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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育真 ▏ 双 抢 (散文)

 金鸽子文艺 2020-08-06

作者简历:汪育真,老三届。曾被评为全县科学技术先进分子代表受到嘉奖。是一位业余徽学研究者,整编了《徽州名居和义堂》,主编志书《采白故里西溪村文化志》,编著《歙县西乡方言》。2013年被歙县人民政府批准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有着它特定的新名词,“双抢”便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流行的一个新名词,但对于现时的年轻人来说,可能有些陌生。双抢发生在七月初到八月上旬,是农民们抢收早稻、抢栽晚稻的黄金时间。我们“老三届”正赶上当年双抢那个年月,对它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

起初的双抢很麻烦,时间也要迟些,不同的是它是抢种在先,抢收在后。由于当时缺乏早熟矮杆品种,只得采用夹茬的方式,将老式常规品种(“小红稻”等)间作栽插在即将抽穗的早中稻(“三九九”、“高密白”等)的行、株距内,前茬收割后,后茬才“重见天日”。收割前茬时,须将割下的稻子放在梯子上抬出水田脱粒,不但废时、废力、废人工,而且产量不高(每亩头茬仅二、三百斤,二茬才一百多斤),确实是劳民伤财。后来推广了“二九青”、“矮脚南特号”……等早熟矮杆新品种,才改夹茬为连茬。

当时还把双抢当作是一场政治任务来完成,连城里的工人、干部都要视情况下乡支援双抢。生产队每天要上报进度,要求做到“上午一片黄,下午一片青”,不留空白田。我们生产队有百余个整、半劳力,水田贰佰余亩,为争上游,百分之百种双季稻。割稻、耕田、栽秧、抗旱(车水灌溉)、晒稻、耘田、喷药……等众多农活,须得“全民皆兵”方能应付。队长将整、半劳力合理搭配,分成几个组,指派组内一位有管理能力、责任心强、肯吃苦的人任组长,负责该组的当天的工作和评议工分。我是生产队领导组成员,组长之事自然责无旁贷。“犁、耙、耖俱全”,样样农活都能拿的起放的下是当组长的先决条件,早上还要提前依次去喊各组员起床出工。

双抢期间,大多是上午割稻,下午莳田(栽秧)。乡下人很看重“三朝(zāo)顶一工”的说法,更何况早上凉快,所以每天早上出工都是披星戴月。一行人摸黑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狭小的田埂上,为防止毒蛇偷袭,前方要有人用木棒在地上探路。记得刚回乡时还是用稻斛(普通话读hú,方言读ē)打稻,稻斛一百三、四十斤重,组长派专人扛(视路途远近记分)。到田后女生便弯腰割稻,男生臂力大,都是“站稻斛角(打稻)”,也不用带镰刀。待割的割出丈把远时,才放下稻斛打稻。打稻一般是五人,一人捧、四人打。捧的一次捧四把稻把,捧来分别抛到稻斛的四角,每人一把,然后再去捧。打稻的不能偷懒,必须跟上,否则身前堆积起来就难堪了。用上打稻机后,男生脚劲大,依然是站在打稻机上打稻,那打稻机转动的“嗞嘎、嗞嘎”声,伴和着稻粒拍打机体的一阵阵“唦啦”声,宛如那美妙动听的交响乐曲,令人陶醉。天光后,还要派人将打好的“露水谷”送到晒场“抢太阳”,顺便去组员们各家拿早饭和茶水,到田头共进早餐,还真别有一番风味,至今流连忘返。回想起来,打稻毕竟是直腰生活,比弯腰割稻要省力些,可是评起工分来,打稻的是十成,割稻的只有九成,甚至更少。还有不公的是,打稻的优先把自己的笸箩装的满满地,踩了又踩,割稻的往往是挑空笸箩懊丧而回。尽管中午烈日当空、暑气逼人,但是大家全然不顾,都是争先恐后地争着挑稻子,殊不知当初工分的号召力竟是这么地大!

饭后太阳太大,不宜下田,体质不好易中暑,要休息到三点多钟才出工。那时地方一级政府把上缴国家的征购任务(其中征是农业税,无偿奉献;购是国家配购给各生产队的指标,每百斤9﹒5元)作为头等大事,规定稻子晒干后得先完成征购任务起。由于劳力紧张,生产队便充分利用这一时间,让社员们把晒干扬净的稻子挑到粮站去交公粮(后来用小板车拉)。有时倘若天不作美,下起雷雨,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奔向晒场,义务帮助晒粮员收稻子。

下午,特别是傍晚以后栽的秧不“换秧毛”,易成活些,故此双抢期间栽秧大多安排在下午。三、四点钟出工后先拔秧。晚稻秧苗分水秧、旱秧、小苗带土和寄秧四种:水秧秧田须选择在长年不缺水的田块,为此也是蚂蝗最为猖獗之处,加上上晒下蒸,蚂蝗更是层出不穷,像幽灵一样穷追不舍。有的钻在脚丫里;有的象挂面一样吸附在脚脖子上;还有的牢牢地叮在手指上,令人害怕之极。蚂蝗的吸盘很利害,在它没吸饱之前想拽下它来决非易事,只有等它“吸饱喝足”,胖成一个红色的小圆球后,方才自动掉落。由于“蚂蝗素”的“特异”功能,“小圆球”掉落后的伤口会一直流血不止,远比被吸去的血多。蚂蝗还特别喜欢赶“哐当哐当”洗秧的浑水,水越浑,蚂蝗越多。蚂蝗像蚯蚓一样是无性繁殖,就算是将它碎尸万段,也不能置它于死地,实在深恶痛绝。如果是拔秧任务不重,我们就会用根小棒穿透它的身体,将其翻个边,固定在小棒上,让它永世不得翻身;倘若是活儿急,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为非作歹。

早稻拔好的秧苗是装在秧船里,而晚稻却是扎成秧把,把它竖立在身后的水中,昂首挺胸,酷似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士兵。晚稻采取旱秧播种的都是全生育期长的品种,需要提前播种,为防止秧龄过长,只得采取“旱控”,改灌水为浇水。旱秧大多较水秧难拔,要么“断鼻”(齐根基部断去,根少不易成活),要么根系繁多,带起大块大块的泥巴。对付这大块大块的泥巴,不是用水洗,而是握紧秧苗,将其根部横向在脚脖子上摔打,无辜挨灾的脚脖子被打得通红通红,幸亏有那掺和有汗水的泥巴遮挡,那通红通红的脚脖子才没现出原形。拔好的旱秧要及时集中在一起,复盖上稻草。“小苗带土”的育秧方式适用于生育期更短的水稻品种(“二九青”、“二九丰”等),好处是无需拔秧,易成活,其坏处是带土移栽运输困难,此时是男生大显身手之时,一担一担的秧苗,足足一、二百斤重,有时还要挑到田中间,送到栽秧者的秧船上。

寄秧的水稻品种是生长期最长的(“浙长九号”),大多要到立秋后才莳田,是用来缓解、弥补双抢期间劳动力不足的办法。何谓寄秧?寄秧要移栽两次,第一次寄栽是在六月中下旬(秧龄20天),将其密密麻麻地寄栽在秧田里,第二次拔起再移栽是在立秋后(总共秧龄在50天以上)。由于寄秧的根系更发达,所以拔起来更吃力,往往手上会出现血泡。寄秧像稻草一样很长,扎好的秧把都是大把大把的,莳田时拿不动它,都是顺水拖,拿一根莳一根。那时我们都喜欢莳寄秧,因为寄秧秧苗高,“排行”(行距)和“退步行”(株距)就是稀一点也不易察觉出来。“寄秧”虽然比“夹茬”要省力些,但是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双抢期间的清晨和傍晚都十分宝贵,社员们也很珍惜,遗憾的是他们在分享着朝霞和夕阳沐浴的同时,还领略着“赤脚医生(蚊子)”的骚扰!……!

过去了!过去了!!双抢那天天精彩的稻田苦战都永远成为了回忆!!

(网络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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