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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词的兴起比西蜀稍晚，如果说西蜀词主要用于应歌，秾丽之作较多，那么南唐词则较重抒怀，多疏淡、深厚之作，南唐君臣文化休养较高，艺术趣味也相应雅一些。南唐词的特色就在于其特别富于感发意趣，除了其表面所叙写的景物情事以外，往往更能触引读者心灵的感动和联想。南唐词人择调又重其抒情性，多选用含清乐成分较多的曲调，声调高度谐和，语言趋向清雅，开启了曲子词由“伶工之词”到“士大夫之词”的重大转变。一冯（冯延巳）二主（李璨、李煜）的作品，向来被视为南唐词的代表。  冯延巳，一名延嗣，字正中，广陵（今江苏扬州）人，有《阳春集》。存词九十余首，词作数量居五代词之首。他早年为吴国秘书郎，与宰相徐知诰（李舁）之子李璩游处。至南唐代吴（937），他以驾部郎中为齐王李璩元帅府掌书记，李璟即位后，被拜为谏议大夫、翰林学士，再迁户部侍郎，但他不谙练政务，曾先后三次被罢相。冯词仍以男女之情为主要题材，但较少对女人的容貌体态进行刻画，不追求描述的具体、真切，而是重在抒发触景所生之情，着力表现人物的心境意绪，若有寄托又若无寄托，造成多方面的启示与联想。如《鹊踏枝》：“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阑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  冯正中的词所写的不是感情的事件，而是富有深厚感发力量的感情境界；他写出了若隐若显的怅然若失，但怅惘的具体内容与缘由却留待读者想象。冯词重心理体验，情致缠绵盘郁，词风雅丽，细腻深婉。更能在伤春怨别的感怀中“注入”人生忧患意识，而使幽约之辞，见宏大之意。再如《谒金门》：“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一样写女子的闺怨，并且展开一些具体情节，却不为闺情或具体人事所限，完全是一种雅致的情调。它像韦庄词一样给人以直接的感动，又像温庭筠词一样给人以丰富的暗示和联想，这对花间词而言已是一种超越。又如《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许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表面上看这首词也非常真切劲直，但实际所写的还是一种感情的基形，不同于韦庄所写的“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那个个别的事件，冯正中这里表达的是人类最美好的祝愿，仍然带给读者一种象喻。这种完整的对人生美好的祝愿和渴望、具有如此丰富的象喻和真挚的词，在中国词史上确实值得关注。  李璟，字伯玉，原名徐景通，南唐建立后改名李璟，是李昇的长子，徐州（今江苏徐州）人。五代十国时期南唐第二位皇帝，也被称为中主、嗣主。943年李昇过世，李璟继位，改元保大。他治国软弱无能，却有较高的艺术修养，好读书，工诗词，如《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  《浣溪沙》：“手卷珠帘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春色暮，接天流。”中主词凄怨哀美，充溢着忧患情绪和对国势的伤感，虽然仅存4首，但都是优秀之作。中主词的春恨秋悲，都写得深怨清丽，富于情致，其中蕴涵的忧患意识也比冯延巳更深。  李煜，字重光，号钟隐，南唐中主第六子。公元961-975年在位，世称李后主。他嗣位时，南唐已奉宋正朔称臣，苟安于江南一隅。至宋兵攻破金陵，煜肉袒出降，被俘到汴京，封违命侯。太平兴国三年（978）七夕，被宋太宗鸠杀。煜有过人的艺术才华与诗人气质，善画、工书、知音律，诗文颇佳，对词尤其擅长。现存词可以确定者仅三十余首。  后主前期词写歌舞宴饮的宫廷生活，虽仍显华丽，却也流露出真纯的感情，如《玉楼春》：“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声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未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在亡国后的幽囚生涯中，以一首首泣尽以血的绝唱，使亡国之君成为千古词坛的“南面王”。  其后期作品，已由对外界事物的描绘转入内心情感的表白，如《乌夜啼》：“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李煜这类词作还有不少，并且多是名篇：《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将自身经历的一段破国亡家的惨痛遭遇泛化，获得一种广泛而深刻的普遍性，表达了对宇宙人生的悲剧性体验与审视，引起历代读者的共鸣。  冯延巳和中主、后主的作品 向来被视为南唐的代表，纯粹抒情色彩显著，而且所抒之情往往虚涵概括，不局限于具体情事。将词从娱乐性的歌唱文学变成了自述性极强的、抒写人的深层感情的抒情创作，在境界和气象方面作出了较大的开拓，对宋词的发展产生了直接而深远的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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