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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联的工对与宽对

 文山书院 2021-12-04

上海  徐玉基

     古人给对联下的定义十分科学,既对又联,才是对联。对是讲形式,联是讲内容。光对不联那是诗钟、无情对、对句,它们不是对联。光联不对那可能是对联以外的文体,但不属于对联。(类似的还有律诗中的对仗联,有的可作为对联,有的则不能)

      本文中的“工对”“宽对”均属于对联创作正确的范畴。即不论工对和宽对,都符合对联要求,只是形式上的宽松和精严的区别、随意和讲究的区别。

      工对好还是宽对好,无法下结论,评判一副联,除了不出律外,内容是最为重要的。如果字字工,但联意平庸,又有什么用呢?虽然格律宽泛一点,但内容确实好,那也是一副好联。

      工可以做到字字工,例如清代郑板桥《与韩镐论文》:

删繁就简三秋树;

领异标新二月花。 

     不必字字工,就平仄来说,节奏点上字讲究就行;就词性来说,对品就行,同样也是工对。例如何绍基《题成都杜甫工部祠》:

锦水春风公占却;

草堂人日我归来。

      其中锦对草均仄,春对人均平,因不在节奏点上,不计平仄,所以仍然是工对。

     也有的在节奏点上失替失对,这种情况宽容点即作为宽对,严格点就判为病联。

     例如陶澍题《上海豫园湖心亭》:

野烟千叠石在水;

渔唱一声人过桥。

     就平仄来说,上联“在”字仄声,本句失替,与下联的“过”字失对,明显出律。(过字有平仄二声,在动词后平声,此处应仄声)野烟是个偏正结构,渔唱是个主谓结构。但古时没有今人的现代汉语语法概念,笼统的实词对实词,虚词对虚词就可以,但又规定要小类相对为佳,即使如此,这副联还是有些对的不工,相比他的另一副《豫园得月楼》:“楼高但任云飞去;池小能将月送来。”逊色较多。

     由于古时没有形成统一的楹联规则,各种撰联方法百花齐放,所以不少联家作品与今天的联律通则局部稍有不合,或求联意而不在乎联艺,不求工,更不谈字字工,例如:

      彭玉麟题南京莫愁湖胜棋楼联

王者五百年,湖山俱有英雄气;

春光二三月,莺花合是美人魂。

     其中英雄结构并列,美人偏正,同时末分句二四六位置均失对(串声)。

     其它不多举例。探讨工对和宽对,首先要明确对联的两个发展阶段,即以《联律通则》发布为分界线。在此前,特别是民国以前对联,虽然丰富多彩,但因创作背景和发展脉络的关系,那时没有统一标准,对联作为“小道”,从文学大家到乡村百姓,各凭喜好,格律上百花齐放,依靠创作中逐渐形成的共识,终究没有统一标准。中国楹联学会集全国联家之力,充分吸收历史对联精华,又运用汉语理论知识的最新成果,反复征求意见,在试行一年后,又作修改,终于形成了《联律通则》。联律通则不仅继承了历史优秀遗产,在很多方面还根据时代特点创新,如声韵上的双轨制,将传统的实词虚词具体化为现代汉语的词类划分,强调了词语结构的对应等等。十多年过去了,当今联界已形成了以《联律通则》为标准的共识,创作、评比均按《联律通则》为标准。创作中随意性大大减少,不合律作品不但评不上奖项,出头露面机会也很少。

      所谓工对与宽对的认识,也发生了少许变化。工对,即对仗工整,没有违反六条联律即是。宽对则复杂一点,一是有瑕疵,某处对仗不工,但不影响整联成对。这类瑕疵,对长联放宽,对短联收紧,例如长联句脚未遵律,一般都能放行。二是对仗勉强,为了凑平仄而牺牲词性,或自造别人难读懂的词语等。三是使用了古人对仗中的一些技法,今天已被边缘化甚至不被接受,例如朱氏规则,一些征联明确提出拒绝。但一般征联中还是作为宽对处理。

     还有一类对联,涉及比较深奥,也在争议之中。这就是上乘联作中,有某字明显出律。有读者会问,既然出律,何来上乘?这是根据林黛玉观点而来,“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学生香菱接受了这个观点,说“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现在一些学习对联的人往往搬出林黛玉来为自己辩解,殊不知林黛玉的话是有前提的“有了奇句”。奇句没有,倒想不要格律,肯定不行。所以我劝初学对联的朋友,老老实实合律,不要动不动就拿林黛玉说事,有林黛玉的本事再说。

     那么有奇句无法改动的联有没有?有!林则徐《自题》联即是,其中立字出律。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试想这个“立”字用什么字来换才能既合律又更好?我们从古人诗词中查找,可以和“纳”字相对的462个字中,有“高、雄、挺、成、撑、危、承、惊、为、垂、连、登、临、同、瞻、陈、交、攀、容、罗、凭、愁、擎、环、扬、忧”等26个字勉强可对。其中“高、雄、挺、成、撑、危、承、惊”等8个字较好,但均不能达到“立”的效果。

     这副联基本上是引用或化用古人语句而成。“海纳百川”出自“晋·袁宏《三国名臣序赞》之李周翰注:“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也。”“有容乃大”出自《尚书·君陈》:“有容,德乃大。”,明代兵部尚书袁可立有自勉联“受益惟谦,有容乃大”(上平下仄联)。“壁立千仞”出自晋·张载《剑阁铭》:“是日剑阁,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化自《论语》:“子曰:枨也欲,焉得刚?”。整副联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拼凑痕迹,气势宏大,表明了人生志向和襟怀,历来为人们称道,述怀联能出其右者真不多。如果因一个“立”字不工而弃之不用,岂不可惜?

一副联意上乘的对联因某字不工,而成了病联,打入冷宫,古联中少见,人们大多持宽容态度。如著名的昆明大观楼长联,有两个不规则重字。即“尽”“心”二字,尽字还在相连二句中,“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这二字到底是作者疏忽,还是无可替代,我们已不得而知。古人写长联,多有不规则重字出现,如成都望江楼联,也有“楼”“好”二字不规则重了。那时没有软件检查,凭眼力看几百上千字,难免有重字。

     今人撰联虽然力求工整,但有时真遇到尴尬事。刘太品先生是当今著名联家,他曾说过,在一次楹联家开会的车上,请大家对他的一句联语“明知无用偏读书”提出修改意见。按平水韵,读为入声。一车的著名联家都认为无法改动,因为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词来更换“读”字,也没有办法调整词序还要表达原意。但这类句子还是很少产生的,大多数认为无法合律的句子,其实都可以使之合律而不损其意境。

      对联相比律诗,有的更严格,如不得拗救;有的更宽松,如不讲孤平。在句式和节律上,对联更是自由度更高,也较好地解决了联句在平仄、词性、结构上的难题。七个字不行,我可拆为三四字的两句,从而将不工的问题化解于无形。

      字字工没必要,基本工是当然,偶作宽对亦无不可。写作对联要很好的掌握宽严适度问题,搞清那些方面的宽对是可以得到评委和读者理解并接受的,哪些是“走钢丝”的,哪些是在今天不被允许的。特别是在严格的征联评审体制下,评委宁可放弃,也不会评一副格律宽出限度的作品。作为评委,也要掌握宽严适度原则,工不求苛,宽不失律,应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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