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学过一首歌叫《幸福在哪里》。那时年纪小,歌词的意思没太领悟。后来老师也讲解过,但始终似懂非懂。 我们的上一辈,肯定认为吃饱穿暖即幸福;到我们这一辈,除了吃饱穿暖,大多数人还想着,努力把日子过得体面点;再往下一辈,孩子们张口就是质量品味与个性,求理解讲尊重还要诗和远方。诚然,物质丰富了,人们的需求发生改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你教育他吃饱穿暖别瞎折腾,他必定不依。 然而,我总觉得,幸福的定义从来没有改变过。 所谓的幸福,是在一个人的价值取向体系内,愿望得到满足后的愉悦感。一个女人结婚了,有人觉得她幸福,有人觉得她不幸福,价值取向不同罢了。看楼上楼下,户户有房有车,坐下聊聊,家家又都是五味杂陈。所以,幸福就是一个主观概念,它没有客观上的物质标准,难怪我们小时候理解不了。 幸福是通过修改自已的欲望得到的,想体验更多的幸福感,降低自已的欲望即可。所谓知足常乐,便是一语道破天机,我早已深谙此道,并且屡试不爽。比如:幸福就是一碗捞面条。 缑氏往事之二----捞面条
我们的晚饭就是汤面条,每人端一碗,大门口的石头上坐着,三五分钟即结束。外国人称之为正餐的,村里人呼作好饭,好饭要放在中午吃。如此,午餐即正餐。那个年月,正餐就是我们的捞面条。 如果遇上农忙,午餐便简化为稀饭馒头咸菜,跟早餐相重复;如果没有蔬菜,午餐也同样是稀饭馒头咸菜,饥不择食的年月,我们从没有吃不下的饭。须农闲季节,家里又有蔬菜,母亲才会静心仔细地做捞面条,毕竟,好饭不是天天有。 淘麦 自家种的麦子颗粒归仓,准备磨成面粉时,需要提前淘洗晾晒。须晴好的天气,母亲把麦子倒在大盆里,让我和哥把里面混着的杂物挑选出来。我俩就开始比赛,半天过去,一人跟前一小堆儿,有小石子,有小土粒,还有带芒的燕麦。之后就可以加水淘麦了,看似干干净净的麦子,洗过的水却混浊无比,反复两三遍,才能达到要求。最后,捞出来铺在席子上晒干,父亲就可以把它送去磨房了。 现在的人们,把纯手工制作的东西视为奢侈品。如此想来,我们竟然是吃着奢侈品用着奢侈品长大的一代。在轧面机出现之前,我们吃的所有的面条,无一例外,全是手工面。从种麦,收麦,淘麦,磨麦,到和面,揉面,擀面,切面,全靠一双手。农家子弟最清楚一颗麦子的前世今生,普普通通一碗面,我们知道其来之不易,也更能品出其醇香无比。我们今生不后悔,做农民的子女。 和面盆和案板的干净程度,是评判一个家庭主妇是否讲卫生的主要依据。母亲用的是个搪瓷和面盆,白色的,经常都很干净。大案板用来擀面或包饺子做馒头,每次使用完毕,母亲都会清理干净上面多余的面粉,再用厚胶纸盖好。切面切菜有专用的小案板,从不混着用。因为用的爱惜,几年后,我家的大案板还是崭新如初。 面粉装在大瓦罐里,两个面瓢是葫芦切成的,一大一小。因为自小见惯了这个,所以,有个歇后语叫比葫芦画瓢--走不了样,不用老师解释我就懂。和面对母亲而言,是轻车熟路,手光面光盆光之后,将盆子盖上,让和好的面团置于一边醒醒。 在醒面的间隙,开始洗菜切菜,所有菜都是切成丁儿或丝儿;假如偶尔改善一下生活,便能看见豆腐丁儿或煎鸡蛋花儿;再假如过节或有客人上门,就能看见稀罕人的肉丁儿了。总之,几乎所有的蔬菜,只要能被切成丁儿或丝儿,都可以被我的家乡人选做捞面配菜的材料。
接下来母亲左手扶面,右手执刀,刷刷刷又快又匀。每切一下,菜刀刃都紧贴着她左手的食指尖儿,我总忍不住惊奇地问:妈,你不怕切到手吗?母亲会笑,她说,你长大了也要学着擀面条。我说,我不敢,我怕刀。母亲说,每个女人都得会。
其实,我已记不清,到底是先切面,还是先炒菜。也难怪,几十年没有吃过真正意义上的手擀捞面了。只记得母亲炒出的臊子菜,汤汁上漂着油花,白白的黄黄的绿绿的各种丁丁浮在浓浓的汁水里,挑逗着我的味蕾。一边抿着口水,一边接过母亲递过的一碗捞面条,欣喜的走出厨房,把碗放在院子中间的石头台儿上,坐在小木凳上,眼不离碗,手不离筷。母亲不放心,不时过来帮着搅一下面,亦或帮着加一勺菜,再顺便交代一声慢点吃。 回忆总是那么美好,最美不过那碗捞面条。 当温饱经过大几轮的调换,舌尖的经历越来越丰富之时, 内心却越发黯然, 因为食物的可口完全不在于菜单的标价,更不在于那些奇奇怪怪的吃法。最终,我的饮食审美又默默返回到那碗捞面条。 想吃只能自已做,擀面杖我有,台面也有,面粉更是买了不少,试过几次,都不理想,或者说失败告终,煮出来的都成了糊糊,后悔当初没学到要领,只能叹气作罢。超市里有新鲜机器面售卖,也还行。 值得庆幸的是,我还会做臊子菜,学着母亲,切各种菜丁儿,也会让那些红红的黄黄的绿绿的丁丁漂浮在浓浓的汤汁之上,它们也一样,面还没煮好,就会挑逗我的味蕾,让我迫不及待,让我知道,我还是当年的我。
想念妈妈的手擀面 啥时想起我都嘴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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