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闲谭 ▏有味是卤味​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有味是卤味

作者 ▏平叔

只有酒香与卤味里蕴涵的五香结合才是奇妙的结合,这种奇妙与油酥花生米配酒有点像。炒菜虽也能下酒,但却少了这种奇妙。

01

早年家在北门住的时候,买菜就在附近。菜摊以街为市,里面有好些家卤菜摊。

这些卤菜摊外形差不多,仿佛一个模子铸出:木板上摆着一个玻璃柜,玻璃上贴着红色纸质做的“卤菜”字样,透过亮堂堂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摆着的各式各样卤菜。玻璃柜旁边有一张条桌,放着菜板、塑料盒、塑料袋,几把明晃晃的刀,砍、切卤肉时用得着。柜台当街,开着拱形小圆洞连通里外。外面钞票递进去,里面卤菜顺出来。


其中一家叫“非七辣”的摊子,卖卤菜也卖拌菜。这“非七辣”不是不辣,而是相当辣。四川方言里的“非”,不是“不”的意思,是“很”的意思,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很”,比如“非烫”、“非烧”、“非麻”、“非讨厌”,都是加强词的意思。川人习惯口语里,还习惯在“非”后加个经常挂在嘴上的“球”,所以非七辣,我推测其实应该是非球辣。因球字不雅,老板遂改“球”为谐音“七”,既隐含又别有洞天:不是一辣两辣,也不是三辣四辣,甚至不是五辣六辣,直接就是辣球得很的七辣。


七辣凶残,对外地人来讲尤其凶残,许多外地人连成都的一辣都受不了,何况七辣?什么七星高照?七辣你娃头儿双脚直跳!“非七辣”就是辣球得很!


前段时间路过那里一趟,以前“非七辣”摊位的那个塔塔早就修成高楼了,“非七辣”早已飞得无影无踪了。


02

从“非七辣”忽然想起“七星椒”。以前在红照壁,就在省人艺斜对面那个位置曾有家“七星椒”火锅。关于七星椒的七星,究竟是指哪七星,我一直都在琢磨,最初在想是不是从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的北斗七星而来,实际上直到它垮掉都是我一直不晓得的秘密。

哪七星暂且不管,但七星椒的堂子一经露面还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与堂堂正正的火锅相比,“七星椒”有点侏儒模样,是小火锅。里面的板凳桌子非矮八矮的,我伟岸的身躯坐在里面,不像来吃饭,却像是回到童年时光娃娃办姑姑宴一样。桌面子的颜色和干辣椒完全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红鲜鲜的颜色,给人很炫目的感觉。

印象里七星椒的火锅很一般,反而卤菜是它的特色,他家的卤菜是非辣非辣的卤菜。卤菜里面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家不锈钢碟子里面装的卤鸭舌头,是吃过的卤菜最辣的一种,经常吃的耳门子里面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却未曾数过是否刚好是七颗金星,倘若是,就应该不是北斗七星而是这七星了。卤鸭舌虽然非辣,但顾客盈门都还非想吃。

成都人就是怪球得很,越是辣越有人吃,每次去,里面都是人挤人挤满堂,那场面,就是关于“好酒不怕巷子深”的最好诠释。奇怪的是那么好的生意最后还是做闭门了。

03

我是喜欢卤味的,我觉得下酒非得有卤味不可,不可替代。我是觉得只有酒香与卤味里蕴涵的五香结合才是奇妙的结合,这种奇妙与油酥花生米配酒有点像。炒菜虽也能下酒,但却少了这种奇妙。用于下酒的卤菜我又偏好猪拱嘴和猪尾巴。想不明白,这猪最前最后的两个最活动的部位,竟是如此的让给我欢喜。


现在住家的地方在南门,生活也挺方便。出小区走不多几步就是菜市场,里面就有一排排各式卤菜店,卤菜品种也多,有鸡肉、鸡翅、鸡腿、鸡脚、麻辣鸡,板鸭、鸭翅、鸭腿、鸭颈、鸭脑壳,猪头、猪脚脚、猪肝、猪肠、葱嘴、猪尾巴,牛肉、牛脸、牛肚、牛黄喉,珺肝、牙签肉……琳琅满目,我却从来没在这里买过,看着外观就觉得味道与我不和。

市场外也有卤菜摊,但只能在晚上摆,摊子很简单:一只铁皮架,下装四轮,上顶一篷,中放几只大盆子,一只菜板。看着暮色降临,好几个摊子就被“叽叽嘎嘎”的推了出来,开始营业。

摊子只能日落而出,太早了不行,因城管要理麻。于是城管上班时,摊子置于旁边小区里,躲着。等城管下班,摊子齐刷刷推到市场边,开始忙乎起来,完全符合“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击方略。卤菜摊是流动的,自然摊小,品种也不多,大筲箕里装着几样荤卤,也有豆腐干豆筋等素卤。这里的卤菜买过一两次,综合评比均难以上榜。

市场外还有几间像廖记、廖排骨、紫燕鸡、少城鸡一类的店子,有的也卖卤菜,却都难入我的法眼,都吃不出喜欢的味道。如今廖排骨、廖记都打了退堂鼓,撤离了。

04

以前市场边还有个卤菜摊子,摊名高卤菜,生意一直不错,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了。

高卤菜与其他卤菜摊子不同,摊位固定,不得怕城管。被城管撵得若鸡飞的其它卤菜摊,都佩服高卤菜的摊位选得好:紧邻街道,又不在街上,安稳摆个坐摊,又不影响市容。其实,也不是他选得好,原本这高卤菜一家人,就住在旁边小区临街的楼上。

高卤菜也是个钟点摊:每天下午四点开摊,九点收摊。小巷墙上,一个红底黄字的招牌,大书高卤菜三个字。风吹日晒,却一年四季红底鲜红,黄字金黄。黄字下面留着电话,不在摆摊的时段要买卤菜,电话一打,就送下楼来。

高卤菜是个夫妻摊。下午三点多,男人用背篼背一背烧肉下楼,顶上的盆端开,下面还是盆;再端开,下面还有。四五只盆里,满满当当全是肉,一一摆到摊上。接着,那女的也下楼了,手里端着几样素菜。两只塑料凳从街边的门市里端出来,一人一凳,坐着等生意。

五点到七点,是销售高峰。男人负责称秤,顾客指什么,就拿什么,放在秤盆里称称,报出斤两,递给女人。女人负责切,负责拌,麻溜得不着痕。明晃晃的刀不见起落,哚哚一阵响,半斤猪拱嘴已经切好。有需要加调料拌以下的,就往小钢盆里一倒,三下两下,拌好佐料,倾入塑料袋,递了过来。生意好,却不拥挤,前脚走,后脚来,一个接着一个,仿佛约好似的。盆里冒梢梢的肉,渐渐齐到盆沿,渐渐只有小半,渐渐到了盆底。来晚了,许多菜都没有了,你遗憾地摇头,两口子热情地笑,异口同声:明天来,明天给你留着。

八点过,生意清淡了,夫妻俩坐下来吃饭。孩子送来的,一人一大碗,底下是饭,面上是菜。女人说:我吃不了这么多;给男人碗里拔一坨饭。男人说:你喜欢吃这个,给女人碗里夹一筷子时鲜蔬菜。女人问:加个餐?男的放下碗,站起来,拾起一只猪脚脚一剖为二,一人一半。男人问:喝一杯?见女人不言语,从裤兜里摸出一只小酒瓶,狠狠啜一口,递给女人,女人眯着眼,轻轻抿一嘴,还给男人。

街上依然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卤菜上的灯明晃晃的,照着菜品几罄的摊子,照着高卤菜夫妻俩,在他们轻松平淡的脸上,镀上一层明晃晃的光。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