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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国桢 || 拾炮

 文鉴君 2021-02-06

让阅读成为习惯,让灵魂拥有温度

作者简介

葛国桢,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许昌广播电台编辑、记者,作品散见于《工人日报》《农民日报》《炎黄春秋》《中国散文家》《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及新媒体“豫记”“新华网”等。出版有散文集《燕子飞来》《我的乡土我的村》,长篇纪实文学《九万里风鹏正举》等,主编出版5卷本的《天下庾氏文化之根》丛书,曾获全国报告文学奖、河南省“五个一工程”作品奖、全国微型文学大奖赛奖、中国乡土文学奖等。

形容一个人慌慌张张、急急忙忙抢着做一件期望已久的事情,老家豫东乡下有一句俗话是这样说的,“慌得跟拾炮似的”。


过去逢年过节,结婚嫁娶,进学升迁,盖房奠基、上梁,店铺开张等等,人们都要燃放鞭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遍地散开的红色纸屑,围观人喜笑颜开的话语,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不一样的喜庆感。当然,不少地方办丧事也要放鞭炮,各地的习俗不同,鞭炮的用途也不一样,但大多都是有了喜事,为了庆祝才燃放的。


燃放鞭炮时,总会吸引很多孩子前来观看。一挂长长的鞭炮,从点燃到燃放结束总会有一些没有炸响的炮。鞭炮即将燃完的刹那间,孩子们会眼疾手快上前争抢着捡拾这些哑炮,乡下俗称“拾炮”。


放鞭炮在乡下有很多规矩。腊月里,场光地净没啥活,乡下娶媳妇、嫁闺女、认干亲戚的渐渐多了,差不多每天都能听到唢呐声响个不停,差不多每天都能看到办喜事的队伍从门前经过,“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按照乡下习俗,一般人家过年时要至少准备好几挂大小不一的鞭炮。这些鞭炮什么时候放,放多长的,都有不少讲究和规矩。


鞭炮种类繁多,不过按种类,大致有爆竹类,喷花类,礼花类等;按响数分,大致有小型100到1000响,大型2000到20000响;按重量分,有粗细轻重不同的“雷子”“烟花”“礼花”等。

不同的鞭炮有不同的燃放方式,短一些的鞭炮用手提着就可以,比较长的鞭炮要么缠在一根长长的木棍或者竹竿上,要么搭在长长的绳子或者铁丝上,要么摆放在比较空旷的净地上……


孩子们最熟悉这些放炮方式。家家户户都放鞭炮时,孩子们会争先恐后把自家的燃放了,然后去别人家“拾炮”。


腊月二十三祭灶,也就是我们乡下俗称的“小年”。傍晚时分,家里的饺子煮好以后,先祭拜灶爷爷灶奶奶,愿他们“上天言好事”。然后祭拜家里供奉的诸位神灵。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燃响鞭炮,焚烧香纸,祈求神灵的保佑。


转眼就是大年除夕,贴春联,贴窗花,大扫除等,自不用说。待到傍晚时分,家里的男人会带着香纸、鞭炮去祖坟前祭拜一番,恭请已经过世的爷奶、父母回家过年。然后回家准备年夜饭,年夜饭开始前,要先敬奉神灵,牌位面前祈祷一番,这时也要燃放鞭炮。这些鞭炮可大可小,全凭主人的心情。

大年夜是一年里人们心情最舒畅的时候,一家人围拢在丰盛的年夜饭桌前,边吃边喝,边看电视上的春节文艺晚会。


等到春节文艺晚会进行到午夜,新年的钟声敲响时,沉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震耳的鞭炮声。那声音持续不断,有远有近,有缓有急,如响雷滚过,如连环炮响,如疾风劲吹,如万马奔腾,人们在这一年里积攒的兴奋与欢乐,忧郁和不安,千种心情万般思绪,都仿佛要用这持续不断的鞭炮声来渲泄和表达。


新年的第一挂鞭炮最为讲究,要比平时燃放的鞭炮大许多长许多,平时燃放几百响的,这时至少要来个几千响甚至上万响的,长炮里大都夹带几个大小不一的“雷子”,这样燃放起来才会声音响亮,乡下俗称很“艮”,会把晦气驱赶得干干净净。


鞭炮燃放时要一响到底不能有间断,乡下俗称“连利”。如果谁家燃放的鞭炮哑炮太多间间断断,不“艮”不“连利”,就预示着新的一年里运气不好,是人们最忌讳的。


新年第一天,大部分人家都要祭拜神灵,自然少不了鞭炮。大年初二是新年的第一个双日子,新女婿第一次去女方家走亲戚,中午吃饭前要燃放一挂上万响甚至两万响的鞭炮。

老家乡俗,这天看热闹的人特别多,一个村里往往会来好几个新女婿,谁家的鞭炮最大最长最响亮,就会被全村人夸赞,谁家的鞭炮又小又短又不响亮,就会被全村人耻笑。因此,这天所有的新女婿都会提前准备,哪怕走亲戚的礼物简陋一点,午饭前的这挂鞭炮不敢大意。如果准备不周,在全村老少爷们面前丢了脸,很多年以后还会被人们挂在嘴边当笑话说


正月初一到十五,乡下村里几乎每天都能听到鞭炮声响。特别是元宵节前后,人们穿着漂亮的过年新衣,搬出冷落了一年的锣鼓家伙,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重新装饰一新的巨龙开始舞动,雄狮开始跳跃,热热闹闹,各种各样的民间“故事”开始玩耍起来……


“腊八祭灶,年下来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这是老家流传最广的一首儿歌。小时候第一次学唱这首儿歌时,我心里很纳闷,“小子”(乡下对男孩子的俗称)为什么那么喜欢鞭炮呢?长大了才逐渐知道,那时候乡下物质条件太简陋,文化生活太单一,过年时燃放鞭炮当然成了孩子们最向往最喜欢的事情。


过年时正是学校放寒假的时候,不管谁家燃放鞭炮,周边总围有一大帮“虎视眈眈”的孩子,他们要么用手捂着耳朵,要么放下棉帽耳把儿护住脸,不待最后的鞭炮声落地,不待白色的硝烟散去,孩子们就会一哄而上,瞅准那些没有炸响的哑炮,眼疾手快一把抓在手里。


那时候,乡下很多男孩子的口袋里都少不了零散的鞭炮,谁要是有几个“雷子”就更带劲了,会在小伙伴们中间炫耀好几天,别人看着他也是一副羡慕不已的眼神。燃放这些零散的鞭炮是他们的一大乐趣。


孩子们把这些散落的鞭炮捻子拧在一起,当着很多人的面,像举行隆重仪式似点燃,随着响亮的炮声,围观的人都会大呼小叫,夸赞不已。

孩子们拾来的哑炮里,有不少捻子只剩下了一小截,点燃时间太短,来不及离开。胆小的孩子不敢点,胆大点的孩子为了安全,尽量伸长胳膊伸长腿,手里的香头或者烟头还没挨着炮捻,就拔腿而跑,回头一看没点着,再回来重新点,如是者反复好几次才能点响。围观的孩子们像观看一出惊险剧目一样,心里一会儿紧张,再紧张,一会儿放松,再放松,乐此不疲。


有些没有捻子的哑炮,被孩子们掰断为两截,露出里面黑色或者红色的火药,在地上成双成对摆成一组一组的,炸药对着炸药,然后用燃烧着的香头或烟头点燃,这时候只见火光闪动,鞭炮们躺在地上飞速旋转,转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们把这个游戏叫做“嗤花”。如果放在晚上,“嗤花”旋转着,喷吐着彩色的烟雾,看上去非常漂亮。


有时候拾来的没有捻子的哑炮多了,剥出来的火药也多了,大家不想再玩“嗤花”的游戏了,想找更多的刺激和乐趣,就各尽所能找来一些旧书旧报纸,裹成一个超大个的“雷子”。这些“雷子”有的粗如擀面杖,有的粗似茶杯,一头用胶泥封死,从另一头装进从别的鞭炮里剥出来的火药,装上长长的火捻子,然后前呼后拥,在村里找个空旷安全的地方燃放。


也有一些孩子爱搞恶作剧,把鞭炮点燃后在胆小的女孩子脚下,或者把鞭炮插在猪、狗、羊的身上点燃,甚至把点燃后的鞭炮扔到坑塘、粪坑里,听到一声声惊叫声后,他们却乐得哈哈大笑。


那时候乡下孩子还流行玩一种用自行车链条做成的火药枪,把从哑炮里剥出来的火药装进枪里,一扣扳机就会发出很响亮的枪声。拿着这样的“手枪”,孩子们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玩起“打仗”、“抓特务”、“斗地主”等许多游戏,既紧张又刺激……


每一个人的童年都充满了难忘的故事,令人怀想。“放炮”“拾炮”虽然又惊险又刺激,但也出现了不少炸伤人、炸烂衣服甚至引发火灾的事件。为了安全和环保,如今大家都在禁放鞭炮。


现在过年时的鞭炮声虽然听不见了,但过往年代里那些和鞭炮有关的一幕幕往事,那些给孩提时代带来数不清快乐的点点滴滴,却难以抹去永远定格在脑海里,成为温馨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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