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案医话 | 徐力治疗肿瘤并发症验案举隅

徐力教授为南京中医药大学肿瘤研究所所长，南京中医药大学肿瘤内科学教授，硕士、博士研究生导师，从事中医肿瘤临床与科研工作30余年，具有丰富的临床与教学经验。徐力教授善于运用中医药治疗各种肿瘤并发症，并取得较好的效果。

补络补管汤治疗胃癌咯血

患者，男，80岁，2019年5月7日初诊。主诉：咳嗽、咯血伴胸痛5 d。现病史：患者2019年4月中旬于当地医院确诊为肺癌，5 d前出现咳嗽、咯血伴胸痛。因家属考虑患者年事已高，欲寻求中医药保守治疗，遂来就诊。刻下症：患者形体消瘦，乏力气短，咳嗽痰少，痰中带血，伴左侧胸部胀满疼痛，咳时痛剧，自汗盗汗，时有口干，纳食尚可，夜寐欠安，小便调，大便偏干，1～2d一行，舌质淡红有齿痕，苔薄，脉细。中医诊断：咯血（气阴两虚证）。治当止血、益气养阴、化痰散结。方选补络补管汤加减。处方：龙骨15g（先煎），牡蛎15g（先煎），三七粉3g（冲服），山萸肉30g，血余炭10g，煅花蕊石15g（先煎），藕节炭10g，黄芪30g，麸炒白术10g，太子参10g，麦冬10g，桔梗10g，白花蛇舌草30g，半枝莲10g，薤白10g。14剂，水煎，早晚分服。

2019年5月21日二诊：患者诉服药后咯血较前减轻，乏力较前好转，现咳嗽咳痰时作，偶感左侧胸部胀满疼痛，纳食可，夜寐渐安，二便调。继守原方，加茜草10g，棕榈炭10g，紫菀10g，款冬花10g。继服14剂，煎服法同前。

2019年6月5日三诊：患者咯血较前明显减轻，咳嗽咳痰偶作，左侧胸痛偶发不显，偶感头昏、乏力，余未诉特殊不适，纳寐可，二便调。予原方加龙葵30g，白英15g。继服14剂，煎服法同前。患者现病情趋于平稳，定期于门诊行中药调理，以巩固疗效。

按语：肺癌晚期由于癌毒侵袭，日久耗气伤阴，肺阴不足，虚热内生，肺气宣降失司，气逆于上，故咳嗽、咳痰；肺络受损，则出现痰中带血；肺气虚，卫表失宣，腠理不固，故见自汗；热扰营阴，则出现盗汗；形体消瘦为阴液不足，失于濡养；神疲乏力为气虚征象，舌质淡红有齿痕、苔薄、脉细皆为气阴两虚之候。徐力教授选用补络补管汤加减治之。补络补管汤源自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主治咳血吐血久不愈者。张锡纯指出：“龙骨、牡蛎能收敛上溢之热，使之下行，而上溢之血，亦随之下行归经。”两药敛正气而不敛邪气。山萸肉亦具有收敛之功，兼补肝肾，培本固元，以增强正气。佐以三七，取其活血止血之功，为治血证佳品。血余炭、花蕊石、三七组方为化血丹，亦为张锡纯所创制，张锡纯言其“治咳血，兼治吐衄，理瘀血，及二便下血”。咯血虽急，勿忘固本，加用黄芪、麸炒白术益气健脾；太子参、麦冬养阴润肺；桔梗宣肺；薤白解痉平喘。全方标本兼顾，共奏良效。二诊时，患者病情缓解，仍有咯血，加茜草、棕榈炭增强止血作用，紫菀、款冬花增强润肺下气、止咳作用。三诊时，患者疗效显著，因癌症晚期邪盛正虚，予龙葵、白英解毒抗癌。

三才封髓丹治疗唇癌口腔溃疡

患者，女，73岁，2019年5月8日初诊。主诉：口腔溃疡3个月余。现病史：患者于2019年3月6日行“左下唇肿块切除术”，术后病理示：黏膜组织慢性炎伴鳞状上皮高级别内瘤变，癌变，灶性侵及肌层。刻下症：神疲，口腔内见多个散在溃疡，溃疡面呈红色，灼痛明显，进食尤甚，口干，纳少，寐欠安，大便干燥，舌红，苔少，脉细。中医诊断：口疮（阴虚火旺、虚火上炎证）。治当滋阴降火、养血益精。方选三才封髓丹加减。处方：关黄柏10g，砂仁3g（后下），甘草片10g，南沙参30g，北沙参30g，天冬30g，太子参10g，熟地黄10g，生地黄10g，白及10g，藤梨根30g，怀牛膝10g，黄芪30g，知母10g，仙鹤草30g，石上柏10g，白花蛇舌草30g。7剂，水煎，早晚分服。

2019年5月15日二诊：溃疡面较前缩小，疼痛减轻，腹胀，大便仍干，舌红，苔薄，脉细。予原方加柏子仁10g，厚朴10g，枳实10g。14剂，煎服法同前。

2019年5月29日三诊：溃疡数量较前减少，疼痛明显减轻，纳寐尚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脉细。续进14剂，煎服法同前。后患者在上方基础上随症加减治疗半个月，溃疡基本愈合。

按语：口腔溃疡属中医“口疮”范畴，阴虚火旺者较多。该病病程迁延，脾胃阴伤，久病及肾，肾阴亏损，阴虚火旺，虚火上炎至口腔，则出现口腔溃疡，且溃疡面呈红色；阴分亏虚，津失濡润，则出现口干、大便干；阴虚火旺，扰乱心神，则出现夜寐不安。三才封髓丹出自《卫生宝鉴》,方中黄柏坚阴泻火，砂仁醒脾化滞，甘草调和上下，三药组方名为封髓丹。“三才”乃天冬、人参、熟地黄，《医方集解》云：“此手足太阴少阴药也。天冬以补肺生水，人参以补脾益气，熟地以补肾滋阴。以药有天、地、人之名，而补亦在上、中、下之分，使天地位育，参赞居中，故曰三才也。”此处易人参为太子参，取其平补气阴之力；加入知母，以增强清热泻火滋阴之功；南沙参、北沙参、生地黄养阴生津；石上柏、藤梨根、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怀牛膝引火归元，以清上焦热；黄芪、仙鹤草补虚。全方合用，共奏滋阴泻火、清热生津之功，方药对证，故诸症悉除。二诊时，患者仍有大便干、腹胀，加柏子仁润肠通便，枳实、厚朴行气消积。三诊时，患者病情平稳，继予前方巩固治疗。

葶苈大枣泻肺汤治疗肺癌胸腔积液

患者，女，65岁，2019年3月14日初诊。主诉：咳嗽、咳痰伴胸闷气喘1周，加重2 d。现病史：患者肺癌切除术后，化疗后。外院B超（2019年3月10日）示右侧胸腔积液，深约4.9cm。刻下症：神疲乏力，少气懒言，情志不畅，咳嗽，咳痰，胸闷气喘，右侧胁肋胀痛，咳时更甚，面目水肿，纳差，夜寐欠安，尿少，大便可，舌红，苔黄腻，脉弦。中医辨证：悬饮（肺脾两虚、饮停胸胁证）。治当泻肺祛痰、利水平喘。方选葶苈大枣泻肺汤加减。处方：葶苈子30g，大枣10g，黄芪30g，白术10g，防己10g，半边莲30g，大腹皮30g，玉米须30g，白花蛇舌草30g，半枝莲30g，猫爪草10g，水红花子30g，三七粉3g（冲服），醋香附10g，旋覆花10g（包煎），薏苡仁30g，茯苓10g，首乌藤50g，合欢皮30g，蜈蚣3条，姜黄10g，凤尾草10g。14剂，水煎，早晚分服。

2019年3月28日二诊：患者诉服药后右侧胸胁胀痛较前减轻，胸闷气喘较前好转，现咳嗽、咳痰时作，头昏，纳可，寐欠安，二便尚调。B超：右侧胸腔积液，深约2.1cm。予原方加泽泻30g，远志10g，石菖蒲10g。14剂，煎服法同前。

2019年4月18日三诊：B超（2016年4月15日）示右侧胸腔少量胸腔积液，深约1.4cm。现患者胸胁疼痛不显，胸闷气喘较前明显好转，心烦，纳寐尚可，二便调。予原方加炙甘草10g，浮小麦30g，郁金10g。14剂，煎服法同前。后患者定期于门诊服用中药调理，病情较平稳。 

按语：胸腔积液属中医“悬饮”范畴。肺癌病久，机体正气虚损，气机不畅，气滞痰凝，瘀血壅塞脉络，终致肺、脾、肾三脏气化功能失司，最终导致水液停聚，故患者出现咳嗽、胸闷气喘、胸胁胀痛等临床表现。三脏之中，脾运失职首当其冲，故出现乏力、少气、纳差等脾胃虚弱表现。葶苈子味辛、苦，性寒，主入肺经，具有下气利水消痰之功。肺气通利，痰水俱下，则喘平肿退；为防其性峻烈，佐以大枣缓和药力，使之祛邪而不伤正气。《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云：“肺痈喘不得卧及水饮攻肺喘急者，方中独用葶苈之苦，先泻肺中之水气，佐大枣恐苦甚伤胃也。”以防己、半边莲、大腹皮、玉米须助行水；香附、旋覆花善通肝络；黄芪、白术健脾益气以助脾运；生薏苡仁、茯苓健脾渗湿，有祛湿旺脾之功。诸药合用，共奏健脾泻肺、逐饮平喘之功。二诊时，患者病情改善，再加入泽泻助行水；患者头昏、寐欠安，以远志、石菖蒲开窍安神定志。三诊时，患者主诉无明显不适，易心烦，情志不舒，遂继予原方加浮小麦、郁金清心除烦以畅情志，炙甘草益气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