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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迹】舞雩台:是风干台还是求雨地?(上)

 真友书屋 2020-03-26
2019年12月13日,今日的寻访点乃是曲阜西边的一些遗迹。从事先做的功课看,舞雩台离我所住酒店不远,我原本打算哪天得闲散步到这里来,但当今日我们的车在等红绿灯时,我看到了舞雩台的标牌,还是忍不住让司机停到附近,我下车前去拍照。

舞雩台北侧广场

虽然舞雩台的一侧在干道边,但那里不能停车,司机兜了一圈停到了舞雩台的北侧,他说原本这个土台子没这么大,自从修成广场之后,入口改在了北边。虽然停车处距年舞雩台不远,但却要穿过一个全部铺装了石条的广场,登上几个台阶后一路向前走,感觉这是整修后的中轴线。

全部用栏杆包围


走到土台的近前,这里已经用石栏杆围了起来。我沿着边路一路向前走,绕着土台走了整整一圈,完全没有找到入口。如果不让游客上的话,至少应当设一个锁上的门,否则的话,相关人员如何登台查看和维修呢?我的腹诽并不影响栏杆的牢固,走下这一圈来,让我发现舞雩台是个正方形,每个边的边长都超过了百米。我曾经看到过舞雩台的老照片,不知那照片是何时所拍,照片上的舞雩台四围全是田地,土台看上去更近似于不规则的圆形,当时拍照的时间应当是冬季,因为台上稀稀拉拉的有几十棵没有树叶的树。当时四围没有栏杆,从一个角度看过去,有登台的坡面。

隔着栏杆看到此处有人踩过的小径

当我想到这个画面时,顿然有了想法,我沿着栏杆边走边看,果然在西北角附近看到那边的坡度较缓,这应当就是老照片上显现的那个登台缓坡。神奇的是,我看到这个缓坡上有人为踩出的小径,这说明人们仍然从这里登台。眼前的石栏杆上也有多次翻越后留下的踩踏之痕,看来这是今人登台的主要途径。我决定效仿这些前贤,我把相机挎在脖子上,向四周张望一番,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儿,于是我赶紧用双手抓住栏杆一用力翻了过去。

小草生命仍在


翻过栏杆,以防被人看到,我迅速地沿小径向上攀登。看来封闭起来也有好处,我发现小径的两侧地面上长满了丛生的绿植物,现在已是冬季,舞雩台上的树的树叶几乎落尽,但地面上的这些小草却依然顽强地展现着绿色,如果任人踩踏,它们肯定活不到冬季。

隐隐看到一块碑

原来有两块


小径直通台顶,如果以广场为水平线的话,我感觉残存至今的舞雩台高度不超过十米。今日台上无人,因为有树丛的掩护,我在上面的寻访显得颇为从容。我隐约走到了台的正中央,展眼四看,隐隐地在树丛内发现了一块碑。走到近前,原来这里有两块新的刻石,前面的一块高约两米多,上面刻着三个大大的楷体字“舞雩坛”。后面的那块碑略矮,上面刻着“圣贤乐趣”,也同样是楷体字。两块碑的背面并无介绍文字,后一块碑的前方有一个大坑,里面满是落叶,不清楚下方的状况,但从这些落叶的形状与颜色看,似乎不是台上之物。

两块碑背面都是空白

碑旁状况


继续向前走,所见全是杂树,再未能找到其他的刻石,同时又发现了一个坑,从坑的形状看,感觉是人为所挖,但其中一个坑已经将一棵树的树根挖开了一半,不像是专业人员所为。余外找不到什么可拍摄之物,只好原路返回,依然从栏杆处翻出。我注意到西北角之处整修出一场绿地,绿地的前方乃是一些新的建筑,走入绿地之中探看一番,同样未找到介绍舞雩台的文字。

树根下有洞

坑内的落叶似乎不是来自此树林

上车后,将所见情况告诉司机小韦,他说自己路过这个土台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上去过。我告诉他,此台不远处应当有一条河,他说确实如此,而后带我抄近路穿过一个集市,前行百十余米就来到了河边,这应当就是沂水。我请小韦将车停在桥上,我下车拍照周围景色。这乃是新修的一座桥,桥下水面颇为宽阔,但能看得出这一段的河堤做过整修。也许是水流太过和缓的原因,水面上长着很多水草,虽然已经褪去了绿色,但它们仍顽强地站立在原处,等待着春天的再次蓬勃。

原路下台

南侧状况


小韦问我何以知道这里有一条河,我告诉他这是古书上的记载,当年孔夫子的几个弟子就是到这条河中游泳,那个时候应该不流行泳裤,他们应当是裸泳,这些人上岸之后颇为洒脱,因为他们并不擦干身子,而是走到舞雩台之上用风来吹干身体。小韦闻听我的所言后,顿时来了精神,他立即向我讲起小时候在河里裸泳的爽快经历,他感叹说原来古人也这么干。

正方形的边长为百米


古人是否真的这么干呢?有人认为正是如此,也有人认为这种说法很荒谬,态度的不同决定了解释方法的不同。

这个故事乃是本自《论语》,《论语》中的文字一章一节大多矮小精悍,而《论语·先进》章最后一篇的“四子侍坐”乃是这部千古名著中最长的一文,此篇有315字之多。这篇文章对孔子弟子的志向有着重要的记载,其不只是谈论裸泳之事,故我先将该篇转录如下: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夫子哂之。
“求,尔何知?”
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赤,尔何如?”
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
“点,尔何如?”
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
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
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曰:“夫子何哂由也?”
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旁边的绿地 


某天,子路等四位弟子陪着老师坐着,孔子说不要因为我年纪比你们大一点,你们就不敢在我面前讲话,平时你们常说别人不了解自己,但假如有人想了解你们,那你们怎样来表达自己的志向呢?

显然孔子是想通过这种办法让这四位弟子放松心情,表达出自己的志向。四位弟子中子路年纪最大,并且性格也最直爽,他率先讲出了自己的治国安邦之略。可以看出他的想法是希望治理一个国家,他说自己用三年工夫可以将一个小国变的兵强马壮。

孔子听完子路的表达后,只是“哂之”。但哂之作何解,后世有不同看法,下面再讨论这件事。孔子接着点明让冉有来表达志向。冉有显然比子路谦逊一些,他所说的国家面积变得更小,他说用三年时间也可以把这个小国治理好,但是这样的治理只是物质生活的富裕,至于精神生活的建设,那也只能另请高明了。

穿过集市


孔子又问公西华,公西华的回答变得更谦逊,他说自己仍待努力学习,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愿意到宗庙里做祭祀工作,如果诸侯会盟朝见天子时,他愿意穿着礼服做一个赞礼人。

孔子对这两位弟子的回答未做评论,他接着问曾点,那时曾点正在弹瑟,他听到老师的问话后收了声音,放下瑟直起身来回答说,我跟刚才三位同学所讲述的才能有区别。这说明他在弹瑟时其实也在静听别人的讲述,孔子鼓励他说没关系,不过是谈谈个人志向而已,于是曾点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在暮春时节,人们已经穿上了春装,他和五六个成人、六七个儿童到沂水中洗澡,然后到舞雩台上去吹风,身体干爽后,他们就唱着歌回家去了。孔子听完曾点的话后,大表赞同。等三位弟子出去后,曾点借机问老师,他怎样评价三位同学的志向。孔子说也不过是谈谈志向而已。曾点接着问,那你为什么笑子路呢?孔子解释说,治理国家要讲礼让,他的话一点都不谦让,所以我笑他。但他们所讲的其实都是想治理国家。

沂水


以上的翻译之语乃是寻常的说法,其实前贤对此有不同解读,但从总体来说,这段《论语》中最长之文可以分为三个部分,这三部分被学者总结为“孔子问志”、“四子言志”和“孔子评志”。但是如何解读孔子的观点,尤其孔子说的那句“吾与点也”乃是争论的焦点。以至于徐复观在《中国艺术精神》中说这已经成为“两千年来争论不决的一件公案”。

对于曾点说的那番话,后世学者将其逐字逐句解释。经学分为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两家对于曾点的这番话予以的解读差异较大。今文经学家认为曾点描绘的就是一场春游活动,而古文经学家则认为曾点的所讲乃是雩祭之礼。对于前者,何晏所编《论语集解》中以包咸的说法较为流行:

莫春者,季春三月也。春服既成,衣单袷之时。我欲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水之上,风凉于舞雩之下,歌咏先王之道,而归夫子之门。

桥的另一侧

包咸认为所谓的暮春就是晚春三月,五六个成年人带着六七个未成年人一起到沂水中游泳,然后再回到舞雩台上风干,他们心满意足后唱着歌就回去了。他们为什么唱歌呢,因为他们觉得得到了先王之道,得入孔子之门。

因为包咸曾为帝师,故他对《论语》的解释颇具权威性,所以包咸的解读被汉代今文经学家普遍接受。梁代皇侃在《论语义疏》中也本持这种解释:“沂,水名也。暮春者既暖,故与诸朋友相随,往沂水而浴也。风,风凉也。……沂水之上有请雨之坛,坛上有树木,逐风凉也。浴竟凉罢,日光既稍晚,于是朋友咏歌先王之道,归还孔子之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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