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感谢“大余朗读者”张羽） “贫则奸邪生”与“富则奸邪生” （一） 孟子的《寡人之于国也》说：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孟子在这里强调，要施行“仁政”，在解决衣与食的基础上，再进行思想上教育；衣食是基础，思想教育等建立在衣食这个基础之上。 （二） 孟子的思想与孔子的思想一脉相承。 《论语·子路》中有这样一段文字：“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都强调思想教育必须在解决了衣食的情况下再进行。 （三） 这是常识性的问题，即我们常说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也即管仲所说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所以有人从反面说“民贫则奸邪生”，“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一切“奸邪”“不顾廉耻”的行为都是因为温饱问题没有解决导致的，解决了温饱问题，一切社会问题都解决了。 （四） 西方也有类似说法。 有人说：“饥肠鸣如雷，则良心之呼声弱如丝。” 有人说：“人而能日日啜有羹，食有蔬与肉，则奉法守礼不待学而自能。” 有一青楼女子说：“若吾岁入五千金，吾亦克为贞淑之妇。”(I think I could be a good woman if I had five thousand a year) 柏拉图《理想国》中早都说了要“先谋生而后修身”（Get a livelihood，and then practise virtue）。 这不仅对个人是这样，对一个政权、一个国家也是这样。 要使天下百姓归顺，就得让百姓衣食无忧；百姓丰衣足食，又施之以政治教化，天下必然安定无事。 （五） 然强调衣食等物质条件的重要性，固然有其道理，但如果我们联系社会现实去做一点深入的考查，就会发现，这种观点显得有些片面。 “贫则奸邪生”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但生活特别优裕而恣意妄为以致良心泯灭的，生活中也并不少见。 《寡人之于国也》不是也说到“狗彘食人食而不知俭，涂有饿殍而不知发”这一社会现象吗？ 杜甫不是也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们都直指社会现实，直指富贵者恣意妄为、良心泯灭。 “贫则奸邪生”有一定道理，“富则奸邪生”也应有一定道理，并且“富则奸邪生”这个道理也许更为深刻，更深入的揭示出人本性中劣根性的东西。 （六） 细致分析，我们能发现，人作恶犯罪，当然有许多是因为生活困窘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的，但也有许多是因为生活太优裕了而恣意妄为。 富贵能改变人的思想，俗话不是说“饱暖则思淫欲”吗？ 沉迷于酒色财气中的人，无不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人。 他们为争权夺利，不惜越货残民；逐利之心随着聚敛财物的增多而增长，揽权的欲望与权势一同膨胀，他们的“不顾廉耻”与“饥寒无告”的穷百姓比较，大概超过百倍千倍还不止。 而那些自称升官发财之后就金盘洗手的人，想来他们开始的生活一定不是贫困窘迫的，一定不是饥寒交迫的，到他们果然发财之后，恐怕就像那个偷鸡贼一样，只不过由“日攘一鸡”变为“月攘一鸡”，“明日遥无期”（tomorrow come never）,金盘洗手遥遥无期！ （七） 庄子曾言：“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窃钩者”，定是贫贱之人，为衣食所迫；“窃国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从不为衣食忧。 因而“贫则奸邪生”与“富则奸邪生”一样，只说明了事物的一个方面，二者结合才是全面看问题。 我们俗话也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突出钱的作用，钱的威力，有钱可以为所欲为、恣意妄为，即“富则奸邪生”； 又说“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则突出了钱财对于生活生存的重要性，因为“万万不能”，所以为了生存，为了钱，“贫则奸邪生”。 （八） 既然“贫则奸邪生”，“富”也“奸邪生”，那不贫不富社会上奸邪之事才会平息？ 其实孔子、孟子与柏拉图早就为我们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孔子的方法是“教之”，孟子的方法是“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柏拉图的方法是“先谋生而后修身”； 物质问题解决之后还得有精神追求，有良好向上的精神追求，达到如孔子所说的“贫而无谄，富而无骄”“贫而乐，富而好仁”，这个教育对“贫”者要实施，对“富”者也应实施！ （《管锥编》之《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一六 全汉文卷一八》） 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 这里是“随钱锺书一道与古人对话”公众号。 我们每天推送一则数百字的钱锺书论学小知识、小干货，让你轻轻松松走进传统，走进国学，感受中华文化的美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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