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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到遇难,周航已远

 昵称70437462 2020-06-11


与恒大的“联姻”以闹剧收场后,四面楚歌的贾跃亭竟再一次迎来转机。

3月25日,中国互联网游戏公司第九城市(简称“九城”)与Faraday Future(简称“FF”)联合宣布建立合资公司,携手进军中国豪华电动汽车市场。与好消息一同带来的,还有九城6亿美元的诚意。

但曾与贾跃亭相爱相杀的易到就没那么幸运了。

3月26日,易到发布内部信表示正在进行积极自救,随后就被曝出大规模裁员:一周之内快速裁减三四百人,仅保留100多人的核心团队,维持平台的基本运营。

“贾布斯”的未来依旧扑朔迷离,易到的结局却日渐明晰。

易到于2010年5月成立,是中国第一家网约车平台,比Uber还早5个月推出。

占尽天时的它一直到2014年还保持着80%的市场份额,一度形成垄断之势。

然而,一路领先的易到却在随后的出租车市场抢夺上高傲又保守,在滴滴、快的和Uber的烧钱大战中犹疑摇摆,最后在与乐视的合作中从甜蜜到交恶......数次错失良机的易到逐渐失去投资人青睐,开始被后来者赶超。

最终,一代行业先驱无奈退居二线,从主场领军者渐渐被排挤为市场边缘者。

易到命运浮沉,与其创始人周航身上强烈的“个人理想主义”关系匪浅。

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家企业总会不可避免地被地打上掌舵者的气质烙印,或深或浅。

这种情况在周航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从平台定位、公司管理再到战略方向,易到可以看作是周航感性的人格特征具像化、物质化展现的完美载体。

赚过钱但不开心的商人

周航生着一张娃娃脸,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总是向上向左打转;他说话时语速偏快,会不自觉地在胸前摩挲手指或者抠手;笑起来的时候,两枚突出的苹果肌给本来已略显孩子气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可爱。

这并不是一个典型的企业家形象,圆润饱满的五官柔和了商人特有的锐利和锋芒,而他身上自带的优雅气质更让他在一群赤脚狂奔的草莽大佬中显得与众不同。

熟悉周航的人对他的评价是:“一个个性鲜明,带点书生气,有情怀讲情调且很文艺的理想主义者”。

这一点,从他的第一次创业即可见端倪。

周航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医生,出生于北京,随父母生活在四川内江的石油大院里,从小优渥的生活为他的“理想主义”埋下了根。

21岁时,周航和哥哥做工程音响起家,公司很快发展壮大并打入了美国市场。当别人还在为生计打拼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实现了财务自由,移民温哥华。

过了一段“半退休”式的生活后,周航却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和痛苦之中:自己并不是音响爱好者,当做到行业瓶颈之后,突然就没了继续下去的那股干劲儿。

这时,时任雅虎中国总裁的曾鸣邀请他去做雅虎中国顾问,前者是他长江商学院的战略学教授。得益于这段经历,周航才有机会近距离地了解整个互联网行业。

下一个起点在哪里?他曾经设想了无数次:“我创业肯定不是资源依赖型的,而是会完全从市场的角度出发,洞察市场有什么需求。”

早年周航去上海出差时,在机场排队打车,经常一两个小时也叫不到出租车。

他由此开始思考:“有没有一种专门面对商务人士的租车服务,哪怕要付很高的价格也没问题,只要不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

易到便是这番市场洞察下的需求产物。

周航瞄准了中国的高收入群体作为目标用户,他在自己的理想蓝图中这样描绘到:易到的司机应该温和有礼、谈吐不凡,即使有人想从北京打车到西藏,司机也必须接单。

他曾经还设计过一个小功能,易到司机接单后将会收到用户的喜好推荐,例如乘客是否想和司机聊天,以及对车内音乐的偏好。

不仅是用户和司机,周航对公司内部员工的管理也十分注重。

易到前员工张平还记得刚入职时的“冲击”:卫生间里摆放着梳子、漱口水及护手霜;男生梳着大背头、打着少许发胶、留着小胡子;女生会穿着小衬衫和小短裙,踩着高跟鞋。

“他们可真精致。”直到今天,张平描述当时的“冲击”时仍忍不住感叹。

对周航来说,创办易到是为了做点“高级点的事’,这种高级指的是超脱商业之外的东西。

“易到的成立,是我希望能帮助所有人提高在不同场景下出行的品质,所有的出行都应该是轻松的、舒适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航对价值感的追求有时甚至超过了对资本的追求。

一般而言,“理想主义”在商场上是很危险的。不过幸运的是,易到成立之初,国内的专车市场几近真空,所以没有对手的周航很快带领易到席卷了大半个中国市场。

“2014年以前,整个中国专车市场都是我们的,其他人都是跟在我们后面才做起来的。”

曾经的自豪似乎仍不时回响在周航耳边。

我的性格和整个网约车行业并不匹配

危险来得猝不及防。

周航口中的“其他人”——滴滴,如同闯进瓷器店的公牛,野蛮地在网约车的另一个空白领域——出租车市场开始疯狂进攻。

根据2014年3月《滴滴打车的破冰之旅》的数据,当时北京10万名出租车司机中就有7万多人安装了滴滴打车的软件,6.7万辆出租车里就有近5万辆安装了滴滴打车的软件;

短短一年多时间,滴滴打车就在全国开通了近百个城市,安装了48万个司机端,几千万乘客端。

这个机会本该是属于周航的。

滴滴的天使投资人王刚曾经是周航在雅虎的搭档。他原本打算给周航200万元,让他先把出租车市场拿下,理由是专车市场的发展空间实在有限。

“出租车这个行业有需求但没有模式”,周航认为出租车是个“赔钱货”,婉拒了王刚的建议。

所以当滴滴与快的的烧钱大战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周航甚是笃定地在一旁观望:“用烧钱补贴过来的用户留存率不高,忠诚度也不会高,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改变出租车行业自身运力不足和服务参差不齐的缺陷。”

直到滴滴烧出上亿用户的那一刻,周航开始慌了。此时,易到的用户仅为滴滴的十分之一。

然而,就在他慌乱中准备正面迎击敌人的同时,日渐壮大的滴滴却直接包抄了易到的大本营——专车市场。

根据CNNIC《专车市场发展研究专题报告》,到了2015年,滴滴迅速抢占了60%的专车市场份额,易到的市场份额则下降到了2.7%。

前后方面临失守的同时,易到又迎来了新的对手。2015年2月,Uber也杀入了中国专车市场。

与周航坚决不补贴的强硬态度不同,Uber入乡随俗,也采取了降价补贴的策略。很快,订单量爆发式增长。

在此期间,抢占了出租车和专车地盘的滴滴一鼓作气,开始进军快车领域。快车的低价和高频很快把整个专车市场的格局彻底打破,曾一度抢占了90%的专车市场。

随后,滴滴和Uber中国合并,毫无还手之力的易到在网约车市场失去了绝大部分市场份额,彻底沦为边缘化的存在。

“如果我当时知道网约车行业会成为现在这样的格局,肯定会多多少少做一些策略的调整。但很可能还是会走到自己习惯的那条路上去,我内心还是不认可补贴这件事,即便它是正确的,我也不乐意这样做。”

周航在谈及这段往事时似乎仍心有不甘。

“但冷静下来仔细想,其实我是认的。网约车是个强运营的事情,它就是要很嗜血、很敢拼。就算我后来知道了这是一把明牌,我是不是就能做到足够好?我也问过自己,说实话,我不认为。因为我的个性就不愿意去那么血腥,去捅刀子。当我想到这一点,其实我还是放下了很多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周航都在这种“不甘”和“认命”的双重矛盾中试图为易到的掉队寻找一条出路。

和易到说再见

这时候,“救世主”贾跃亭出现了。他带着7亿美元向易到抛出了橄榄枝,条件是要占70%的股份。

“我们根本就没有拒绝,也没有犹豫。”

在绝望中沉溺了许久,周航仿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开始向岸上挣扎。

“我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觉得公司终于有救了;另一方面,作为创始人,签字交割的那一刻,心里知道公司从此不是自己的,但还需要继续为它的前途和命运担心,继续守护着它。”

那个时候,贾跃亭还是一个拥有众多拥趸的“超级梦想家”,两人也度过了一段时间的“甜蜜期”。

乐视入股后,易到发动了史上历时最长的“充返”活动:充值1499元,获得乐视1S手机一部;充值2200元,获得乐视电视一台。

在大规模充返活动的刺激下,易到的订单量急速增加。

2016年6月,周航在发布会上宣布:“易到日完成订单数突破100万,占纯专车市场30%份额,GMV也已超越Uber,位列行业第二。”

“易到差点死了,现在又活回来了。” 周航几度哽咽,并将“起死回生”四个大字写在了PPT上。

订单量正向增长,也不用靠烧钱补贴用户,再加上专车优质服务形成良好口碑的良性循环,易到的未来似乎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周航的心情也不错,在微博上与贾跃亭的互动明显也多了起来。

雪中送炭的乐视,确实让易到再次焕发生机。然而,这仅仅只是一时的甜蜜,关系的裂痕很快显现。

2016年年底,网约车新政出台,以滴滴和易到为首的平台大受影响,资本也不再疯狂。

此时的乐视,由于生态化反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各种资金问题频频浮出水面。贾跃亭再也无暇顾及易到,最初粗暴式拉升订单的弊端很快暴露无遗,易到的资金出现很大的窟窿。

随后,拖欠司机款项、高层更迭、权力架空,易到的负面消息层出不穷。

自从乐视入股后,就派驻了大批高管空降易到:原乐视CMO彭钢任总裁,原乐视投资副总监孙可任投资副总裁。

周航作为公司创始人,实际上已逐渐淡出管理层,直到与贾跃亭的恩怨彻底爆发。

2017年4月17日傍晚,周航发表声明,对易到存在的资金和债务问题进行回应。

他表示,“易到当前确实存在着资金问题,而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原因是乐视对易到的资金挪用13亿。” 

据知情人士透露,贾跃亭知道后极其生气,逐字逐句修改了回应,并将周航的行为评价为“农夫与蛇现代版”

经此一战,周航终于彻底出局,与易到说了再见。

离开易到的周航休息了一段时间,加入顺为资本。然后开始出书、上节目,成功转型为一位明星创业导师。和他新书的名字《重新理解创业》不一样的是,对于易到的失守,周航似乎仍未完全放下。

“也许易到这件事让我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实际上内伤特别严重。那种失败和过度否定自我的情绪始终笼罩着我……”

如今,易到几度易主,无人接盘,风雨飘摇,而周航已远。

结语

周航的手机里有上百个App,他最喜欢一款类似于星座漫步的应用,“夜晚你把手机举起来,就好像看到了浩渺的夜空,看人马座,看狮子座,很美妙,特别梦幻。”

这不难理解易到从成立初期,就被用户打上了 “美感”、“高级”等标签。

周航偶尔也会玩游戏,他最喜欢《纪念碑谷》,却讨厌《征途》,因这前者能让他享受游戏的乐趣,体会哲学和美学上的震撼,而后者却只是通过操纵人性的恶来获利。

看上去,他也的确更像一个书生,语气温和,衣着妥帖,谈吐间藏着一股知识分子的气质。

在外界看来,正是周航骨子里的这种书生气、过于理想化的性格让易到在网约车大战中败下阵来。

但他并不认为两者之间有必然的因果联系,而即便是有联系,他也愿意坦然接受这样的宿命。

“如果要让我放弃这些东西,那就不是我了,我做别人也做不好。”

《新经济100人》曾采访过周航:如果还能再摸一把牌,你觉得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他沉默了几秒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觉得对成功的渴望必须要足够的强硬,如果做不到足够强硬,那是对团队的不负责任。’”

易到裁员事件被爆出的当天,离开已经快两年的周航通过微博发了几张在杭州西溪赏春的照片,还为此写了一首诗,字里行间并未看出心情受到影响。

但他为此配的一首音乐却似乎表明了心迹,那是一首Bob Dylan 的 Blowing in the wind,吟游诗人的迷人嗓音在风中轻轻飘荡: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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