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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每一年的暮春时节，在长江南岸，在我家乡的山水之间，伴着滚滚春雷的轰响，田边地角，房前屋后，会齐刷刷地冒出无数的小竹笋来。 这些小竹笋拇指粗细，总是会在人们不经意间，从地底突如暗箭齐发。“无数春笋满林生，柴门密掩断行人。”这些可爱的小精灵，积蓄了一个冬天的能量，迫不及待地从土里钻出来，今天看还只一寸，明天便长出一大截来，你追我赶，拔节生长着，只几天工夫，便密密麻麻挺拔在山间田坳。 每当这个时候，也是村里的婆婆妈妈们最忙碌的时刻。她们扎上头巾，挎上竹篮，背着袋子，有说有笑，相约去山上采小竹笋。小竹笋的生长不择地方，不挑肥瘦，只要竹根所延伸的地方，春天一到，就能“刷刷”地冒出来。不多会，这些能干的主妇们便把采到的小竹笋，一袋袋，一篮蓝肩扛手提弄到家里来。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开始剥笋壳，用指甲从竹笋根部抠进去，反方向旋转一圈，笋壳悄然落下……于是，家家户户这几天的饭桌上，便会飘起各种以小竹笋为主食材的菜香味。这也是至今为止，故乡的父老乡亲为数不多的，不用付出艰辛劳动就能轻易得到的食物。 宋代大诗人苏轼在诗句中写道：“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刚剥壳的新鲜小竹笋，炒之前用水焯一下，用刀拍碎，佐于大蒜，生姜，辣椒清炒都是非常好吃的，脆嫩爽口，齿颊留香。倘若把它切成丁或捣成泥，倒入鸡蛋里一起煎或者蒸熟，或加入肉片爆炒，都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食。更令人叫绝的是，将吃不完的小竹笋剥壳后晒干。做菜时，先把又干又硬的小竹笋浸泡片刻，再将肥瘦相当的五花肉或者腊肉切片放一起焖上一两小时……开锅，绝对是令人垂涎欲滴的山珍佳肴。干竹笋被浓香滚烫的肉汁完全浸润，鲜美味醇，而炖到烂熟的肉内外都渗透着小竹笋的清香，久吃不腻…… 小竹笋在野地里自由任性地生长，不用施肥，无需管理，是当今难得的纯天然食品。多年以后，我离开故乡，偶然在机场或者车站的超市看到，觉得是那么亲切。顺手拿来一看，五支或十支一版，真空包装，一看价钱要十多元，不禁哑然失笑。这东西在我的故乡，只要春来，满山遍野都是。如今却在这城市的一隅被冠之为“山珍”，价格不菲。 但是，我也真切地知道，故乡的小竹笋真的是好东西。它不但带给人们舌尖上的美味享受，也承载着无数游子浓浓的乡愁。饥荒时饱我肚腹，盛世中添我口福，它的确是无愧于“山珍”名号的。难怪北宋诗人黄庭坚在《食笋十韵》中说：“洛下斑竹笋，花时压鲑菜。一束酬千金，掉头不肯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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