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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故乡

 故乡万荣 2020-06-08

同心同行    万事万荣  
      当您对着《故乡万荣》的时候,浓浓的春意弥漫周围,遥遥的祝福悄然来临,都是吉利事,都是吉利话…

二十岁那年,揣着希望,抱着憧憬,带着铺盖卷坐着手扶拖拉机,在秋雨中告别了送行至村口的亲人,告别了家乡,挤上缓缓北行的的火车到省城求学,到如今算来离开家乡已经三十二年了。三十二年间,一个二十岁的后生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满头飞霜,逼似一个老者,年龄已经超过了当年离乡时父母亲的年龄许多,并且,儿子现在的年龄也超过了自己当年上学时的年龄。三十二年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样,这个不足两千人的村落也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虽然地理地貌基本上没有大的改观,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时代的村落已经彻底的烟消云散,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按理说,每个人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结,她是每一个人心中的圣地。但对我来说,故乡已远去,在视野里越来越远,味道越来越淡。这不仅仅是她面貌的改观,原因是我心中的那个故乡不存在了。是不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难以接受新的事物而爱回忆了?不太清楚。我只是在想起那年那月的这个叫做故乡的村庄的时候,不免生出许多莫名的惆怅。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故乡座落在晋南的黄土塬上,一个叫做峨嵋岭的地方。横卧在村北的这道叫做“蓬灜”的梁像一把圈椅半包围着这个村庄,给人一种很温暖很安然的感觉,翻过岭后不远处是那条流水哗啦啦的汾河,流经处据说是唐朝大将薛仁贵打雁的地方,极目处还有那莽莽苍苍的吕梁山脉。村南是平展展的约二十里广的万顷良田,放眼尽头是一座高高凸起的孤零零的山峰,传说这是当年介子推隐居不仕的绵山,现在叫孤山。往西塬十里的猫儿岭上有座星星山,这里是隋代大儒文中子王通的故里。同时这里也诞生了他的弟弟大诗人王绩,还有他的孙子唐初四杰之一的王勃。塬上再往西北望,一线黄河在落日下金光灿烂,天气晴朗时,远处的龙门山隐约可见,“鱼跃龙门”的典故便出在这里。村东的坡下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古时候叫白水滩,滩南有座萃秀山,河津八景之一的“平原夕照”说的就是这里。明代大儒薛暄就诞生在这座萃秀山下。虽然这些人文荟萃和我的村庄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也可以说明这里是一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土地,至少山川形胜我们是共享的。

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坐落在黄土高原上的村庄,虽不及名村大镇,但也五脏俱全。她和千千万万个在农耕文明滋养下的村庄一样,千百年来一直遵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训,慢条斯理的生活,有条不紊的劳作着。虽存在着因地制宜的形制之差别,但其休养生息的状态基本是一致的。每个村庄有每个村庄的特色,从地理性质上看,这个普通的村庄和中华版图的“天塌西北,地陷东南”地理形势非常暗合。村子的最高处在西北角,叫天顶。那里有一座拥着厚厚围墙的城堡,墙的四周长满了柏树,一年四季郁郁葱葱的,城堡里面生活设备一样俱全,那里是全村人躲避战乱和匪患的最后一道防线和庇护所。其实以前整个村庄也是有围墙包围着的,吾生也晚,没有见过。只能从遗留下的东关门,西关门,洞门子等地理位置来想象她当年的风采。村的东南是一条大沟,叫敬台沟。这是大自然造就的为百年不遇的水患所准备的通道。

村里最奢侈的建筑是中心位置的关帝庙。在我的记忆中,那只是墙壁上画着壁画的叫做管理区的大队部,是整个村庄的政治和文化的中心,之所以这样说,因为面对管理区的还有一座以前给关老爷唱戏现在为劳苦大众服务的戏台。还有各种小庙散布在村子的大街小巷,什么五谷庙,土地庙等等。还有一座比较气派的娘娘庙屹立在村后的蓬灜上,但在我记事时,它其实就是一片残垣断壁的瓦砾园子。小时候听贫协代表忆苦思甜,说是当年日本人占据庙宇时,当地的一个叫牛犊子的人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把给火烧了。

除了庙宇之外,村里还有赵家祠堂、王家祠堂穿插在街巷里,街巷并不宽,曲曲弯弯,宽宽窄窄,地理分明,特征明显。房屋庭院也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简奢因人,错落有致。因了地形的特征,即使你闭着眼睛,也能摸到自家的门环。村里古槐蔽日,椿树参天,村边零零散散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塘,塘的周边大都长着两三人合抱的楸树。夏天到来时,水塘里除了像泥猴的孩子外,还有小鱼、小虾、小蝌蚪以及叫不上名字的水虫。

原来全村人吃水主要靠天,几乎三两家就有一眼旱井,雨天收集雨水储存在旱井里,老天实在不下雨井枯窖干的的时候,就靠散布在村子里的深水井活命。后来,为了解决全村人畜的吃水问题,在村东村西水塘的基础上各修了一面坡池,起名叫幸福池。

起初,村里没有学校,孩子们上学的场所都是在祠堂里,戏台上和富裕人家的豪宅大院里。那时候我们上学校读书不叫上学,叫到书房去念书。后来盖起了新学校后,大家还依然沿用这个叫法。在当时村里还没有通电的时候,晚上上自习每人一个自制的煤油灯,放学后大家举着煤油灯照亮回家,远看好像一个个的萤火虫。那时候的天很蓝,深夜里你能看到那满天的繁星在眨眼,月亮长圆的时候,满地的银光能让你真正体会什么是月光如水,月光如霜。

当时的村子里还办有企业社和合作社。企业社里包括磨面坊碾米坊扎棉花坊榨油坊打铁铺木工房油漆组火补修理部理发店等等,还有一驾三匹马拉的胶皮轮大车,这是大队部唯一的交通工具,当年的北京知识青年都是坐着它来到村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后来,村里购置了一辆28型四轮拖拉机,三匹马拉的车就靠边休息了。合作社就是现在的商店,老百姓的油盐酱醋烟酒糖茶都取之这里。

那时候干农活是集体行动,有生产队和林业队。敲钟上地,吹哨回家,分工明确,按劳分配。收秋种麦,龙口夺食,全听一个号令。场院里满槽的牛马,整圈的猪羊,一派六畜兴旺的景象。林业队的瓜果梨桃,应有尽有,虽然不多,人人有份。满坡的柿子树,一片片的枣林,都是集体的,也是庄稼人换取柴米油盐的希望。

……

三十二年间,岁月如一枚橡皮,在一点一点地擦去生活的痕迹,更如一把利斧,在一点一点地削去故乡的记忆。枣林砍得所剩无几了,柿子树大都没有了,牛羊之声听不到了,上工的钟声不响了,就连挂钟的老槐树也连根拔了。天上的星星不眨眼了,月亮也不亮了。企业社已烟消云散,空空的学堂里的读书声早就不闻了。村里的井填了,幸福池如今也成了水泥硬化的广场。水塘填平了成了庄稼地,四散在村里村外的大树无影无踪了,小巷和巷子里的老房子销声匿迹了,祠堂庙宇也早已毁掉,就是那最后的城堡和护城的柏树一起抹平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八家一块,毫无个性的所谓新农村,让你一不留神就走错门的陌生巷闾。

儿时的伙伴从言谈到举止越来越接近他的父辈,当年冬日依靠的那堵挡风的北墙和一边抽着汗烟一边聊三国一边向阳的人不见了,熟悉的人一茬一茬的老去,陌生的人又一茬一茬的疯长,那雀跃的儿童是这血脉的延续。马达声代替了杵答声,管乐声代替了唢呐声,电视代替了戏曲。村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面生的人越来越多。“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千余年前的乡情虽然依旧焕发着刺眼的光芒,像烈火一样灼烧着那根敏感的神经,但这根敏感的弦上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故乡的背影渐行渐远,梦中的乡情越来越浓稠。眼前的故乡愈来愈陌生,心底的故乡越来越醇熟。依稀中那城堡愈来愈坚挺,那钟声越来越嘹亮,以及那钟声里的老槐树也愈来愈从容。

                           亭人乙未九月

赵亭人,一九六三年生,山西万荣人。初受祖父耳提面命,习文诵诗,描红涂鸦,随入丹青之门。一九八三年考入山西大学美术系国画专业。一九八七年分配到山西师范大学工作。一九九八至一九九九年做中国艺术研究院陈绶祥先生访问学者。《美术观察》、《中国书画》、《艺术探索》、《山西日报》、《北京晚报以及山西电视台等多家媒体均有推介,出版《亭人画册》、《赵亭人国画作品选》、《对流 赵亭人作品》等书画集数种。现为山西师范大学中国书画研究所所长,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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