸也。”
 
他给友人写信说:“浊世昌披,非速引去,有呕血死耳。”
 
陈独秀看得很清,他说:“曼殊眼见自己所向往的如此污浊,又没找到其他出路,厌世之念顿起,以求速死......在许多朋友中间,像曼殊这样清白的人,真是不可多得了。”
 
止庵说:“苏曼殊本身却是一个浅而真,不复杂不深刻的人。假如放在西方,或许就是一个王尔德式的人物。”
 

苏曼殊,几次进山,遁入空门,无非是为了内心的那一份禅意,他浪漫孤傲,心性高远,期望在现实与理想之间找寻一个平衡点。
 
他上山,就如鲁智深,焚书毁经,喝酒食肉;
 
他下山,就如纨绔公子,流连烟花,狂歌走马。
 
他是近代的“竹林七贤”,大隐隐于市,却又时而隐隐于朝,终又小隐隐于野。
 
由于饮食无节所致,1918年5月2日,苏曼殊于上海病逝,年仅35岁。孙中山先生得知后,花重金将其迁葬在了西湖西泠桥畔。
 
苏曼殊生前写过一首诗,提到苏小小:
何处停侬油壁车,
西泠终古即天涯。
 
苏曼殊被葬在江南名妓苏小小墓对面,一座小小的白塔,上面满是荒草。一个是风流才子,一个是名妓女子,皆是至情至性之人,也算是无憾了。
 
刘半农曾作诗说:
残阳影里吊诗魂,塔表摩挲有阙文。
谁遣名僧伴名妓,西泠桥畔两苏坟。
 


苏曼殊一生,可谓是风流潇洒至极。
 
他短短的35个年头,极尽所能地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世人笑我不一样,我笑世人一个样。红尘纷扰,缘来缘去,无论生死,只活好当下。
 
去世前,苏曼殊留下一句遗笔:“一切有情,都无挂碍。”
如果有人想探究苏曼殊对他的一生是否满意或后悔,我想他的那句诗便是最好的回答:
契阔死生君莫问,行云流水一孤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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