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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响 | 仗剑天涯,南山有花(二)

 印象黄陂 2020-09-13


仗剑天涯,南山有花之碎念出来后,我曾在暗夜摇头轻叹:所谓的“南字诀”只不过牵强附会,刻意为之!换成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找到莫多牵连、莫大关系的人事物,进而形成自己独有的“‘某’字诀”!

那一“某”,穿过岁月,关乎情感,伴随成长,甚至,影响并决定一人一生!不曾细想“南”对我过往的影响,更不敢粗揣它对我未来的左右,我只不过,矫情地自说自话,暗地里梳时理心而已!

老屋一侧

座北朝南的老屋

曾经的老屋,热闹异常:有父有母,有兄有姐,有鸡有猪,有狗有牛……每天清早第一件事,母亲忙她的鸡,父亲忙他的牛!彼时,我极其厌烦这个时刻——母亲大动声响地在我房里一角用长卷席围成的堆积如山的“谷仓”舀一升子谷,一把一把地撒在堂屋地上,并“Ge Ge Ge……”地唤鸡进食!

人有“出众”(黄陂方言意)羞涩之分,鸡亦然!胆小的只在边缘捡着散碎的零星稻谷,胆大的四处抢食,甚至狠力“殴打”旁鸡。母亲一边在边缘多撒谷粒,一边大声叫骂凶残者,甚至,还会随手拿起某物什,佯打!这下不得了,二三十只鸡,东躲西藏,飞窜乱跳!

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吵了我的瞌睡,扰了我的清梦!遂把头埋进被子里,期望来个回笼觉!可父亲不给我机会,大早起来后的他,匆匆把牛牵出并清理完牛栏后,就在老屋门口扯开嗓子喊“卫,快起来,牵牛气喝水、屙屎屙尿!”

父亲的命令,我不敢违抗!在我看来,他眼中的牛,地位绝高于我:他会在冬天把黄豆包在一个个小草把子里面,给牛加餐;他会在下雨的第一瞬间想到牛淋雨,而不会想到我上学没带伞,也会淋雨;他会在极冷或极热的天,关注着牛的冷暖,而从不提醒我减纱添棉……

座北朝南的老屋

如今的老屋,冷清异常!无鸡无狗,无猪无牛,无兄无姐亦无我,更无操劳一生的娘!如今,只剩父亲一个人,独守老屋——一个人洗菜做饭,一个人暗自就餐,一个人洗衣缝被,一个人自度时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座北朝南的老屋建于80年代末,建于那个曾打过无数回谷的稻场上!准备修老屋时,整个南新集只在稻场西南角200米处有一栋二层的楼房,父亲跟母亲商量,修楼房吧,占的位置小且使用空间大!

母亲却不同意!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父亲手头怕是一分钱都没有。家里一应开支——不管大小——全经母亲,哪怕勤劳得不能再勤劳的父亲想买包游泳烟,也得跟母亲请示!

母亲说建楼房材料用得多,工时用得多,管吃管喝的时间也长,哪有那多钱?一向顺着母亲的父亲,有些不悦,最终,他们找来承建人——二伯家的大儿子,问我那大堂哥到底修楼房还是平房!

老屋,父亲整理他种的蒜坨

不知道是大堂哥的回复起了作用,还是父亲后来自己考虑到家族经济现状,总之,几天后,父母二人在建房的分歧上,终达一致——修平房!其时,那个幼年的我却想着楼房,有二楼住,有楼顶玩,多好!

父母的意志,终不以我为转移!他们用多年积蓄,购了红砖、黑瓦等材料,积极筹备着建房事宜。某天,我和一帮小伙伴照例玩耍至稻场,惊奇地看到原材料边竟然堆着一摞一摞的预制板,我欣赏若狂,以为他们改变主意,建楼房!

顾不上同行的伙伴,我撒丫子飞奔回家,气喘吁吁地问父亲:“厄滴做楼房?么样稻场有预制板呢?”父亲做着他手头的活儿,头都没抬一下,“做平房呢!不过也有楼上,给嗯爬!”

平房还有楼上?听了父亲的话,我就惦记着“爬楼上”!屋终是建好!父亲所谓的楼上,类似于屋上的阁楼——几块预制板,盖在两间房的上部,预制板与顶底黑瓦之间的空间,就成了楼!

老屋一侧的柿子

父亲取出他心爱的长木梯,靠在另一房的墙边,通过它,我上上下下,捣鼓翻腾!不久,新鲜劲儿顿失!父母二人,却欣喜异常——终于有大空间堆放杂物,不至于一切农具及生活用品摆在屋内显眼的地方!

母亲扎把子也更酣畅淋漓!此前,考虑到无地方堆放把子,母亲每次只扎那么一点点(其实也不少),如今,有了更大堆放空间,她自是畅快!父亲把一捆捆的把子挑到楼上一一码好,就如同收拾他最心爱的物品,整整齐齐!

母亲怕高,不敢上这梯子,每每需要拿把子下来,她便叫我上楼!幼年,我还是极其喜好这活儿的——在楼上拖了一捆把子,顺手一推,把子便飞跃而下,直撞地面,草飞末舞!

待我稍大后,母亲便有了要求,她说:“嗯再莫待高头推下来,搞得到处是灰,有些地方又不好打扫,嗯把它提下来!咧大的人,要爱干净瑟!”我找不出理由反驳,惟老老实实从命!

老屋一侧

我移居他乡后的某年归乡时,灶房的把子烧完,得上楼取把子!我正准备上楼,母亲却说:“我来,我来,楼上黑死人的,莫把嗯的衣裳弄Lai了!”我诧异地望着母亲,“嗯以前怕高的啊,从不上这个楼的啊……”

“以前是怕高,正暂还不是怕,不过么以前怕!你们都出门了,要煮饭等材烧,不上么办呢?总不能不吃不喝瑟!上久了,好像还蛮好呢,么咧怕!”望着母亲那丝丝白发,我良久无言,唯迅速上楼……

下梯子的时候,母亲一边望着,一边说:“慢点,过细,嗯咧多年冇上的,莫哒的!嗯还记得不,修这个房子以前,嗯待咧个稻场哒得不轻……当时,我黑死的!生怕出么大问题!”

“我当然记得,我么样会忘记呢……”我笑着回复母亲,本准备把我的后遗症给她看看,望着她苍老的脸,我忍了!我想,她一定也知道的——自己的儿,哪怕只是皮肤上多了一个小疤,当妈的又哪能不知道!

老屋,那人,那狗

时光往前推,还未上小学的我,经常跟在大哥后面,充当着小尾巴的角色!这个稻场,曾是我的乐园,也是大哥的乐园!我四五岁的时候,大哥在在这个稻场学会了自行车,也经常约着他的同伴在这里骑行!

每次,我都期望他在骑车的时候,能把我放在二八式的横杠上!大哥那时刚学会,父母对他下了命令,不准带我,怕他那“半瓢水”的技术把我摔了!有天,大哥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或许是他对技术的自信,再或许,是他拗不过我,他竟然把我带上了自行车!

我横坐在自行车横杠上,展开双臂,大声叫喊着“大哥,骑快点,骑快点,咧几过瘾……”兴奋头上的大哥,加大了力度,加快了节奏!终是出了事,我们连人带车一起摔倒在地!

惊吓之余的大哥,赶紧把我给扶起来,正准备叮嘱我回家不要告诉爹妈,却发现我下唇处,流着血,隐约间,还看到白白的牙齿——下唇竟然在地上石头的顶撞下,穿了!

老屋一侧

我不知道大哥吓成怎样,也不记得我是怎样回的家,同样不记得母亲是否有呵护大哥,更不记得母亲吓成怎样……只知道,母亲把那个她骂过的明新叫到屋里,帮我看唇!

不知道明新有没有对口腔内部进行处理,只记得,下巴靠上位置被包了个大大的白色纱布块儿,远远望去,就如同伸出个白舌头!那几天,疼痛难忍,说不了话,也吃不了东西!

母亲终究是有法定的!从不舍得做鸡蛋给我吃的她,知道我不能咀嚼,也知道我时常念着鸡蛋,于是一日三餐做蛋羹,只为我!蛋,于我而言终究有着无穷诱惑,我硬是忍着痛,连吃几天鸡蛋!那味儿,此后任何一种方法做出的蛋都无法相比!

伤口终是好了!这事,便也在我成长的岁月中渐行渐远,终在某天遗忘!20多年后的某天,我在镜子中突然发现了那个疤,当我用手拉扯着下唇,透过镜子看内部时,发现内部同样有着疤!

老屋一侧

我正提着把子发愣,母亲轻轻地说:“嗯上次哒了后,我叫明新来看,明新说哒穿了!要是正曼暂,嗯咧肯定要送医院的,那时,明新说他能处理好,我只看到他跟嗯在外面贴了纱布,就紧问他,要不要紧,不会哒得么样吧!”

“还好,几天后,嗯咧个伤口就好了!能吃能喝能说,我也就放心了!”母亲果然清楚!我走近她几步,用手扯着下唇,“妈,嗯看咧的咧,豆的还有印子!”然后,还半开玩笑地说:“妈,嗯看我下唇是不是有点个外翻?”

已经忘了母亲是怎样回答的,不过自然状态下,我下唇稍外翻却是事实!

严格意义来说,座北朝南的老屋,并不是我家老屋!我出生并且生活过多年的老屋,位于这房子西北角大概两三百米的地方,那是一栋座西朝东的土砖房。如果,你曾见过我家那张唯一的全家福,也一定看到过全家福中的背景房,那,才是我家老屋!

出生且生活过多年的老屋

或许是曾经年幼,印象过浅;或许是我在那老屋生活的时间过短;再或许,是因为那老屋早在90年代末拆基重建了二层楼……我对老屋的概念,或者说情感,全在这座北朝南的平房,因为,父亲在这里,母亲,也在这里!

PS:本想把老屋与鄂西南作为一个章节,写着写着,碎碎念又给念多了!那就下回,剩余两章:鄂西南,南山!

本文作者李响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李响,传说中的掌柜,幸运搭上70年代末班车,游乡串野,行涉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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