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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双抢”

 印象黄陂 2020-11-25

  

文 | 钟才廷 & 图 | 网络

看到“双抢”这个词语,年轻人都会感到很陌生。但对于那些五十岁以上且生活在农村的人们来说,一定会记忆犹新,有的人甚至会终身难忘。

何谓“双抢”?“双抢”指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后在我国农村生产队在农业生产时农活的名称,具体指的是大约在每年的七月中旬到八月上旬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生产队要抢时间完成收割完早稻和抢时间栽完晚稻秧苗这两样农活,简言之“双抢”。

水稻生长周期相对于其它农作物,季节性最强,从育秧苗、栽秧苗到成熟、收割等过程在某一地区都有严格的时间概念。像晚稻秧苗在黄陂北部地区必须在立秋节气(每年八月七号或八号)之前栽种到田里,否则会影响到晚稻收成。而黄陂南部地区秋季的气温,相对于北部地区稍微高些,在立秋节气后几天栽秧对于晚稻收成影响小些。

“双抢”时段是农村生产队在一年中最紧张、最繁忙的日子。二十几天内要完成繁重的两样农活,对每一位社员的体力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时间紧、任务重、劳动强度大是“双抢”农活的特点。


我从13岁起就开始参加生产队的“双抢”。最初只能参加割谷(收割早稻)、栽秧之类体力消耗较小的农活。16岁后,个子长高了,力气增大了,就开始干挑草头、挑秧头等体力重的农活。

挑草头是“双抢”中最繁重的农活之一。

一到七月上旬末,生产队就开始收割早稻。成熟的稻穗割下后放在田里晒几天,直到稻梗晒干才开始收捆。收捆稻穗的农活一般以青少年、妇女及年长的男社员为主。社员们都有经验,他们把稻穗捆成一个个近似于三棱锥体的草头,这样具有稳定性,以防止挑草头的人用冲担(挑草头、挑柴草等专用的一种农具,两头尖尖的,用铁皮包着,又名尖担)插进草头时造成草头打滚。

挑草头这等重活一般青壮年社员完成。草头大小轻重不一,重的一担有一百多斤,轻的也有八九十斤。挑草头上肩是有窍门的,当用冲担把两个草头都插进后,往往先用右手用力把右边的草头往上一抬,让冲担落在右手肘部,随即左手用力抬起左边的草头,紧接着右手向上一挽,让冲担很自然滑落到右肩上。


几乎在同时,左手将左边的草头迎上来,使两个草头将在肩膀前后处于平衡状态。冲担及草头在社员手上从右到左由下向上有节奏有规律来回抖动两次,就像庖丁解牛那样整个动作过程心手相应,一气呵成。

经过几次练习,我也能做到干净利落,游刃有余。感觉这种方法草头上肩能节省体力。草头上肩也因人而异,有的人习惯先上左肩。也有少数笨拙者,没有掌握技巧,他们在草头上肩时,就像举重运动员举重时那样,用双手生硬硬把草头举起来,再放到肩上,冤枉多花体力。

我们湾子有六十多户,近三百七十人,在我们大队是比较大的一个生产队。田地范围广,最远的稻田走一面需要二十多分钟,一百多斤的草头压在肩上走这么运的路,对于身体没有长结实力气没有长稳的我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煎熬。

挑草头一挑就是半天,有时感到实在受不了,不想干,但想到青年人都在挑草头,自己总不能当孬种吧,我只能咬紧牙关坚持再坚持。晚上躺在床上,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酸痛酸痛的。年轻人容易恢复体力,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我又精神抖擞下地干活去。


时代在前进,社会在进步。人们总是在实践中不断改革创新,不断完善自我。这一点从生产队栽秧前后发生的变化中得到生动的体现。

在几年的时间内,生产队栽晚稻秧在两方面发生了变化。一是栽秧方法。开始流行用划行器栽秧,后来改革为传统的自由式栽秧。二是栽秧模式。起初采取全队社员(青少年及妇女是主力军)集中在一起栽,后来慢慢转变为人员自由组合,分田承包,按劳记酬。

为了保证晚稻的产量,每一亩(田地面积单位,1亩约为667平方米,生产队习惯上采用1亩=2斗、1斗=10升的计算方法,而现在通用采取1公亩=100平方米的计算方法)稻田栽下秧苗的棵数必须要达到一定的数量。在这样的背景下人们发明了划行器栽秧法。

划行器是由几根木条钉在一组圆木片上,组成的一个滚筒。栽秧之前,把稻田的水放干,然后晒一下,让田里的湿泥巴稍微干一点,再用划行器在田里顺着一个方向滚动,泥土上便留下一个个长方形图案,长方形四个角的顶点栽上一棵秧。


开始流行栽“三四秧”,也就是长方形的长为四寸,宽为三寸(专业术语叫行距四寸,株距三寸),不久又改为栽“三五秧”。随着时间的推移,划行器栽秧的弊端逐渐暴露无遗,稻田放水、晒田、划行这几道工序耗时耗工,拖累了“双抢”的进度。

另外,从实际效果看,秧苗密度增大,并不能让晚稻多增产量。因此,生产队都放弃了划行器栽秧,回归到传统的自由式带水栽秧。当然对秧苗的密度也有一定的要求,不允许栽得太稀。

生产队的农活一般都是集中作业。栽晚稻秧时,生产队把栽秧的社员(青少年及妇女是主力军)集中在一起,一个田一个田依次往前栽,整体推进。但是这种大锅饭式的作业容易让少数人产生懒惰思想,出工时磨洋工,出勤不出力。

正因如此,生产队摸索出新的栽秧方式:人员自由组合,分田承包,按劳计酬。栽完1斗田记工分20分,多劳多得。这样极大地调动了社员们的积极性,因为生产队分口粮主要是以工分的多少为标准来分的。为了想分更多的口粮,为了要挣更多的工分,大家争先恐后,你追我赶,看谁栽得快,看谁栽得多,“双抢”的进度提速了。


每年的七八月份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而“双抢”刚好处在那个时段。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不停地炙烤着大地,地面的温度高达四十多度,走进田里,水有点烫脚了。

为了按时完成“双抢”任务,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是身体瘦弱的妇女都豁出去了,没有一个退缩的,他们头顶烈日,脚踏热水在田里忙个不停。汗流浃背是常态,挥汗成雨不夸张。特别是妇女们,她们忍着疲劳、忍着腰疼在田里弯着腰栽秧,一栽就是一天,没有一个人叫苦叫内累,中国妇女吃苦耐劳的宝贵品格此时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傍晚收工时,男女社员们衣服的前胸、背后会出现许多白霜,那是由于人在不停地出汗时,人身体中的盐被汗水带出体外后依附在衣服上而造成的现象。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无奈、伤心、痛苦……思绪纷飞,感慨万端。

“双抢”不仅磨练着生产队社员的意志,而且在考验着生产队领导的能力。

能否顺利完成“双抢”农活,生产队领导的管理能力和指挥才能尤为重要。每天的农活像割谷、收捆、挑草头、犁田、耖田、扯秧,栽秧等等,每一项农活需要多少人,怎样搭配比例,必须统筹兼顾,合理安排。人员安排多了会窝工,人员安排少了,又会影响进度。


管生产的队长必须熟悉业务,才能让生产队每天的生产就像一台开足马力的机器高效运转,才能让生产队“双抢”的面貌日新月异。我们湾子大,田地多,“双抢”给生产队领导的压力可想而知。但是管生产的队长非常精通业务,安排起农活来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我们湾子每年总是能在立秋之前顺利地栽完晚稻秧苗。

为了抢进度,生产队隔三差五会加班加点,加班加点的农活主要是扯秧苗。队长根据白天生产的情况因地制宜。白天劳动强度大,社员们感觉疲劳,那就让社员们休息好,第二天清晨4点钟起来去扯秧,白天劳动强度小,社员们晚饭后立即去秧田扯秧。

尽管体能消耗达到了极限,但是每次加班加点我从不缺席。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双抢”中的加班加点,又怎能体会到披星戴月战“双抢”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1981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华夏大地,农村的农业生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集体所有制解散,田地分到户,实行联产承包制。湾子里再也不会出现挑草头时社员们像一条长龙似的蜿蜒前行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几十个人在一个田里栽秧时那热火朝天的画面。


尽管每家每户七八月份也栽秧割谷,但是时间缩短了,劳动强度下降了,人们轻松多了。生产队的“双抢”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科技发展一日千里的今天,农村发生了掀天揭地的变化,农业生产大多实现了机械化,科学技术被广泛应用,当年的耕作方式与今天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双抢”是我国农村发展史上在特定年代特殊时期下的产物。受制于落伍的科技水平,受制于落后的生产工具,生产队只能采取这种近乎原始的耕作方式来完成艰巨的生产任务,其后果是给社员们带来无尽的艰辛与痛楚。在“双抢”中社员们团结协作、战天斗地的震撼场景至今还在我们的脑海中浮现,而“双抢”中社员们所表现出迎难而上、顽强拼搏的优秀品质是留给我们后代的精神财富。

“双抢”,农村历史上短暂精彩的瞬间。

“双抢”,我们几代人挥之不去的记忆。

本文作者钟才廷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钟才廷,又名钟浩明,男,现年56岁,汉语言文学专科毕业。系黄陂区前川街第四小学教师,爱好写作,曾经在黄陂区教育局主办刊物《蓝烛光》上发表过《追忆逝去的青春岁月》等文章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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