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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德馨/邓铁涛:风湿性心脏病经验】

 昊晟堂 2021-04-23

颜德馨:风湿性心脏病医案一则

盛某,男,58岁。

病史:夙有风湿性心脏病,病程已达20余年。月前因感冒出现咳嗽,气促,咯痰不畅,痰中偶尔夹红,心悸神乏,口渴不欲饮,纳呆,下肢浮肿,四肢关节隐隐作痛。经用西药对症治疗,效不显而转入中医科。

初诊:两颧色赤,咳嗽频作,咯痰不畅,心悸气促,动则尤甚,神萎乏力,胃纳不馨,下肢浮肿,唇紫,舌胖质暗红,苔薄白,脉沉细。血脉失和,气滞为瘀,气滞刚肺失宣肃之权,故咳嗽上气喘促并见,血瘀则心少统司之主,故心悸胸闷咯红。病程已久,呈本虚标实之证,拟温阳化瘀,平喘消肿。

方药:附子9g(先煎),党参9g,泽泻9g,桂枝4.5g,白术9g,猪茯苓各9g,丹参15g,赤芍9g,牛膝9g,红花9g,降香2.4g,苏木9g,益母草30g。7帖。

二诊:进参附五苓法,切中病机。两颧红气见退,气促渐平,下肢浮肿亦灭其半,惟怔忡悸惕之象如故。舌胖,苔白,脉小数。阳虚血瘀,仍以温通为事。

方药:黄芪15g,当归9g,防已9g,川断9g,杜仲9g,海风藤9g,海桐皮9g,虎杖15g,地鳖虫4.5g,白芍9g,豨莶草15g,木瓜9g,麦冬9g。

三诊:上方出入治疗3个月,脉痹、骨痹俱呈苟安之局,心悸怔忡虽未发生,但口唇色紫、脉涩之象尚然。气滞血瘀自非毕其功于一役,当投血府逐瘀汤追杀穷寇。连服1个月,诸症随安。

按语:风湿性心脏病出现水肿,可归入“水气病”范畴。《金匮要略》有风水、皮水、正水、石水、里水、黄汗、心水、肝水、肺水、脾水、肾水之分,其治各异,本病治疗抓住“心主血,合脉”,以久病与舌紫为凭,决其水肿乃“血不利则为水”所致,以活血化瘀为主,取“化血为水”,瘀从水道而去。参入葶苈子、桂枝强心利尿,通阳化气,温中行血,既利肺气,又降逆气,所以能有一方而症平之效。刻值“秋分已届”而加用附子,恰到好处。风湿性心脏病瓣膜受损,治疗自非易事,但心阳不振,瘀血内停是其主要病机,方用桂附、四逆之制,加减增损,如附子配麦冬、五味子、百合、小麦有阴阳互生之理;黄芪引领海风藤、海桐皮、小瓜、地鳖虫有益气通络之用;加威灵仙通利关节百骸,苏木畅胸中积滞之瘀,皆属心法。

邓铁涛:风湿性心脏病医案一则

某女,40岁。

病史:患者少年时患风湿性关节炎,20岁时发现有风湿性心脏病。30岁怀孕,生产时出现心衰,10年来心悸、气促、水肿反复发作,经中两医诊治不能完全缓解。此次复发急重,于1983年3月7日入我院急诊室留观治疗。入院时患者自觉心悸不宁,胸闷,喘促短气难续,咳咯白色泡沫痰,小便量少,下半身水肿。神清倦怠,急重病容,喘促声怯,强迫半坐卧位。面色苍白,暗晦,口唇、肢端轻度紫绀。右下胸肋间饱满,叩诊呈实音,呼吸音消失;其余肺野可闻少量干湿啰音。心尖搏动弥散,心前区可扪及不规则搏动,有猫喘;心界向左下扩大,可闻及四级收缩期杂音、三级舒张期杂音,心律不规则,心率120次/分。腹软,肝上界叩诊音不清,下界于右肋下4cm可扪及,质中边钝,有压痛,肝颈静脉回流征阳性。脾于左肋下仅可触及。臀部以下凹陷性水肿。肝功能:除血清谷丙转氨酶160U外,其余均正常。X线:心脏向两侧扩大,搏动不规则,右胸腔中等量积液。心电图:快速房颤伴室内差异传导,左右心室肥大、心肌劳损。超声心动图:二窄加二漏,全心各房室均扩大。

入院后,中药曾用真武汤加丹参,每日l剂。西药先后用过西地兰、地高辛、多巴胺、氢氯噻嗪、氯化钾、肌苷、维生素B1、氨茶碱、青霉素等。心悸、气促稍减轻,但水肿未消,仍房颤,心室率120次/分。遂请余会诊。

诊查:除上述见症外,舌淡胖黯,苔薄白,脉促,沉细无力。

辨证:心悸、水肿、喘证,兼病癥瘕、悬饮。

治法:病情复杂,形势危急。四诊合参,可知五脏俱病,标证实而本大虚,概括起来为痰、瘀、毒、虚。治疗上应从这四方面去扶正祛邪,随变随应,方能救治患者度过难关。

处方:①高丽参注射液2ml加50%葡萄糖40ml,静注,每日1~2次;或每日炖服红参10g。

②熟附子15g,白术20g,茯苓15g,生姜3片,白芍12g,桂枝12g,炙甘草9g,黄芪30g,防己15g,丹参30g。

每日l剂,上午水煎服,下午复渣再煎服。并暂停西药。

二诊:病者经用上方药7天(西药逐步停用,单用中药,3天后住院医生加用复方丹参注射液4ml,肌注,每日2次)后,小便量每天增至2000ml以上,水肿逐渐消退,手足转暖,精神较佳,每餐能进食一小碗饭,心悸、气促、肝区痛等也明显减轻,可在病房内走动。但下肢仍有轻度水肿,夜晚失眠、梦多,觉心烦,心率90次/分;心律不整,右胸腔还有少量积液,舌淡红仍暗,苔少,脉仍细数促、较前有力。此为胃气渐复,阳气能抵达四末,温化膀胱,病有转机,预后有望,但因利水过偏,渐现心阴不足、心神不宁之象。遂按上方减少温阳利水药,加入益气养阴安神药。

处方:党参30g,麦冬12g,五味子9g,白术15g,茯苓20g,白芍15g,桂枝6g,酸枣仁20g,黄精20g,丹参30g。

每日l剂。另参须15g,每周炖服2~3次。

在调理上,教导患者思想乐观,避免六淫、七情所伤,注意饮食宜忌,劳逸适中。可行力所能及的活动和锻炼,如散步、做气功、打太极拳等,促使气血流畅,增强抗病能力。

患者离院后遵上方加减服药,并按法调理。1个月后随访,心率减慢至80次/分,仍房颤,水肿全消退。病情较稳定,可从事较轻的家务劳动。

【按语】本案患者正气内虚,腠理空疏,致使风寒湿气杂至侵犯而成痹;“脉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心”,心系受病,血脉失主,五脏失养,虚之更虚,致使水湿内停,水气凌心射肺,引起心悸、气促、水肿。今又受精神刺激,导致气滞血阻,升降失常,使病情急转直下,若处理不当,随时有阴阳离决的危象发生。且又见唇面暗晦,肢端紫绀,胁下癥瘕,胸胀支饮,舌暗紫,脉促等,此为痰瘀交结之征象。故本案之心悸,实由心阳衰弱、水饮上扰、痰瘀阻络所致;水肿(痰饮),为脾肾阳虚、土不制水、肾虚水泛而成;咳喘,是与正气虚弱,寒水射肺,肾不纳气有关;至于癥瘕,乃属心牌阳气不足、无力推动血脉运行,加之水湿不运,浸渍其中,水瘀停积而成。概括起来,本案为本大虚而标实盛。本虚,从五脏病变来看,以心脾肾为重点,从阴阳来看是以阳虚为主,而且达到心脾肾阳气欲脱的危重阶段。标实,为邪毒不解,成瘀成痰,血瘀、痰饮交结难解,外阻经脉,内迫脏腑。

治疗必须权衡标本的轻重程度而有所侧重,适当兼顾其他相关脏腑;瘀血、水饮不可不除,但攻邪不能过急。宜时刻照顾正气,在补虚的基础上祛邪;补虚不能纯用呆补,否则会使瘀痰难消,变生他证,延误病情。故此,首先用高丽参固其欲脱之阳气。继而用真武汤为基础,加桂枝、炙甘草、防己、黄芪、丹参等。实践证明,这是治疗心衰水肿的有效方剂。与《伤寒论》的桂枝甘草汤(桂枝、炙甘草)合用,以增强温壮心阳之力,且寓苓桂术甘汤之意,为张仲景治痰饮的主要方剂。加黄芪、防己益心脾之气而利尿,祛经络之水湿,且与白术、生姜、甘草组成益气健脾、利水消肿的防己黄芪汤。这样,共冶数方于一炉;更重用丹参以活血祛瘀,因丹参有扩张冠状动脉以强心、扩张肾血管以利尿和减低血液黏稠度、疏通微循环等作用。经第一阶段治疗,心阳振奋,血脉温通,故心悸减轻,手足转暖,肝区痛减;肾阳渐复,膀胱气化,故尿量增多,水肿渐退,寒水得去,痰饮遂消,咳喘亦平;脾阳升发,胃气恢复,故胃纳改善。但由于利水过快,未注意“中病即止”的原则,致使心阴更显不足,而出现失眠、梦多、心烦、舌淡红,苔少、脉细等证候。由于病机已变,心阴不足已成为矛盾的主要方面,故第二阶段用药减少温阳利水药,加入益气养阴安神之品,意在调平阴阳,气血兼顾,标本同治。药证相合,使病者脱离险境而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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