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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讲案|第五篇公冶长之第9、第12章

 泪眼问花华不语 2020-08-20

原文

5·9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⑶女弗如也。”

译文

孔子对子贡说:“你和颜回,谁更胜出呢?”子贡回答说:“我呀,怎么敢比颜回呢?颜回嘛,听到一件事就能推知十件事;我呢,知道一件事只能推知两件事。”孔子说:“不如他呀,我和你都不如他。”

原文

5·12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⑴也。”

译文

子贡说:“我不愿意别人强加给我的,我也不愿意强加给别人。”孔子说:“赐呀,这不是你力所能及的呀。”

探究

孔子为何令子贡与颜回相比

《邢疏》说:“此章美颜回之德。”然孔子与子贡说颜回,深意或不止于此。

《邢疏》说:“颜回亚圣,故闻始知终,子贡识浅,故闻一才知二,以明己与回十分及二,是其悬殊也。夫子见子贡之答识有悬殊,故云不如也。既然答子贡不如,又恐子贡惭愧,故复云吾与女俱不如,欲以安慰子贡之心,使无惭也。”邢昺以为,颜回称为亚圣,因而听闻事之始就能推知事之终,子贡见识较浅,因而听闻事之一才能推知事之二,以此道明自己只能及颜回的十分之二,而这是他们悬殊处。孔子见子贡所答见识颇有悬殊,因而说诚然不如。已经回答子贡不如,又恐怕子贡惭愧,因而又说我和你都不如,想以此安慰子贡内心,使他无需惭愧。子贡赞颜回,闻一以知十,自己识浅,闻一以知二。表明自己与回甚为悬殊。然子贡此答,或有惶恐意,亦是迎奉师心。孔子复以“吾与女弗如”语,安慰子贡。邢昺此解,则有意抬举了亚圣。

《皇疏》引顾欢申苞注:“回为德行之俊,赐为言语之冠。浅深虽殊,而品裁未辨,故使名实无滥,故假问孰愈。子贡既审回赐之际,又得发问之旨,故举十与二以明悬殊愚智之异。夫子嘉其有自见之明而无矜剋之貌,故判之以弗如,同之以吾与汝。”皇侃引顾欢辈所注,则多了些揣度的意味:颜回是德行科杰出者,子贡是言语科冠首者。二人见识浅深虽是悬殊,但其评定未加辨别,因而欲使名称和实际不虚滥,就借此问谁更胜出。子贡已然审知颜回与自己当有彼此,又悟得老师发问旨意,因而举说十和二,来明辨他们悬殊愚智的不同。夫子赞赏子贡有自知之明,而无矜持克制之态,就拿我和你都不如来评判、认同。在顾欢辈看来,似乎孔子非要弄出个名实相符。

《集注》则说:“一,数之始。十,数之终。二者,一之对也。颜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见终;子贡推测而知,因此而识彼。”《新解》进而解说:“颜渊由一得全,子贡由此及彼。颜渊盖能直入事理之内,浑然见其大通。子贡则从事理之对立上比较,所知仍在外。”钱穆承袭朱熹说,二人都以为颜回是即始知终、由一得全,子贡是由一知二、因此识彼。颜渊能直入事理之内,已然大通。子贡尚在事理相对上比较,仍处事理之外。

历代注家多在意于二子所见的悬殊,独朱熹《集注》所解似有发见。在朱熹看来,一为数之始,十为数之终;二则与一相对。颜回可谓明睿,即始而见终;子贡亦能推知,由此而知彼。颜回所知在全部,子贡所知在“告诸往而知来者”。然朱熹仍有未尽之言。      

孔门诸弟子,子贡最善解人意而长于言语。既圆融浊世,又戒持洁心,恭人而不谄人,友人而能服人,每不辱使命。然孔子令子贡和颜回相较,或有深意。颜回最难得的是安贫乐道,以学为学;子贡乃经世之才,学以为用。子贡经商,诸同门实难望其项背,颜回“屡空”,子贡“屡中”(《先进》)。孔子称其为瑚琏之器。瑚琏,盛贡品,亦聚财之器也。居富贵而持仁否,或是孔子所挂怀的,故以“吾与女弗如”共勉。一代儒商子贡,得师教训,终成“端木遗风”。《皇疏》引缪播曰:“学末尚名者多,顾其实者寡。回则崇本弃末,赐也未能忘名,存名则美著于物,精本则名损于当时。”缪播以为,从来所学末梢博取名声的人多,而注重实质的人少。颜回所学是务求根本而扬弃末梢,子贡当是保有实质而不曾忘却名声,求存名声就得以称美于当世,精研根本则使名声受损于一时。揣其意,大抵相近。

如此恳谈,不但见孔门师生相知相得气象,亦见孔子胸襟,与心情欢悦。

孔子每直言于子贡。本篇第12章孔子与子贡议论恕道。子贡说:“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孔子回答够明确:这不是你力所能及的。”《皇疏》说:“我匪唯愿人不以非理加于我。而我亦愿不以非理加陵于人也。孔子抑子贡也。言能不招人以非理见加,及不以非理加人,此理深远,非汝分之所能及也。”皇侃以为,子贡不仅唯愿别人不拿非理加凌于我,而且子贡也愿不拿非理加凌于别人。孔子因而遏抑子贡说,能够不招惹别人拿非理加凌,以及不拿非理加凌别人,这道理深远,不是你本分上力所能及的。

孔子所谓“非尔所及”,引后儒猜想。《集注》说:“子贡言我所不欲人之加于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于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为非子贡所及。”朱熹认为,子贡说我不愿别人强加于我的事,我亦不愿以此强加于别人。这是关乎仁的事,不能勉强做来,因此孔子以为非子贡所能及。子贡此语实为孔子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渊》)的另一种表述。许慎《说文解字》说:“恕,仁也。”恕,近乎仁。人行走世间,将己心之仁,推及于他人,或一时可为,然终身一以贯之,则为孔门弟子,包括子贡所难为。既然涉及仁,孔子就告诉子贡大实话,这不是你所能达到的。

还有一说,《新解》:“不加非义于人,此固能及。不欲人加非义于我,则不能及。重在承上一句。”钱穆作分解,不强加非义于别人,子贡诚然能做到;不愿别人强加非义于子贡,子贡则不能做到。

子贡自谓不如颜渊,论沉溺师学,心无旁骛,的确皆不如颜回。又,“三人行必有我师”,在颜子自视,或将谓不如子贡。此圣贤之德操,所以日进而不已。

综上所论,本章若直解,颜回听闻一件事就能推知十件事;子贡听闻一件事只能推知两件事。无妨放在语境中推敲,颜回听闻事之始,就能推知事之终,子贡听闻事之此,只能推知事之彼。故子贡有所不如。

 [按]本篇第9、12章相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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