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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斯特罗姆:沉默的力量

 置身于宁静 2021-10-17

[导读]今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这既是时隔15年,诗人再度和诺奖结缘,也是诺奖的一次“回家”。诺奖评委也通过这种方式,向这位半身瘫痪仍坚持探索的老诗人致敬。

特朗斯特罗姆:沉默的力量

图片来自网络

今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这既是时隔15年,诗人再度和诺奖结缘,也是诺奖的一次“回家”。诺奖评委也通过这种方式,向这位半身瘫痪仍坚持探索的老诗人致敬。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Tomas Transtroemer)

1931年生于瑞典斯德哥尔摩,23岁成名,被誉为“当代欧洲诗坛最杰出的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大师”。曾于1985年和2001年两度来华。2011年10月获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有《诗十七首》《野蛮的广场》《悲哀的威尼斯平底船》等。

说来有趣,尽管大众陌生,但在诗歌圈,特朗斯特罗姆绝对是大牌,实际上,他一直被当作“最应该获诺奖的诗人”。诺奖得主德里克·瓦尔科特就曾直言:“瑞典文学院应该毫不犹豫地把奖颁给特朗斯特罗姆,尽管他是瑞典人。”

不过即便是“业内人士”,对这位声名显赫的瑞典诗人,多数也语焉不详——他的创作历程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如何?爱好、八卦有哪些?不清楚。

他把愿意说的,都放到了诗歌里。可数量少得惊人。已年至八旬、23岁那年便引起轰动的特朗斯特罗姆,居然只发表过区区163首作品,尤其在59岁中风以后,他更沉默是金,经常花几年打磨一首短诗。

瑞典的王维

“我一下子就蒙了。”特朗斯特罗姆作品最重要的汉译者、诗人李笠如此形容自己的感受。前不久,他还在瑞典和特朗斯特罗姆见过面,但并未聊到诺贝尔文学奖。“他每年都被提名,但从没得到过,我们本来已不抱希望,今年突然颁给了他,感觉就像个奇迹!”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1931年生于瑞典斯德哥尔摩,成名于1954年。那年,他出版了处女作《诗十七首》,震惊西方诗坛。

其中一首叫《果戈理》,李笠、董继平、李之仪、北岛都翻译过。诗很短,但用北岛的话说:“他从阅读开始进入果戈理的生活,从童年到彼得堡直到死亡;不仅涉足作家的一生,也涉及其内在的危机,并由此展示了人类普遍的困境。”后来北岛才知道,写《果戈理》时特朗斯特罗姆才18岁,成熟得和年龄极不相称,“我大吃一惊。”

无怪乎《诗十七首》发表后,瑞典文学界立刻给予了高度评价,奉为“一鸣惊人和绝无仅有的突破”。

瑞典文坛的热情反应,诗人于坚是这样理解的:“对瑞典人来说,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出现,犹如在汉语中出现了唐诗。”在于坚看来,用瑞典语写作诗歌只有几百年,相比历史悠久的欧洲文坛,还是后辈。特朗斯特罗姆的横空出世则意味着,瑞典终于诞生了杰出诗人,这当然令文坛兴奋,也足以使他获得“不朽者的地位”。

于坚认为,特朗斯特罗姆的作品还有一个重要的特质,即舒缓、平静,“既没有艾略特那种对现代化的焦虑,对'荒原’的恐惧,也没有艾伦·金斯伯格对人间的那种愤怒,他把目光转向了自然和他热爱的人生。”这也是他受到喜爱的原因——比起那些动辄批判的“愤怒诗人”,特朗斯特罗姆与日常生活、与大自然之间是一种和解的关系,态度并不激烈。

“这很像唐朝大诗人王维。”李笠说,他把特朗斯特罗姆比作“瑞典的王维”。只不过王维的“鸟鸣山更幽”是古代的,特朗斯特罗姆则直观地写下了对后现代工业社会的感受,如“直升机嗡嗡的声音让大地宁静”。

汉语的传统

李笠初次接触特朗斯特罗姆的诗歌是三十年前。那时他在北京外国语学院学瑞典语,开始读诗,包括大量瑞典诗人的作品。“我注意到了特朗斯特罗姆,他的诗隐喻丰富,并非一眼就能看懂。这对我构成了挑战。”李笠尝试着翻译。

差不多的时间,北岛读到了特朗斯特罗姆的新诗集《野蛮的广场》英译本。译者大名鼎鼎——瑞典文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马悦然。马悦然还问他能否翻成中文?

北岛试译了几首,由衷感叹“果然厉害”:“意象诡秘而辉煌,音调独一无二。”他感到,中国诗歌起点还很低。

1985年春,特朗斯特罗姆访问北京,与北岛初识。北岛叫了辆出租车,路上紧张地盯着计价表,“兜里钱有限。”翌日,两人爬长城,同行的有瑞典文学专家李之义。“那天托马斯很高兴,面色红润,阳光在他深深的皱纹中转动。他触摸那些城垛上某某到此一游的刻字,对人们如此强烈的要被记住的愿望感到惊讶。”多年后,北岛在随笔《蓝房子》里回忆。

游完北京,特朗斯特罗姆来上海。因为是独行,瑞典大使馆要他把发票保存起来,以便报销。上海街头,特朗斯特罗姆举着一张写满中文的发票,好奇地横看竖看。这个举动引发了围观,回国后他写了《上海的街》,将发票比喻为白蝴蝶,“公园的白蝴蝶被很多人读着。/我爱这菜白色,像是真理扑动的一角。”

那次中国行,特朗斯特罗姆获悉李笠很喜欢他的作品,回国后,寄来诗歌合集,还题了词:“给遥远的同行李笠。”1990年,李笠将合集全译出版,名为《绿树与天空》。

特朗斯特罗姆对中国诗歌界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于坚认为,他的“东方式诗意”复苏了中国诗人的“诗意记忆”。他赞同李笠的判断,特朗斯特罗姆和生活、自然的关系很像唐朝诗人。他本人也说过,唐诗是最现代主义的。这就促使中国当代诗人回望传统。

北岛也做了观察:“托马斯拥有丰富的传统资源,自古罗马的贺拉斯到日本的俳句,从瑞典前辈诗人埃克罗夫到现代主义的宗师艾略特,从法国超现实主义的艾吕雅到俄国象征主义的帕斯捷尔纳克。他承上启下,融会贯通,在一个广阔的背景中开创出自己的道路。”

岛上的诗人

这样一位诗人,却住在波罗的海的龙马岛上,与世隔绝。1985年夏,即游览长城后半年,北岛和马悦然夫妇拜访了特朗斯特罗姆的家,蓝房子。“它至少有150年历史,天花板很低,窗户很小,楼梯吱吱呀呀。”北岛的随笔集《失败之书》原名《蓝房子》,就取自于此。

岛上的生活很悠闲,大家喝啤酒、聊天,正符合瑞典人的习性。小时候,特朗斯特罗姆沉浸于自然博物馆、铁路博物馆、历史博物馆,乐此不疲,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他一直保持着这节奏,这或许是他和“汉语的传统”相契合的原因。从成名到1980年代末,特朗斯特罗姆总共推出了8本诗集,频率堪称舒缓。

“但一半以上属精品,意象很精致。他善于从乘坐地铁、在咖啡馆喝咖啡、夜间行车、林中散步等日常生活的细节入手,通过精准的描写,让读者进入诗的境界。随后突然更换镜头,把细节放大成特写。飞逝的瞬息在那里获得旺盛的生命力,并散发意义,展露出全新的世界:远变成近,历史变成现在,表面变成深处。”李笠说。

1990年8月,北岛和李笠再度拜访特朗斯特罗姆。俄国大诗人布罗茨基也在,北岛不喜欢他那“自以为是的劲头”,但对托马斯,布罗茨基十分尊敬。

四个月后,传来特朗斯特罗姆中风的消息。北岛去探望,“他右半身瘫痪,语言系统完全乱了套”,除了妻子,谁也听不懂他说什么。“我能从他眼中看到恐慌。”不过,他还能用左手为北岛弹一首曲子。1996年,他出版了《悲哀的威尼斯平底船》。

“中风后他也没有停止写作,只不过鉴于身体状况,速度更慢、形式也更短小了,类似于日本俳句。”北岛介绍。他曾为了一首长诗耗费十年,他说过:“诗不是表达'瞬间情绪’就完了。”特朗斯特罗姆的沉默是富有力量的。

诗人必须敢于放弃用过的风格,敢于割爱、消减。如果必要,可放弃雄辩,做一个诗的禁欲主义者。

诗是某种来自内心的东西,和梦是手足。

诗是对事物的感受,不是认识,而是幻想。一首诗是我让它醒着的梦。诗最重要的人物是塑造精神生活,揭示神秘。

  ——特朗斯特罗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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