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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依然是个好季节

 新用户0055Uznz 2020-08-12

杭城桂香正浓时,我在夜色中乘上火车。节日的火车虽然有些拥挤纷乱,但对我来说却带着浪漫的意味,我是去赴一场三十年的约会。

       这场约会酝酿已久,年初时就在群里发了“红头文件”——关于溪口中学八七届高三(2)班三十年同学会的通知。发此通知时组委会已开了第一次会议,并在会议中通过“竞选”产生了“主席”、“秘书长”、“财务总监”……此后群里不断有筹备进展的信息,虽没有亲身经历辛苦的筹备工作,但是每每看到群里这些组委会成员发布的信息,都心生感动。那边他们一日一日的辛苦筹备,这边我一日一日的倾情期待,这一刻终于成行。

       为了这场约会我也是蛮拼的,当时感冒咳嗽严重不说,订不到当天早上的票,为了按时赴约,果断决定提前一晚乘夜车去,对一个出门会不认方向的人,敢于独自夜间出门,也是拼出洪荒之力了。

   同学会安排在衢州悦龙湾山庄,我的同桌开车来接我,车上还有另外的几个同学,都是好久不见,可是他们一眼认出我,招呼我上车,车就开走了,倒也并没有特别激动人心场面。我也奇怪只相看一眼,我们就如三十年前一样熟识,我们的模式仿佛已瞬间转化成十八岁。同桌的车一路开往山里,就如当年我们一起去小溪山野炊时一样,轻松愉悦。

      我们到悦龙湾山庄时,组委会成员早已在那里忙碌,早到的同学们都已换上红色的班服,在那里拍照、聊天,肖秘做的大幅签名墙和横幅都已挂好,大堂里喜气洋洋。我也领了班服去换,这班服是小仙同学赞助的,以前的她英语很棒,体育也很好,跑步、打排球都是强项,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看来体育好反应快,头脑灵活。

我换好班服,兴致勃勃地在签名墙上找自己的十八岁的照片,肖秘不仅把合照做在签名墙上,还把我们当时的一寸黑白照也一张张地找来做到签名墙上,也不知这么多的照片是从哪里找出来的,看着一张张纯真的脸,想起那青涩的岁月,真是令人感慨。我在我的照片旁签了名,再站在照片墙前和同学们拍照留念,翁同学的相机一直对着我们,这相机架在那里,过于正式,让每个站在前面的同学都有了一点明星范。

      拍好照去见老师。老师们虽都已增添了年岁的痕迹,但个个精神都不错。汪老师仍然健谈,记得当年他曾在班里很动情地读一个同学的评语,之后让我们猜写的是谁,逐句对照之后,发现那温情的评语与自己无关,就对那位同学横生嫉妒。那时大多数评语都是“该生”开头,汪老师的评语是以第二人称写的,这种“情书式”评语在当时相当难得,征服一大片女生。姚老师刚毕业就教我们,我们都是姚老师的“开门弟子”,照理说不该厚此薄彼,可后来偏偏我们班的张同学就成了姚师母,这次双双来到现场,为了表示“心中不平”,坚决不叫张同学姚师母。

记忆中姚老师的字非常漂亮,常常模仿,可终究还是没有学到手,不知张同学经过三十年“近水楼台”是否学到一二。徐老师则很严谨,平时话不多,但说一句是一句,他的数学课上得清清爽爽,板书也是清清爽爽,估计现在的年轻老师已很少有如此板书功底。可惜我当时在数学课上开小差学唱越剧,数学也没学好,真是愧对徐老师。纳闷的是我的同桌一边教我越剧,一边却也能学好数学,现在竟是数学老师,也算让徐老师有些许安慰。

     我在与同学聊天时,我的同桌又出车去接远道赶来的王同学,三十年不见,我想我同桌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是认不出哪个是王同学的,但她不愧是班长,竟然接回来了。我和王同学虽也三十年没见,但这次同学会的联系中发现我们竟是邻居。王同学因事务繁忙本说可能来不了,我就仗着邻居的情分劝他来,他竟很爽快地在群里报了名。之前我还不知道他其实早已热心地赞助了给每个同学和老师的纪念品——一条温暖的毛毯。这样的同学人未到情已先到,我想我劝与不劝都一样,他只要不是万不得已就一定会来的。

      下午我们在山庄的大会议室开了班会,五十多位身着鲜红色班服的同学老师欢聚一堂,整个会场红艳艳的一片,热烈喜庆。在幽默的钟姐和标哥的主持下,班会氛围特别好,掌声和笑声充满整个会场,笑声中似乎又透出了十八岁的狂放和无邪。到场的老师们都讲了话,时隔三十年再给大家上了生动的一课,很久没听老师上课的同学们都心情很激动,拼命鼓掌。姚老师在标哥的追问下也揭开了如何将张同学变成姚师母的“内幕”。有姚老师的“抛砖引玉”,男同学也诉说起三十年前“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虽然故事里的人是“某人和某人”,但个个喜笑颜开瞎起哄,“某人和某人”已不重要,因为真正成为一对的只有钟姐和我们当年的“天才少年”,重要的是当初每一段美好的故事都讲述着我们的青春。

      钱主席是当年我们班的傲骄人物——“县长”,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本次发言显得相当正规,并未讲故事,看来官大了也不太放得开。可爱的“严大”,却因为没有当上“小组长”而闹着“小情绪”,一遍又一遍疑惑地说:“本来还打算竞选副主席的,怎么突然连小组长都没得当了?”然后幽怨地看着手机里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念到我们笑出了泪花。我们一致同意下次同学会把“最大的官”给他当,以抚慰他“受伤的心”

     我和同桌则被钟姐瞄上,临时让我们上台唱越剧,谁让我们当初在数学课上学唱越剧呢?如今赖也赖不掉了。同桌果然有班长的气场,为人也不扭捏,当即拖了我去排练,当年的师父再度出山,我心里就有些底气了,可没想到都还没进入状态,那边钟姐已拿着麦克风在呼唤我们。为了掩饰心虚,我只好先向数学老师道歉,虽然当初的行为恶劣,但想来时过三十年,老师们都不计前嫌了,道歉之后老师们果然没有显出严肃之态,我们才大胆开唱。一曲“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让我和同桌重温了当初的越剧梦。

有几个高三(1)班同学也赶来参加。要说一班和二班也是“亲缘关系”极其复杂的,因为当初溪口中学为了提高生源质量,直接从全区七所乡初中挑选了两个初三班,由溪口高中的老师亲自授课,这两个班同学也算是当时的“精英”了,后来这两个班的同学基本上就直升到高中两个班里,班级经过重新组合,原初三不同班的变同班了,到高二又分文理科,班级又经重新组合,原来不同班的又同班了,这样一来,两个班的同学几乎都是曾同班过的“嫡亲”同学,相互都很熟识,时隔三十年,竟有些分不清哪些同学是在哪个时间段同班了。

  文科生到底是有才华的,作为一班代表之一的雷同学竟当场写了一首诗,并临时邀请我作为他的搭档一起朗读。钟姐说他挑中我是因为我是老师,虽然我是理科老师,还感冒咳嗽,喉咙沙哑带着鼻音,但是我欣然接受,我觉得他如此看重老师,我不能太不知好歹,而且同学的情意不可辜负,我怕稍有推托,会让同学扫兴。拿起话筒,我知道我们一遍也没有排练过,但我上场了,三十年的情意,我是朗读者。我站在那里努力尝试着用最美的姿态,最好的声音,最真的情感,朗读。掌声响起,我带着鼻音的朗读并没有被嫌弃,同学们知道我们是用了真情的。

      如果说班会上诉说衷肠还有点儿含蓄,那么晚宴上的痛饮则是直抒胸臆,几杯酒下肚,喉咙便响起来,大声说话,大口喝酒,喝高兴了便开始“酒后吐真言”,醉眼迷离地诉说起十七八岁的爱恨情仇。一群“奔五”的中年人,互相碰着杯,相对大笑。一堆人搂着肩拍照,一圈人拉着手跳舞,在篝火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依稀又见十八岁的我们。多少青春的回忆,多少曾经的梦想,在嘶喉的歌声中,在毫无顾忌的大笑里,在杂沓的舞步下,远去,重回,再远去。

      夜深了,秋风吹起一丝丝凉意,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挽着手散步,走到僻静处,坐下来,相互倚靠着。中秋节的前夜,夜空无月,却有秋虫低吟,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借着尚余的一丝酒劲,说过去,说现在,也说男人和女人,夜包容一切,同学包容一切。喝了酒,我的感冒似乎更严重了,喉咙有些沙哑,不想多说话,然而路灯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膝前的石凳上,就这么坐着静静听久违的声音,也是极好的。

山庄想必是经办过多次同学会,夜晚把我们安排在集体宿舍睡上下铺,男生一个寝室,女生一个寝室,让我们重温校园生活,几个从未住过校的同学也趁机体验了一把集体宿舍的滋味。班主任都回家了,没有人管寝室纪律,难得有如此自由的“卧谈”机会,每个人都觉得有些兴奋,虽然等大家挨个用过卫生间躺到床上,已经很晚了,但似乎都睡不着,不时有辗转反侧时床发出的咯吱声,依稀还能听到外面隔间的麻将声。有人大呼认生床睡不着,有人叹息睡眠不好,有人觉得没洗澡别扭,有人感冒正咳嗽……迷糊中感觉麻将歇了,有人在努力爬上铺,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发出很响的呼噜声。

过了很久,似乎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听到有人在大声讲话,原来已经早晨五点钟,五点钟怎么就醒了呢?还那么兴奋地大笑?是兴奋过头还是“老年人”觉少了?想当年我们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感觉从来没有睡够的时候,早晨的起床铃都被我们咒骂过千百遍。记得有一次起床晚了,借着值日的名义没有出操,正在寝室悠闲地梳那一头长发时,被来检查的“老余头”校长痛骂一顿。好久不见,也不知老校长如今可安好。

      醒了就醒了吧,还有人带头发红包,一会儿就下了一场“红包雨”,一个个都歪在床上抢红包,连上厕所都没时间,傅同学熬不住要去上厕所,顺手把手机扔给我,说:“帮我抢下红包。”我只得使出双倍的努力,左右开弓,无奈红包都被“秒抢”,顾此失彼,辛苦了好一个早晨,抢了“差不多一个亿”才停息。

     有相聚就有分离。当我们相互道着别,随着一辆一辆车离去时,我们的翁同学还在默默地给我们拍下背影。全场同学会拍照是重头戏,不管是欢歌笑语,还是举杯痛饮,无论在室内狂欢,还是在室外撒野,都有一个镜头默默地对着我们,犹如一双温情的眼睛看着你,留下一个个美好的瞬间。从初见到送别,记录着我们,唯独缺了他自己,他就是暖男翁同学。在群里一遍遍翻看照片时,心里无数遍感谢翁同学和一些不经意间用手机记录的同学,这是我们可以回味一辈子的美好,感恩,珍惜。

     有一张全班合影是按当年毕业照的位置排的,我们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穿越三十年的时空与十八岁的自己重叠。从照片上看,火红的班服映衬着张张笑脸,无比灿烂,反倒显得十八岁的我们过于拘谨严肃了。

       十八岁时,我们宛如绚丽的春天,充满生机和浪漫,如今我们已走过人生的盛夏,渐入金秋。回望春夏,热烈美好,而金秋,云淡风轻,依然是个好季节。


作者系杭州公益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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