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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李商隐七律《春雨》读记

 小河西 2020-04-16

李商隐七律《春雨》读记

(小河西)

春雨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此诗写作时间难以确定。据诗内容或是写在婚前。诗题为《春雨》,却并非单写春雨。本诗写的是失恋。

首联: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白袷(qiā)衣:白夹衣,唐人以白衫为闲居便服。《闺怨》(唐-陆龟蒙):白袷行人又远游,日斜空上映花楼。《江南曲》(唐-李叔卿):郗家子弟谢家郎,乌巾白袷紫香囊。

白门:《杨叛儿》(南朝乐府):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杨叛儿》(唐-李白):君歌杨叛儿,妾劝新丰酒。何许最关人,乌啼白门柳。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博山炉中沈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后人常用白门指代男女幽会之地。《金陵送(唐-李白):春光白门柳,霞色赤城天。

多违:《在边》(隋唐-王绩):客行秋未归,萧索意多违。《即事》(唐-杜甫):群凶犹索战,回首意多违。《同德精舍旧居伤怀》(唐-韦应物):山河不可望,存没意多违。

大意:初春,曾经约会的地方,现在人去室空,寂寥冷落。我身披白色夹衣惆怅地躺在床上,感觉情事颇不顺心。(刚回来。白夹衣还没换就怅卧在床。

颔联: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红楼:华美的楼房,多指女子住处。《陌上赠美人》(唐-李白):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炀帝陵》(唐-罗隐):入郭登桥出郭船,红楼日日柳年年。君王忍把平陈业,只博雷塘数亩田。

珠箔:珠帘。珠箔飘灯:雨从亮着灯光的窗户前飘过,宛如珠帘飘动。喻春雨细密。

大意:隔着夜雨看到了那座红楼,看到了那亮着灯光的窗口,缕缕细雨从窗口飘过就好像精美的窗帘。我心里一阵凄寒,默然独自归去。(写“意多违”的原因。回忆去红楼所见。从红楼看到红楼的窗户,从窗户看到了灯光,又从灯光看到了飘落的雨丝。这“雨”又让人浮想联翩。初春尚冷,但这里说的是“心冷”。作者见到“她”了吗?似乎没有。也或许有“隔雨相望”。是“她”不在吗?明明有灯。

颈联: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晼晚:日将暮;时令晚;年将老。《九辩》(先秦-宋玉):白日晼晚其将入兮,明月销铄(shuò)而减毁。《叹逝赋》(晋-陆机):时飘忽其不再,老晼晚其将及。《周祀宗庙歌-皇夏》(北周-庾信):日月不居,岁时晼晚。《百花行》(唐-刘禹锡):时节易晼晚,清阴覆池阁。

春晼晚:春天日暮时。(这里或喻美好的事情结束了)。《饯唐州高使君》(唐-张说):淮流春晼晚,江海路蹉跎。《无题》(唐-李商隐):含情春晼晚,暂见夜阑干。《送千牛李将军赴阙》(唐-李商隐):蕙留春晼晚,松待岁峥嵘。

依稀:隐约;不清晰。形容梦境的忧伤迷离。《题二首后重有戏赠任秀才》(唐-李商隐):峡中寻觅长逢雨,月里依稀更有人。《又和八日》(唐-徐铉):微云疏雨淡新秋,晓梦依稀十二楼。《过野人家有感》(宋-陆游):世态十年看烂熟,家山万里梦依稀。《到韶山》(毛泽东):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大意:只怪我路途太远,到这里春日已暮(喻“我来迟了”。)现在只有在残宵的梦中才能与你依稀相见。(因为“远路”所以“春晼晚”。因为“春晼晚”只好“独自归”。

尾联: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玉珰:玉制的耳饰。常作为男女定情信物。《夜思》(唐-李商隐):寄恨一尺素,含情双玉珰。《自宣州赴官入京》(唐-杜牧):梅花落径香缭绕,雪白玉珰花下行。《题水精钗》(唐-李郢):何年偶堕青丝发,问价应齐白玉珰。

缄札:缄书。指书信。《捣衣篇》(唐-刘希夷):缄书远寄交河曲,须及明年春草绿。《奉汉中王手札》(唐-杜甫):前后缄书报,分明馔玉恩。《寄崔钧》(唐-杜牧):缄书报子玉,为我谢平津。

何由达:《代书寄上李广州》(唐-独孤及):鸿雁飞不到,音尘何由达。《寄远》(宋-晏殊):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云罗:阴云密布如罗网。《杂体诗-效嵇康言志》(南朝梁-江淹):旷哉宇宙惠,云罗更四陈。《荅高山人兼呈权顾二侯》(唐-李白):挂帆秋江上,不为云罗制。《鸳鸯》(唐-李商隐):雌去雄飞万里天,云罗满眼泪潸然。

大意:我给你的玉铛缄札怎么才能到达?万里天空云罗重重,只有一雁在飞。(作者还希望送出自己的“玉珰缄札”,但也感到了和“她”之间似有“万里云罗”。)

这是一首情诗。首联先说自己是“白门寥落意多违”。也就是情场失利。于是回家“怅卧”在床。颔联说原因。本是穿着白夹衣去看“她”,但却只能“隔雨相望”,自己无法进入红楼。在春雨绵绵中作者在楼下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那扇窗户透出灯光。他看到那灯光,也看到了窗前飘过的春雨。但事情已不可挽回。只能失望地独自回去。颈联好像在说失败的原因。他说是因为“远路”。我们知道李商隐十八岁前后就离开了家。先是跟着令狐楚,后来还去过很多地方。因为“远路”,或许无法同“她”及时联系,“她”或终属他人。所以作者感到“应悲”的是“远路”导致“春晼晚”,落得个旧情只能“梦依稀”的结局。尾联又说到自己的不甘心,还想送她“玉珰缄札”,然而这“玉珰缄札”怎么才能送达呢?作者感到了“万里云罗”,似乎有强大的多重的“云罗”在阻止他。他自己好像是一只孤雁飞入了“天罗地网”。(有两种情况:一是“她”已属人,自己再寄“玉珰缄札”当然会有阻力。二是“她”已入道甚至是跟着公主入道,更是阻力重重。)

此诗题目《春雨》。诗借飘洒的迷蒙的春雨烘托失恋的寥落与怅惘,渲染相见不得音书难寄的苦闷。含蓄蕴藉、幽美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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