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两株香椿树

 有温暖的文字 2022-01-04

两株香椿树

文│雨亮

最美人间四月天,草长莺飞,花木繁盛,岳母老家的两株香椿树应该发芽了吧。

清明正午,为家父烧纸上坟,休整片刻,即去妻的家乡长条村,祭拜去世多年的岳父岳母。

出西沟村口,沿青色笔直的铁道一路向东,过黄堡,上陡坡,过桥。从高高的桥头眺望,远远看到薄雾、青烟、绿树笼罩下的村庄,那里是岳母的家乡,长条村。家在村庄第三排路东。

妻和几个哥哥中午前去村口的高速路南,那里埋葬着我的岳父岳母。我终没有赶上祭奠他们。

如今,家中只有妻弟守着这座老屋。去年,前院的土屋重新拆旧换新。院落里好几株象样的树木被砍伐一空,唯一留下的是那两株香椿树。

问起大哥,他若有所思,沉呤良久,仰头望着脸盆粗状的香椿树, 缓缓地说,这两株树,算起来已有五十年树龄了。

依稀记得,我与妻结婚时是九十年代初,香椿树就守在院落东侧,那时已碗状粗细。如此说来,五十年树龄应该是有的吧。

那年的春日,岳父带回两株幼小的香椿苗,在离厦房不足两米的东墙根儿,并排,间隔不足三米的地方,浇水,挖坑,将这两株香椿苗栽种在场院。

二十年前岳父早世,七年前岳母病逝。这两株香椿树长势依然旺盛,虽然树皮粗糙斑驳,深色乌黑,如鳞甲状的树皮层层翘起,让人担心被风一吹就会脱离。女儿曾试着用手指轻轻一剥,一小块乌黑发亮的树皮生生掉落。

因院中再无其他傍依的树木,这两株香椿树被派上了用场。最平常的是在两树之间,连接起一根长长的麻绳。绳上是刚洗过的衣服、冬日潮湿的被褥、洗脸用的毛巾,还有深秋准备腌菜的雪里红。

秋收时节,玉米棒子编成把,在香椿树叉上拴两根粗铁丝,颗粒饱满的玉米棒子垂直吊在树下。待玉米干瘪熟透,再将其由上至下一层一层取下来。夜晚,幽暗的灯光下,只听得清脆的米粒碰击声,闲聊声,那是岳母一家人在剥玉米呢。

老屋买了台电视机,天线放置何处,于厦房之上并不稳固,院中又无依靠,妻弟索性架在其中一株香椿树的最高处。

每年的四月间,香椿树发芽,先是稀疏的,散乱的,细枝的顶端时不时冒出一点星红。慢慢的,红色渐成深褐,沿红点抽出褐红色的嫩叶。

和风细雨中,香椿芽三两天即长成一拃长,叶柄托举着细长的叶片簇拥向上,如凤凰的羽冠,如一顶小小的春伞。远远望去,羽翼在枝头轻轻摇曳,满屋满院弥漫着馥郁的香气。

岳母让儿女们采摘香椿芽。香椿树太高,攀过屋脊,直上云天,即使最长的竹竿也钩不到。只能先爬上土屋屋顶,脚抻着劲儿,踩在青瓦之间,用长竹竿钩下。

一顶顶椿芽如伞一样徐徐飘落,岳母在树下整理、清洗、晾晒。再切成丁状,放适量的盐、调料,腌制成咸菜,一年四季均可食用。再奢侈一些,新摘下的椿芽切段儿,与鸡蛋炒制,烹饪成椿芽炒鸡蛋。

岳母健在时,即使寂寥的深秋亦或料峭寒冬,她在烟火熏黑的灶间忙着为我们做饭。饭菜上桌,必有一盘腌香椿摆在不起眼的位置。

腌制后的香椿似乎少了些许灵气,色泽灰暗,与初见的香椿大不相同,然夹馍,调凉面,作为家常小菜,很是爽口,依旧泛着淡淡的香气。在困沌的年月,香椿成为全家人常食的美味。

夏日,两株香椿树层叠拥翠,相依相守,尽情舒展,院落里春深似海。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香椿树上鸟雀叽喳,争相鸣唱,仿佛在唤醒沉睡中的院落,一如终日早起的岳父岳母,给这寂寥的院落带来无限生机与活力。

如今两位老人已去世多年,而香椿树依然繁茂,继续向上沿展,东墙根儿下又生长出十几株幼小的香椿苗。鸟儿们不离不弃,硕大的树冠和羽状的树叶成为它们栖息的家园。

此刻,我们坐在两株香椿树下,一如岳父岳母。午后的阳光映照在层叠的叶片上,散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芒。在淡淡的回忆中,我的思绪回到从前,那些与家人团聚相守的温润时光……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