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是孔较瘦发布的第188篇原创文章 欢迎转发，欢迎留言交流 关注孔较瘦，非常有搞头 一 都说近乡情怯，我是近乡酒怯。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是能喝点的。但只要回到山东，就开始规规矩矩，低声下气、低眉顺眼，低调低调再低调。 偶尔还会把口袋里准备的头孢克洛掏出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自己扁桃腺、上颌窦发炎，三叉神经和胼胝体状态不佳。罗织一堆诸如此类的奇葩理由，想方设法进行推脱。 山东人喝酒是不分季节的，这有点像四川人吃火锅。过节要喝，婚丧嫁娶要喝，同学会要喝，老乡会要喝，庆功会要喝，失恋放飞心灵也要喝……这种状态似乎是全国一盘棋，没啥特别的。 但山东酒场的仪式感，在『围酒桌期』便已经显露无疑。 二 山东人豪爽，过年互相请客是常规项目。请客的时间通常都在晚上。如果是中午开始，那势必是一场恶战，持续时间久，花样翻新多。 请客的人积极主动，烟酒糖茶、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客人却要端端姿态。在通讯靠吼、交通靠走的年代，主人家都是要亲自去请的。 请一遍坚决不能出门，半小时后请第二次，大部分人就开始行动。极少数德高望重或自以为德高望重的，须得三顾茅庐才姗姗来迟。 现在手机和微信普及了，没人再去跑腿请客。只需要建一个『周末吃肉群』，主客就被整编到一个队伍。下午5点半，主人就到了餐馆，先把特色菜点好，再点上一壶红茶或者普洱泡上。 然后就在群里自说自话，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老蔡，你怎么还没到啊，就等你一个人了』。其实呢，小陈和老范也没到呢。对方就会说：『马上，马上，路上堵车』。其实呢，马上的意思，就是刚出门甚至还没走呢。 时代虽然变了，姗姗来迟者仍然是有，明明午饭就没吃，下午在家躺尸良久，憋着劲儿要来大吃一顿，却故意来迟，美其名曰，刚散会。 三 山东喝酒，像极了行军打仗，又像打篮球，攻守都有固定套路。买单的主人坐主陪，能说会道的坐副陪，酒量超大的坐三陪。主陪牵头，副陪助攻，三陪厮杀。 大家依主宾坐下后，凉菜上桌，白酒倒满。主人会半推半就地说上一两句，无非是『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兄弟们，下雪了，一起聚聚』之类的套话。 然后，就是一一介绍客人。这时的主人，大多变成党国的组织部长。因为他现场把每个人都给提拔了。比如范医生就是范院长，银行的出纳便是行长，学校的陈老师就是陈教授，护理部办事员就是部长，搞微商的二蛋成了经理，网上码字儿的胖子被提拔成了作家……诸如此类。 一个桌子上，副科正科副处正处，比比皆是，文史哲艺理工农医，样样精通。颇有点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味道。互相不认识的，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认识了，仰慕了，以后兄弟了。 很明显，大家对主人的介绍很满意，因为满脸都写满了沾沾自喜。偶尔极个别的会谦虚一下，模模糊糊地说：『不是院长，我就一小渣渣医生』，声音小到差不多连自己都听不见。主人马上补救：『快了，快了，就年后这几天的事儿…』谦虚的人听了，似乎吃了定心丸，虎躯一震，甚是开心。 介绍完客人后，主人开始带头敬酒，敬三次喝干一杯，然后轮到副陪，敬两次干一杯，三陪能者多劳，敬一次就干一杯。 四 三陪任务完成后，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一般是主陪敬主宾、副陪敬二宾、三陪敬三宾、四陪敬四宾，第二轮再换着敬，第三轮...第四轮…谁与谁好，谁与谁有过节，这时候也可以单独活动了。 这个环节，喝多少就看敬酒者的酒量了，一般都是一口干一个。三轮下来，酒量在七八两以下的，一般就醉了。若是没醉，合格的副陪会再找借口，继续单独喝。 如遇到老乡战友同学，便是『我俩干一下』，若对方前女友的老公，便说『我先干了，你随意』，干字说得特别重。 老朋友的，新朋友的，一推一杯，几个回合下来，不少人吃不消，大喊不喝了不喝了，留点，留点……敬酒的便说，不行，你这是养金鱼呢？说完又唱又跳，祝酒词说的就像老母猪带胸罩——一套一套的。 这时，客人再不喝，主陪就要粉墨登场了。这样的礼遇是高规格的，没有人能够拒绝，于是，酒又是海喝了一通。 边喝边吹牛，这也是必备项目。半斤酒下肚，主人给提拔的官位，已经不足以支撑牛逼人生。一个拍着胸脯说，兄弟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肯定给你办成。一个说，在某某地域，我就是老大，以后有什么事找我，一副黑社会老大的口气一样，闻之令人生畏。可实际上呢，他欠了一屁股债，过年都躲着不敢回家。 吹牛派以外的是感伤派。喝多了寻死觅活的人，要是主动喝多、喝醉，那绝大多数是因为心里有事儿憋屈。有的喝多了不停唱歌，自己逮住麦克风乱吼，唱得难听不说了，还骂娘，然后一倒在沙发上，再也扶不起来了！ 敞亮派喝多了，喜欢呼朋唤友，到处打电话喊别人出来玩。连几十多年没有见的小学同学都喊出来了。然后一起理论，二年级那年到底谁借了谁的铅笔刀。 五 山东人酒量大，劝酒一绝。通常一个酒桌上，是先带一箱白酒来，格调不会太高，红太阳、心酒、扳倒井是常规配置。一顿风卷残云的扫荡，箱子就见底了。 副陪这时候便会恰当的拍一下脑壳，说，差点忘了，我后备箱还有两瓶茅台。众人就开玩笑，不拿了，不拿了，拿来也喝不了。心里却又惦记着茅台，怪他不早点拿出来。 主人看看面红耳赤的客人，便叫老板再加俩『硬菜』，所谓硬菜多半肘子或小鸡炖蘑菇。茅台喝完，客人也尽兴，说，白酒别拿了，喝不动了。我车里有三箱青岛一厂的原浆啤酒，小的们送的，搬进来解解酒吧。 老板便把啤酒搬来，全部打开，一人发一瓶，接下来，便是一场啤酒战，如此这般，各人的酒就喝得差不多了。饭店老板开始建议尝尝他们独家的三鞭酒，据说对男女都有妙不可言的功效。 妙不可言四个字，让人不忍拒绝，于是接着开酒。 鸿茅药酒喝完以后，『部长』与『局长』之间就开始交换手机号、『教授』与『老师』互加微信好友，场面异常热烈。你我兄弟相见恨晚，握住的手紧紧不放，拥抱起来如胶似漆，缠绵悱恻，自不待言。 这时，就有人说，天色还早，要不再去唱歌或者撸串吧。伤感派和吹牛派立即响应。又过了三个小时，情歌对唱了十几个回合，人生思考了几十遍，大家嗓子哑了，意兴阑珊，开始做鸟兽散，并且相约下次再聚！下次再聚往往只是一说，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多数宴席都是演戏，第二天一起在医院急诊科挂号是有可能的。 这时主人把握住此机会，请示主宾后当机立断宣布：『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酒不足下回补，撤！』 于是，大家起身穿衣、 拎包、拿手机、打车、发短信……出得门外，又是一番握手、拥抱，十八里相送，难舍难分。 一群摇摇晃晃的身影在灯火阑珊里渐行渐远。醉眼朦胧中，似乎看到有几个人正朝医院踱去……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