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欽民 撰於台北2021.02底 老子·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扔之。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本章要義:本章為老子《德經》之首章。指出「德」是顯現無形無象「道」的作用。而「德」分順應自然的「上德」和別有用心的「下德」。由於下德是偏離於道,所以才致使仁、義、禮相繼被推呈。故強調大丈夫應捨棄仁、義、禮這類淺薄虛華的教條,而應回歸正「道」的淳厚樸實。 [ 譯文 ] 具有上乘層次之德的人,從不自顯為有德,是因為他具有真正的德。具有下乘層次之德的人,從不以為自己失德,是因為他本就不具真正的德。 上乘之德是崇尚自然而無心之為。〔而下乘之德,表面上崇尚自然,實際上卻是偏失的有心之為〕。 所以行之於上乘之仁者上,就不刻意表現出自己的仁。行之於上乘之義者上,就會刻意表現出他的正義。行之於上乘之禮者上,在得不到饋應時,就撩起手臂強拉就範。 所以,一旦偏失了道就去講德,偏失了德就去講仁,偏失了仁就去講義,偏失了義就去講禮。 而所謂「禮」正是因人們的忠信淪喪,在禍亂開始前成為了人們行為的規範。 而上述的這些仁、義、禮,只不過屬於「道」虛華膚淺的一面,只能證明行為的愚昧而已。 所以大丈夫應立身敦厚,不立於淺薄;應存心樸實,不存於虛華。所以寧可捨棄淺薄虛華而取法敦厚樸實。 (「攘」,扔,拉。「薄」,淺薄,不足。「前識」,如前所述。) 老子·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 其致之,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廢。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谷。此非以賤為本邪?非乎? 故致譽無譽。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稱「道」為「一」。是繼前一章對「道」的偏失之為,借天、地、神、谷、萬物、王侯來說明真正得「道」所起的正面作用。後再借「賤」「下」的特性,喻為政者要能「處下」「謙卑」。即使受到讚譽也不當視為稱讚。不妄求成為稀世寶玉,但求能堅固如樸石。 [ 譯文 ] 自古以來能得「一」者諸如。天得「一」而清虛。地得「一」而安寧。神得「一」而靈妙。川谷得「一」而滿盈。萬物得「一」而能。王侯得「一」而使天下安定正固。 推而言之:天若不能清虛,恐就要崩裂。地若不能安穩,恐就要塌陷。神若不能靈妙,恐就要消逝。川谷若不能充盈,恐就要乾枯。萬物若不能生長,恐就要滅絕。王侯若不能使天下安定正固,恐就要倒了。 因為,貴是因賤作了它的根本;高是因下作了它的基礎。所以侯王者才自謙為「孤」、「寡」、「不穀」。難道這不是以賤為本嗎?不是嗎? 所以君王受到讚譽不當視為稱讚。不貪圖想成為稀有寶玉,但求像堅固的樸石一樣。 (「得一」,即得道。「蹶」,ㄐㄩㄝˊ,跌倒。、「琭琭」, ㄌㄨˋ ㄌㄨˋ,形容稀少珍貴。。「珞珞」, ㄌㄨㄛˋ ㄌㄨㄛˋ,堅硬的樣子。「不穀」,不善之意。) 老子·第四十章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 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本章要義:在老子哲學當中「反」涵蓋兩種意義,即「相反對立」與「反復本初」。本章借以說明「道」究竟是如何運行及作用:指出「反」,是「道」的運動規律。「弱」是「道」起作用之所在。然後舉萬物的生成,係由先是無形的「道」產生有形的天地,再產生出萬事萬物來。 [ 譯文 ] 物極必返地循環往復,是道變化運動的規律;微妙柔弱而不爭,是道起作用之所在。 所以天地萬物皆產於看得見的有形質,而有形有質卻是產於不可見的無形質。 (「反」,借為返,復。「弱」,不爭之意。) 老子·第四十一章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直若渝。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借由「聞道」之士的理解與態度來說明「道」的高深莫測,幽隱而不可名狀。並承上章「反者,道之動」舉出「道」和「德」所呈現異於與物的十二種特質。最後老子講到,就是因為這些特性,所以「道」既能生成萬物,又善於成就萬物的一切。 [ 譯文 ] 上等智慧的人聽了「道」,就能勤勉地去遵行。中等智慧的人聽了「道」,就覺得若有若無的樣子。下等智慧的人聽了「道」,以為荒誕而大聲嘲笑。若不被這種人嘲笑,那就不足以顯示「道」的高深,就不足以稱之為「道」。 所以古之立言者這麼說:光明的「道」好似暗昧。前進的「道」好似後退。平坦的「道」好似崎嶇。最上乘德行的人好似川谷。最純潔的白好似承當污垢。廣大的德好似還有不足。剛健的德好似怠惰。質樸純真好似混沌未開。最方正的東西,沒有棱角。最大的器物,最晚完成。最大的聲音,聽聽不到。最大的形象,沒有形體。 大道是如此幽隱而不可名狀。所以只有「道」,既能生產萬物,又善於成就萬物的一切。 (「士」,具有智慧悟性者。「纇」,ㄌㄟˋ,引申為不平之意。「渝」,變污也。「偷」,惰。「貸」,施也。) 老子·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為稱。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 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借「一」、「二」、「三」來說明「道」創生萬物時的活動歷程。「道」從渾淪不分的狀態,造分出陰陽兩氣;陰陽兩氣在互相激蕩成適均狀態後,新的和諧體就這麼產生。而後段可能是誤植,惟大體的意思是借「孤」、「寡」、「不谷」來提醒人戒矜戒驕,應謙虛自守。 [ 譯文 ] 「道」造於無極太虛之混而為一。一中造分出陰陽二氣。二氣互相合和而造生出自然萬物。萬物在陰陽二氣互相沖蕩後,新的和諧體就這麼產生。 常人所厭惡的就是淪為「孤」、「寡」、「不谷」,而諸侯王公卻反而以此自稱。所以凡一切事物,表面上或許在減損它,實際上是為了使它受益。表面上或許在增益它,實際上卻是為了使它受損。這些陰陽調和損益消長的道理是前人教我的,我也這樣教你們。脊椎太過強硬的人都將死無其所。我就是把這句話當作施教的宗旨。 (「一」,道。「二」,陰與陽。「三」,陰與陽合和之氣。「冲」,冲突、交融。) 老子·第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無間。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闡述「柔弱」的作用和「無為」的效應。說明「柔」能「勝」剛的道理。 [ 譯文 ] 天下最柔弱的東西,卻能驅使天下最堅硬的東西。無形的力量,可以穿透沒有間隙的東西。 由此,我了解到崇尚自然的益處。然而像「道」這種「不言」的教導,「無為」的益處,是天下少有能及的。 (「無有」,指不見形象的東西。) 老子·第四十四章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 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以生命和聲名,貨利來比較何者貴重?得到名利和失去生命何者的危害大?說明只有知足和知止才能免卻禍害。實際上也是闡述他「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的另一種論述。 [ 譯文 ] 聲名與生命,哪一個更值得親近呢?生命與財富,哪一個會更貴重呢?獲得聲名與喪失生命,那一個會更具傷害呢?所以過分於貪愛的就必付出更大代價。積藏得越多,必定加速其招禍身亡。 所以,只有知足,才不會遭辱身之禍,只有適可而止,才不會遭亡身之災,這樣才可以長保平安。 (「身」,喻生命。「多」,指貴重之意。) 老子·第四十五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窮。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 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相成相反的辯證觀點。闡述「清靜為天下正」的道理。提出大道雖大成、大盈、大直、大巧、大辯。表現出來的是卻是「若缺」、「若沖」、「若屈」、「若拙」、「若訥」的樣子。但它的作用卻總能不歇不窮。所以,只有清靜無為才是治理天下的正道。 [ 譯文 ] 大道育成萬物,無形無象若似欠缺不足,但它的作用卻永遠不會衰竭。大道的自然豐盈,看似空蕩虛無,但是它的作用卻不會窮盡。 它雖最正直,卻似受委屈一樣。無比精巧,卻似笨拙一樣。運行分明,卻似遲鈍一樣。 躁盛熱氣外散可以克服寒冷,守靜則內氣收斂可以克服盛熱。所以,只有清靜無為才是治理天下的正道。 老子·第四十六章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再次闡述他的反戰思想,抨擊當時的武力侵奪。老子指出戰爭的起因在於人的貪得無厭、不知止足;故警惕為政者,應當清靜無為,以消弭侵奪的欲念。 [ 譯文 ] 天下合於「道」的時候,最好的戰馬都被退回去耕種。天下不合於「道」的時候,連懷胎的母馬也得送上戰場。 最大的禍害沒有比不知足更大的,最大的過失沒有比貪婪更大的。 所以,只有能以知足為滿的人,才能恆久保有富足。 老子·第四十七章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強調人應先立自我認識,只要返觀內照,認識了自己的一切,就可達到「不出戶,知天下。;不闚牖,見天道」的程度。而有這種認知能力的人就能「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 譯文 ] 不出屋門便可推知天下,不用看窗外便可見天道的運行。出走的越遠,知道的反而越少。所以,聖人不出行就能夠推知事理,不窺見就能明瞭自然法則,不須作為就自然有成。 老子·第四十八章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認為「為學」是學習知識經驗,越積越好。「為道」是直觀體悟了除欲念,要越減損越好。最終達到無為而無不為地步,這樣萬民才能各得其生、各得其養,那才算得上有資格執掌天下。 [ 譯文 ] 追求學問,知見就能一天比一天有增加。追求大道。減了又再減,以至於最後達到「不妄為」的境界。如果能夠做到無不妄為,則任何事情都能夠有所作為。 執掌天下,就要經常做到清淨不騷擾。如果經常以繁苛擾事害民,那就沒有資格去執掌天下了。 老子·第四十九章 聖人常無心,以百姓心為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聖人在天下,歙歙焉,為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接著上章「無為無不為」而具體講到聖人居於其位,要無主觀偏見,要收斂自己的欲意,要以百姓之心為心去治理天下。那麼百姓自然就無不以他馬首是瞻了。 [ 譯文 ] 聖人總是無主觀偏見,而以百姓的意見當做自己的意見。 善良的人,我以善對待他。不善良的人,我也同樣以善待他。這樣就能使人人都向善。 守信的人,我以信對待他。不守信的人,我也同樣以信待他。這樣就能使人人都守信。 所以有道的聖人在其位,收斂自己的欲意,以使天下人的心思都同歸於渾樸。百姓無時無刻不觀察聽聞聖人的一切,則聖人就能像慈母一樣的來對待他們。 老子·第五十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於死,亦十有三。 夫何故?以其生之厚。 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講「攝生」即養生之道。舉出能普普走完一生的、夭折的、自尋死路的各占三成。而這是因為他們太在意生存、享受之故。而只有一成的人,清心寡欲,懂得注重養生。而正因為它們能這樣的保護自己,自然就不會使自己置身於死亡之地。 [ 譯文 ] 人從出生之後就開始走向死亡。能正常走完一生歷程的人有十分之三。屬於夭折無法順利走完的人有十分之三。本來可以得生的,卻自己往死裡走的人也有十分之三。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他們都太在意於生存、太注重於享受之故。 聽說善於養生之道的的人,在陸地上不會遇到犀牛和猛虎的攻擊。在征戰中不會受兵器所傷。這是因為他沒有給犀牛使上角的機會,沒有給猛虎伸張利爪的機會,沒有給敵兵刺擊兵刃的機會。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他善於保護自己而沒有可致命的罩門之故。 (「攝生」,持養生命。「兕」,ㄙˋ,古書上所說的雌犀牛。) 老子·第五十一章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故道生之,德畜之;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本章要義:本章講「道」生成萬物。「德」蓄養萬物。而「道」、「德」之尊貴,就在於它們能任萬物各依其自性發展而不加干涉、不居功、不佔有。而這些德行,老子稱之為深遠的、看不見的「玄德」。 [ 譯文 ] 道生成萬物,德蓄養孕育萬物,所以形成萬物的各種形態,各依不同的差異而促成了萬物的生成發展。所以,萬物沒有不以道為尊,不以德為貴的。 而道之所以被尊崇,德之所以被珍貴,那是因為他們不加以干涉,而能順其自然之故。 所以,道生成萬物,德蓄養孕育萬物,能生長它能孕育它,能成長它能養熟它,並能使它受到撫養和保護。 生長萬物而不居為己有,興作萬物而不自恃己能,長養萬物而不加主宰,而這就稱作玄妙之德。 老子·第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是為襲常。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用了「母」、「子」的概念說明道與天下萬物的關係,若能認識並掌握「母」就可以理解「子」的產生。那麼就能「塞其兌,閉其門」不追逐身外之物,就能洞察萬物精微之起始。則堅守柔弱、虛靜、觀照內在,就能與常道合一。這麼就不會給自己帶來災難了。 [ 譯文 ] 天地萬物都有其共同的起始。這個起始就是天地萬物本源。如果能認識萬物的本源,就可以理解由此而生的天地萬物。就能復歸把握住萬物的本源,這樣終身就不會受到危險。 所以如能塞住欲念的孔穴,就能閉起欲念的門徑,則終身就不會有勞擾之事。如果是開起欲念的孔穴,那就會增添紛雜之事,那麼終身就不可能得救了。 能觀察事物至微之原始的叫做「明」。能持守柔弱的叫做「強」。能運用道的光芒,以使自己復歸於光明智慧,就不會給自己帶來危險和災殃。這樣才算是襲承常道。 (「兌」,指口,引伸為孔穴。「襲常」,襲承常道。) 老子·第五十三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大道甚夷,而人好徑。 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財貨有餘。 是為盜誇。非道也哉!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痛批時政的敗壞。以人君的矜誇炫耀、侈饜自奉,強用財貨以誇富強等,是放著正道偏向邪徑的作為,所以才致使朝政徹底的廢弛,農田徹底荒蕪,國庫也為之徹底空虛。故老子有感而發「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 譯文 ] 假使我對清靜無為的道能稍有領悟,在大道上行走,就會格外小心,唯恐涉入歧途。 然大道儘管平坦筆直,但人君者卻偏喜歡走向邪徑。 以致朝政徹底的廢弛,農田徹底荒蕪,國庫也為之徹底空虛,而這些人君的身上卻仍是穿戴著錦繡服飾,佩帶著鋒利寶劍,飽餐著精美飲食,搜刮強佔財貨而不遺餘力。 這實乃天下最大的強盜頭子。絕非是以「 道 」治國啊! (「介然」,堅定不移的樣子。。「盜誇」,即大盜、盜魁。「徑」,邪徑。) 老子·第五十四章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 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餘。 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國,其德乃豐。 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 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 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用了上「由近及遠,由此及彼」的類推方法。先講厚實修身建德之基礎,不但能用以永世傳承,還能從修德的利益,由己以至於家、鄉、邦、天下。然後再講運用這些修為觀照自己就可同樣關照他人,就能達到察己以知彼,同理最終也就能觀照到天下而知曉天下了。 [ 譯文 ] 善於建構者,不易被拔除。善於抱持者,不易被掙脫。如果子子孫孫能夠遵循、守持這個道理,那麼祖祖輩輩的香火就能延續而不斷絕。 用之於修身,其德性就可以樸實純正。用之於治家,其德就可以綽綽有餘。用之於治鄉,其德就可以更受到尊崇。用之於治邦,其德就可豐功昌盛了。那麼將之貫徹於天下,其德就可以普及天下而無所不在了。 所以以己身來觀照他人;以己家來觀照他家;以已鄉來觀照他鄉;以已邦來觀照他邦;就能以天下來觀照天下。 我是怎麼知曉天下是這個樣子的呢?就是用了以上的這套方法。 (「輟」,断绝、终止。) 老子·第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蜂蠆虺蛇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也。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 心使氣曰強。物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已。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柔和」「強盛」對照。說明能返回到嬰兒般的純真。是一種向淳真無欲本性的回歸,是具有深厚修養境界的人,則「精之至也」「和之至也」,就無物能傷。反之,「物壯則老」,闡明過於強盛的同時者也正步向衰老,很快就會死亡。這是因為「強盛」不符合「道」之故。 [ 譯文 ] 道德涵養深厚的人,就好比初生的嬰兒一樣。毒蟲不會螫他,猛獸不傷害他,惡鳥也不會搏擊他。筋骨雖然柔弱,但握拳卻能緊實而持久。雖然不知男女媾和之事,生殖器官卻能自然地勃起,這是因為他的精氣充沛之故。整天啼哭,嗓子卻不會沙啞,這是因為他元氣和諧之故。 能懂得元氣和諧的道理就能懂得「道」的常態,能懂得道的常態就是明智,就有助生命所以叫作吉祥。 反之,道德涵養低淺的人,欲念主使精氣,就是欲念強盛。過於強盛就開始步向衰老,這是因為「強盛」不合於「道」,不合「道」者很快就會死去。 (「玃」,ㄐㄩㄝˊ,古同攫,撲取之意。「朘」,ㄐㄩㄢ,男孩的生殖器。「嗄」,ㄕㄚˋ,嗓音嘶啞。) 老子·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 故為天下貴。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一書少有講到境界者,惟此借真正懂「道」者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的修為,而達到了「玄妙同一」的境界。正因為此,他們超越了親疏、利害、貴賤之範疇,而能成為天下所尊重者。 [ 譯文 ] 真正懂「道」的人往往是很少說話的,而常常誇誇其的談的都是不懂「道」的人。 懂「道」的人能堵塞嗜欲的孔竅,關閉嗜欲的門徑。挫去銳利的鋒芒,卸載雜遝的紛亂,而使自己的心靈能與自然相應和,能大地的塵土同存,就是能達到了「玄妙同一」的境界。 正因為他超出了親、因為他超出了疏、因為他超出了利、因為他超出了害、因為他超出了貴、因為他超出了賤。 所以,它們能為天下所尊貴。 (「玄同」,玄妙齐同,就是道。「不可得」,超越了之意。) 老子·第五十七章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 本章要義:本章仍是老子對闡發「無為」的思想。言縱使「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但唯有「無為」,好靜不生事,才能治理天下,獲取天下人心。故舉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誡執政者唯如此,天下自然太平。 [ 譯文 ] 治理國家要靠正道。用兵致勝要靠奇巧。但執掌天下就必須靠「無為」不妄生事端。 我怎知道是這麼回事的呢?就是這些: 國家禁忌越多,老百姓就越發貧窮。 政府權謀越多,國家就更加昏亂。 人民智巧越多,古怪偏邪之事就越滋生。 法令越趨森嚴,盜賊就會越來越多。 所以聖人有云:「我不妄為,人民就自然會變得順化。我好守靜,人民就自能端正思想。我不令搔擾,人民就自能安康富足。我不縱放慾望,則人民就自能保持其質樸的本性。」 (「伎」,ㄐㄧˋ,伎倆。) 老子·第五十八章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 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本章要義:承前章老子再以「其政悶悶」來講述「無為」並非消極。甚至可說它在現象交互轉化中,反而有相對積極的成果。故禍福、正邪、善妖等亦復如是。所以老子認為聖人以道自守,而不割、不劌、不肆、不耀。而這也正說明為什麼「無為」之政,卻能有「其民淳淳」成果的緣故。 [ 譯文 ] 無為政治表面上看似隨和寬散,結果人民淳樸安定。有為政治表面上看似條理分明,結果人民卻狡黠多怨。 這說明,明擺是禍的,可其中還和著福啊。明擺是福的,可其中還隱含
這沒有切確的標準,正者忽而轉化為邪。善者忽而轉化為妖。人們有這些看不透的疑惑,其來已久。 所以,聖人雖品德端正,卻不以端正妨害於人。雖然清廉,卻不以清廉刺傷於人。雖然正直,卻不以正直撞擊於人。雖然聰明,卻不以聰明炫耀於人。 (「悶悶」,昏昏昧昧的狀態,有寬厚的意思。。「淳淳」,淳樸厚道的意思。「察察」,嚴厲、苛刻。「缺缺」,狡黠、抱怨、不滿足之意。「劌」,ㄍㄨㄟˋ,刺傷;割傷。) 老子·第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嗇。 夫唯嗇,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提出「嗇」概念。認為「嗇」是在精神上再於積蓄、養護、厚植根基,培植力量。真正做到精神上的「嗇」,只有積累雄厚的德,有了德,也就接近了道。同此理,用之於修身、還是治國都同得厚積根柢,唯「根深柢固」了,才是能長久之根本所在。 [ 譯文 ] 無論是治理百姓或奉行天道,沒有比節制收斂更好的。 所謂節制收斂,就是在為將來預作準備。所謂預作準備,就是為了在德性方面不斷積累。著重德性積累的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那就意味著德行的累積是無窮無盡的。具備了這種無窮無盡的能耐,就可以擔負治理國家的重任。而有了這種有基礎,國家才能長治久安。這就叫做「根深柢固」,正是符合長久維持之道。 (「嗇」,ㄙㄜˋ,儉約。「母」,根本、原则。) 老子·第六十章 治大國,若烹小鮮。 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 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治大國,若烹小鮮」說明為政要少去折驣人民,要實行「無為」之治,即不擾民不害民。則即使是有危害者,也起不了它們的作用。在聖人自己就更不可能去傷害人民。如此一來,人民自然就能享受「無為」的恩澤,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 [ 譯文 ] 治理大國,要像烹煎小魚。不要隨意翻動。 以清靜無為的「道」來治理天下,鬼怪就不再會被認為神奇靈驗。 不但鬼怪不再會被認為神奇靈驗,祂的神奇靈驗就再也傷害不了人民。 不只祂的神奇靈驗再也傷害了不人民,聖人自己也就更不可能傷害、煩擾人民了。 所以,鬼怪和聖人都不會傷害人民,人民自然就能共同享受「無為」之德的恩澤了。 (「蒞」,臨,治理之意。「故德交歸焉」:讓人民享受德的恩澤。) 老子·第六十一章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夫兩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為下。 本章要義:本章相對於治理內政,講的是處理國與國間的關係。主張無論大國或小國想借以取得被歸附或取得被包容,皆應採用「謙下」的策略,而不可企圖統治小國或去依賴大國。惟能如此,才能各取所需。但前提是大國要能像容納百川匯聚那樣甘處於下,先能主動地放下身段才行。 [ 譯文 ] 大國當如居江河下游那樣,天下百川終皆交匯於它。因為它處於天下最柔和的位置。 雌性的柔和常能以靜定而勝過雄性的躁作,這是因為它能以柔靜居於下的緣故。 所以,大國對小國謙下忍讓,就可以取得小國的歸附;小國對大國謙下忍讓,就可以見容於大國。 所以,無論大國對小國謙讓而取得小國的歸附,或者小國對大國謙讓而見容於大國。 大國不要過分地企圖統治小國,小國也不要過分地想去依賴大國。惟要做到大國小國皆能各取所需,還是得大國先主動放下身段才行。 老子·第六十二章 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 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 故為天下貴。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講「道」的可貴之處,在於對任何人都能予保護。善於「道」的嘉言能被公諸於眾。遵行嘉言能提高形象。於「道」有求即能有得,有過亦能得寬宥。正因此,自古天下人才會這麼地珍貴它。所以對國之重的天子或三公,與其拱壁駟馬的儀式,不如向他們進獻此「道」。 [ 譯文 ] 「道」是萬物的庇蔭。善於道的人視它為寶貝,不善道的人能因它得到保護。 對善於「道」者的嘉言得以公諸於眾,遵行嘉言能提高形象。對不善於道的人,又怎有道理遺棄他們呢? 所以天子即位或設置三公時,與其以舉辦拱壁駟馬般的獻禮儀式,都不如向他們進獻此「道」。 古時之所以這麼重視「道」是為了什麼呢?不就是由於它的有求必應、犯了過錯仍能得到寬宥嗎?正是由於這些,「道」才會這麼地為天下人所珍貴。 (「尊」,同遵。「駟馬」,四匹馬駕的車。古代的獻禮,輕物在先,重物在後。) 老子·第六十三章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先指出「無為」是處事治世的宗旨。繼以「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指出的處事治世態度方法,言處事要從細微處著手,凡不可看得太簡單,只有謹慎地將之視為困難處理,終了就能順利解決。 [ 譯文 ] 以「無為」的態度用之於作為上,則凡處事就能不擾事,品味就能不重味。故不管是大大小小的事,凡是對懷著怨懟的,都能以懷德的態度去回應它。 所以凡天下所有謀求困難之事者,都應該從簡易之處著手。凡天下所有欲從事於大事者,也都應該要從微細之處入手。 所以,有道的聖人始終不以為自己在從事大事,所以終能成就出大事來。 所以,凡輕易許下的諾言,必然是少有可信的。事情看得太容易,必然會遇到更多困難。 因此,有道的聖人總是謹慎地把事情當作難事來處理,所以最後反而就不再有難事了。 老子·第六十四章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脆易泮。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本章要義:治國謀事,均應在安靜之時,未兆之先,脆弱之際,微小之期先防患於未然。並舉事物發展變化的規律,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等說明,凡等累積出了大問題再去處理者,將招致失敗。放著不收拾,將會有損失。並提出做事就要能「慎終如始」,這樣才能「無敗事」。 [ 譯文 ] 事物在安定的狀態時,容易把持。事情在未現徵兆前,容易解決。事物呈現脆弱之際,容易瓦解。細小微末之物,容易飄散。 所以對以上者均應在在未發生事故之前妥當處理。在未動亂之時,防患於未然。 成為能被合抱的大樹,是從細毫的種苗開始長成的。九層的高臺也是由一擔擔土方堆疊出來的。千里的行程也是要從腳下的第一步開始。 等到出了大問題再去處理者,將會招致失敗。一直維持不收拾的,將會遭受損失。 因此聖人不等到出現大問題才處理,所以不會失敗。不會一直放著都不收拾,所以不會遭受損失。 而一般人做事,常在快將成功之際卻遭受到失敗。如果他能維持像開始時那樣的慎重,就不會有失敗。 因此,聖人所欲的是無欲之欲,所以不稀罕難得的財貨。所學的是不學之學,所以能導正眾人所經常犯的過錯。藉以輔導萬事萬物遵行自然之道,而不敢妄加干預。 (「泮」,ㄆㄢˋ,散、解。復」,回復,引申為導正之意。) 老子·第六十五章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知此兩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謂玄德。 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本章要義:本章強調為政在於樸實不在智巧。政治的好壞繫於統治者的居心,以智巧治理,就衍生腐敗風氣,人自變得狡詐虛偽,終導致天下不安定。故戒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惟「愚之」並非主張愚民政策之意,實係使人民找回真樸的本性,然後讓一切都完全順於自然。 [ 譯文 ] 古時善於行道的聖人,不教人民以智巧詭詐,而是教人民淳樸敦厚。 人民所以難管理,就因為人民的智巧太過詭詐。所以若以智巧詭詐治國,必成為國之禍殃。若不以智巧詭詐治國,則就是國家的福氣。 了解這兩種治國方式的差別,就是一個法則,經常記住這個法則,就叫做「玄德」。 玄德又深又遠,能與萬物一同返回純樸的本性,然後內心明白,才能完全順乎於自然。 (「明」,知曉巧詐。「愚」,真樸,沒有巧詐之心。「稽式」,一本作「楷式」。法式、法則。「大順」,自然。) 老子·第六十六章 江海之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是以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後之。 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本章要義:本章講的是「不爭」的政治哲學。六十一章是通過大國與小國的關係,講了「大者宜為下」的道理;本章再舉「江海為百谷王」強調聖人想要統治人民,就得對人民表示謙下;要想領導人民,就得把自身放置在人民後面。最後,要做到「天下樂推而不厭」及「天下莫能與之爭」。 [ 譯文 ] 江海之所以能成百川之王,是因為它善處於低下的位置,所以才能成為百川之王。 所以聖人想要在萬民之上,必先對人民表示謙下。想要成為萬民的表率,就必須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人民的後面。 所以,聖人雖然地位居於萬民之上,而人民卻不感到壓力。居處於萬民之前,而人民並不感到害怕。所以,天下人都推崇他而不討厭他。 這正是因為他不與萬民相爭,所以普天下就沒有人會與他相爭的了。 老子·第六十七章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後且先。死矣!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藉道的自述舉出「慈」、「儉」、「不敢為天下先」指出慈愛才能勇敢,儉樸才能廣達,不強爭好利才能為眾人的領袖。有「道」者秉持這三原則,於征戰能得勝,於守衛能鞏固。就能取得非常好的效果,否則,便會自取滅亡。 [ 譯文 ] 天下的人都說「道」太廣大了,似乎不能以具體的事物比擬。正因為「道」太廣大了,所以不能以具體的事物比擬。如有了比擬,久而久之就成為一個具象之物,就會把自己作小了。 我有三件法寶,持續保有著。一是慈愛,二是儉樸,三是不敢強爭好利於天下人之前。 慈愛才能勇敢。儉樸才能廣達。不強爭好利才能為眾人的領袖。 而當今之人,失去了慈愛而只剩下好勇,失了儉樸而只追求廣達,失了謙卑而只顧著與眾人爭先,那就是自取滅亡。 慈愛,用以征戰就能夠得勝,用以守衛就能夠鞏固。上天將要怎麼救助,就會以慈愛來保衛他。 老子·第六十八章 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 是謂不爭之德。 是謂用人之力。 是謂配天古之極。 本章要義:老子在本章中舉「不武」、「不怒」、「不與」,以避免與敵正面對恃爭鬥的行為闡述落實「不爭」觀念具體結果,處事接物,皆能隨心應手、不爭而自得、不勞而自成、賢能者自然能為其效力。是以雖為「不爭」,但終還是能達到「爭」的目的。 [ 譯文 ] 善於作將帥的人,不會去逞其勇武。善於打仗的人,不輕易被激怒。善於戰勝的人,不必與敵交鋒。善用人才的人,懂得以謙下來借重他人的才華。 這就叫作不與人爭的德行。 這就叫作能謙下就能運用上他人的助力。 這就叫作自古以來配合天道的極致表現。 老子·第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 是謂行無行。攘無臂;扔無敵。執無兵。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 故抗兵相若,哀者勝矣。 本章要義:本章和前兩章是相應的,以「哀」、「慈」、「柔」明不爭之德。藉由用兵的角度,談以退為進的處世哲學。正因此往往製造出驕兵、輕敵的對手,而達到其以守為攻設定的成果。除此,講到「抗兵相若,哀者勝」,而這正是千古以來眾所皆知的「哀兵必勝,驕兵必敗」道理之所在。 [ 譯文 ] 善於用兵者說:「我不敢主動挑起戰爭,而寧可保持守勢。不敢冒犯他人一寸,而寧可自己退避一尺。」 這就叫做我雖行師卻不露行列。雖揮舉卻不露手臂。雖對抗卻卻不露敵讎。雖操持卻不露兵器。 因為凡禍患者都沒有再比輕敵更大的了,而輕敵則因多殺,幾乎會毀失我持守的慈愛,儉樸,不敢強爭好利於天下人先的這三項法寶。 所以若兩軍對峙,旗鼓相當,已懂得做最壞打算的一方必勝無疑。 (「為主」,主動進攻,進犯敵人。「為客」,被動退守,以守為攻。「執無兵」,雖操持卻不露出兵器。) 老子·第七十章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言有宗,事有君。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是以聖人被褐而懷玉。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感嘆「被褐而懷玉」。講述他的立論縱有宗旨,處事縱有所據,既易知也易於實行,但天下卻沒少有能了解的人,也少有照著去實行者。問題就在人受到外界的干擾,遮蔽用心去體悟。說明即使是如此經綸治世之學,如不被所知所用,那就什麼也不是,也不是什麼了。 [ 譯文 ] 我的言論是很容易了解,也是很容易去實行的。可是天下卻沒有了解的人,也沒有能照著去實行的人。 我的立論有宗旨,處事有一定根據。但由於人們不懂得掌握這個道理,所以能理解我的人很少,能取法我的那就更加難得了。 所以聖人就像是披著粗布舊衣那樣的不顯眼,其實懷裡可是揣著寶玉呢。 (「言有宗」,立論有一定的主旨。「君」,指有所本。「事有君」,處事有一定的根據之意。) 老子·第七十一章 知不知,上。 不知知,病。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本章要義:本章係繼前一章老子感嘆他的「道」就像「被褐而懷玉」一樣,總結出「知我者希」的原因。故老子對「知不知」和「不知知」者所會表現出「崇尚它」、「避棄它」的態度並不感到憂心。因為他知道無形無象的「道」,終將能自然而然地引導這些人真正了解與接觸它。 [ 譯文 ] 知道我說的「道」而還不能瞭解的人,就會崇尚它。 不知道我說的「道」的人,就會避棄它。 但聖人並不憂心,這是因為「道」自然能矯正他們之所避棄。正因為「道」自然能引導他們之所避棄,所以聖人即使有所感嘆但並不憂心。 (「尚」,崇尚。第一個「病」,避棄。第二個「病」,憂心。第三個「病」,醫治、矯正。) 老子·第七十二章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 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的為政觀。他指出為政者壓迫到人民的居安,堵塞到人民的生計,無異於是把人民逼上絕路,人民自然鋌而走險,群起抗爭。所以戒之、為政者應摒棄壓迫、堵塞的政策而擇取謙下、愛民的施為。則「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 譯文 ] 人民不再敬畏統治者的權威時,那麼它所形成的虐害很快就將來到。 所以統治者不該去壓迫人民安居之所,不該去堵塞人民謀生之道。不堵塞人民謀生之道,王權就不會被堵塞。 因聖人有這樣的自我認知,所以能謙下退讓而不彰顯自己。能夠自愛愛民,所以不以為高高在上。所以他能摒棄那些壓迫、堵塞政策而擇取謙下、愛民的施為。 (第一個「威」,權威。第二個「威」,通畏,虐害。「狎」,ㄒㄧㄚˊ,通狹,壓迫、逼迫之意。「厭」,堵塞。) 老子·第七十三章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戒之,凡事順天道而為,舉出「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對於「勇於敢」與「勇於不敢」的,自然都會報予相對應的酬酢。之於為什麼?就連聖人也很難說得明白,但「天網恢恢,疏而不失」。不是不報,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 譯文 ] 不避畏於剛暴用事的則將橫死。不避畏於柔甚用事的則能長活。 這兩者,有橫死之害的,也有長活之利的。老天之有這樣的好惡,誰能知道是什麼緣故呢?即使是聖人恐怕也難以說得明白。 這就是自然運行的規律:不爭者卻能取得勝利;不辯者卻能取得回應,不召者卻能不請自來。寬綽者實則是設想周延的。 天之網絡遼闊而無際限,看似疏鬆但卻見不到它有失漏的。 (「敢」,剛強橫暴,冒然從事者。「不敢」,柔弱謙下,審時度世,探其深淺者。「繟然」,ㄔㄢˊ,:寬綽,舒緩。) 老子·第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者,稀有不傷其手矣。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指出,作為統治者不可以為了遂行自己的好惡,不惜假各種手段達成目的。戒之,天道冥冥之中皆各自其所司者,君王雖握有生殺大權,但輕率決定人民的生死,妄替天道,則「天網恢恢,疏而不失」,最終沒有不反傷到自己的。 [ 譯文 ] 人民都已到了不怕死的地步,那麼為什麼還要用死來讓人民感到害怕呢? 假如為了使人民都害怕死亡,對於不順從之徒就捉起來處死,誰還敢不順從? 恆常不變的天道中本自有其主宰司殺大權者。君王以自己之好惡妄替天道殺人,那就如同替代高明的木匠去砍木頭一樣,很少有不砍傷自己手的。 (「奇」,非法的。「斲」,ㄓㄨㄛˊ,古同斫,砍、削之意。) 老子·第七十五章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 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本章要義:本章內容基本上是對統治者提出施以嚴苛政治不如寬容政治的警告。他認為「民之飢」、「民之難治」、「民之輕死」皆源之於統治者「食稅之多」、「上之有為」、「求生之厚」所致。為此,戒統治唯以「無為」做其治政思想,才能避免苛政之弊於未然。 [ 譯文 ] 人民之所以飢餓,是因為統治者課徵過多的稅賦,所以陷於飢餓。 人民之所以難與治理,是因為統治者胡亂作為所致,所以難與治理。 人民之所以輕於犯死,是因為統治者奉養太過奢厚,所以輕於犯死。 故唯不以自生的無為施政,才是比那些以取得豐厚奉養的施政要好得多了。 老子·第七十六章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 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兵。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本章要義:本章舉出老子從觀察人與草木在生時所呈的柔軟與死後呈僵硬的現象,以證強硬者等同死亡之概念,而柔軟者則等同生存之概念。以此再次強調強硬者實則是居於劣勢,而柔軟者反能實居有優勢。總結出他一在強調的「柔弱勝剛強」的思想哲理。 [ 譯文 ] 人活著的時候軀體是柔軟的,死了以後軀體就變成僵硬。 草木生長的時候是柔軟青脆的,死了以後就變得枯乾槁硬。 由此可知,強硬者與死亡是歸為同類,而柔軟者則與生存歸為同類。 因此,兵力強大者就容易於滅亡,樹木強大了就會被兵器砍伐。 強壯者實則居於劣勢,柔弱者反能居於優勢。 (「徒」,指同一類或同一派別者。) 老子·第七十七章 天之道,其猶張弓與?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首先將「天之道」與「人之道」做對照,指出「人之道」即當時當權者所奉行的「損不足以奉有餘」與「天之道」的大公無私正好相反。為糾正當時社會不公現象,提出「損有餘而補不足」,乃是在奉勸當權者要能像有道者那樣,將多餘的拿出來供養天下的不足。 [ 譯文 ] 自然的規律,不就像拉弓射箭嗎? 射高了就壓低一些,射低了就提高一些。拉得過滿就放鬆一些,拉得不夠就補強一些。 自然的規律,就是這樣減少多餘者而補給不足者。 然而,在人世的規矩上卻往往不是這樣,它老是剝奪不足的人而供奉那些有餘的人。 那麼,還有誰肯夠將多餘的拿來供養天下呢?只有那些有道者了。 所以聖人有所為而不自恃己能,有所成而不自居其功,不願意顯現出自己賢能的樣子。 老子·第七十八章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 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正言若反。 本章要義:本章前段老子再次喻說柔克剛、弱勝強的道理來肯定水之本性的優越處。後段則據此類推君王要配稱「社稷主」、「天下王」者,除了謙下,還要能「受國之垢」、「受國不祥」即還要能夠承受國之屈辱與承擔國家之災患,像水性善居低處、避高趨下來。換言之即屈下不爭之觀念。 [ 譯文 ] 天底下沒有能比水更柔弱的了,即使善於衝激堅強東西的也沒有能勝過它的,因為沒什麼可以取代它。 弱能勝強,柔能勝剛,全天下沒有人不知道,但卻沒人去踐行過。 所以聖人這樣說:「能夠承受國之屈辱者,才配稱為社稷的主人;能夠承擔國家之災患者,才配稱為天下之王。」 以上這些反差之喻,才是真正的至理名言。 老子·第七十九章 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本章要義:本章「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是老子用以戒為政者應以「德」化民之喻,唯如此不蓄怨於民。對百姓只有給予、輔助而不予強索、干擾。否則蓄怨既生,再去「和大怨」,「必有餘怨」。故再者舉「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勸說唯施「德」政者,終能會受到「天道」的青睞。 [ 譯文 ] 調和重大的仇怨,都還會殘留一些餘怨,哪能做到盡善盡美呢? 所以,聖人者就像保有債權憑證,卻不強索償還。而有德者他就依債權契據處理。而無德者就像稅官那樣苛刻刁詐。 天道儘管沒有偏私,一視同仁,總能稱讚有同情心的人。 (「司徹」,掌管稅收的官職。「與」,稱讚。「善人」,有同情心的人。) 老子·第八十章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 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 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提出「小國寡民」之論,是對當時社會階級剝削、兼併戰爭不斷和人性淪喪而提出的批判。他指出在這征伐不減的時代,只要不窮兵黷武,不動不動就把軍隊派上戰場,那麼即使是「小國寡民」,生活條件艱苦,人民都能滿意現狀,至死也都不會離開這樣的國度。 [ 譯文 ] 儘管國家小,人口少,但能使精良兵器不被派上用場。那麼能使人民重視生死,而不再向遠方遷徙。 雖有船隻車輛,就不再有搭乘的必要。 雖有鎧甲裝備,就不再有展示的必要。 使人民就像重新回到結繩記事的年代一樣。則人民自以其食為甘、以其服為美、以其居為安、以其俗為樂。 與臨國相眺望,即使近的連雞犬的叫聲都能聽得見,但人民從生到死,都不願離開這樣的國度而與去鄰國相往來。 (「什伯」,ㄕˊㄅㄞˇ,古代兵制,十人爲什,百人爲伯。泛指軍隊基層隊伍。或釋為超過十倍、百倍之意。) 老子·第八十一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善者不辯,辯者不善。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天之道,利而不害。 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信美」、「善辯」、「知博」的問題。說明雖然事物的表面現象往往和真實現象並不一致。但對於自己,仍應要求做到「信言」、「善行」、「真知」。也就是像「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一樣,無欲無求,讓一切都重歸於淳樸真實的狀態。 [ 譯文 ] 誠信的話往往並不動聽。動聽的話往往並不誠信。 善於做事的人往往並不善辯,善辯的人往往並不善於做事。 真有知識的人往往並不博於賣弄,博於賣弄的人往往並不是真有知識。 聖人不去積攢什麼:他們對百姓的貢獻越大,就越感滿足;給予百姓的越多,就越感富有。 自然之道,是有利萬物生成而不予加害。 聖人之道,是有所作為奉獻而無所爭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