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在风华正茂的二十岁时与唐琬结婚,婚后与妻子伉俪相得,琴瑟甚和,几乎没有红过一次脸。不料,唐琬的德艺双馨,与陆游的心有灵犀,心心相印,导致陆游用情太深,几近荒疏了对功名的追求,以此逐渐引起陆母的不满。陆母认为唐琬一介女子,好舞文弄墨,会耽误陆游前程,并且进门一年未有孕(不是不孕,陆游提过,唐婉只是“著花迟”),便强令儿子休了唐琬。陆游于心不忍,但又母命难违,就另筑别院悄悄安置唐琬,其母察觉后大怒,亲命陆游另娶王氏为妻,唐婉被迫出走。王氏婚后一年就为陆家生下一子,四年里共生三子,除此以外,陆母还帮儿子找了一妾。眼看着家庭圆满,陆游却没有高兴一分。 多年后(公元1151年),陆游去禹迹寺南边的沈氏园游览,正巧遇到唐琬夫妇也在园中。唐琬征得丈夫赵士程同意,安排酒肴,席上亲自含泪向陆游敬了一杯酒,陆游忙举起酒杯,只无语凝噎,一饮而尽。陆游见人感事,心中大有触动,在他们走后,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并乘醉吟赋一首《钗头凤·红酥手》词,信笔题于园壁之上——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五年后(公元1156年),唐琬再次来到沈园,意外瞥见陆游的题词,不由感慨万千,于是和了一阕《钗头凤·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同年秋,便抑郁不止,抱恨而终,芳年不到三十。尽管唐婉的第二任丈夫赵士程是个君子,还有着皇家血脉,又钟情于她,对她无微不至,但那又怎样,爱情终究需要两颗心的深度感应,而非其他。 陆游闻知此消息后,悲痛欲绝。这一年,陆游才三十六岁。他接下来的大半生除了继续立主抗战,时时不忘收复中原这个终生大志外,剩下的事就是用大部分的时间来弥补自己的爱情创伤,治愈当初遗憾。 沈园这个地方是陆游和唐婉的最后一次相见之地,其在陆游心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往后的日子,一路过沈园,郁积于胸中的悲悼之情即立马袭上心头,陆游必会入园中凭吊一番。这一习惯持续陆游的大后半生,时间上长达半个多世纪之久。 七十四岁那年,路过沈园,沈园都已经换了主人,陆游看着自己先前留在壁上的词,再次悲从中来,不禁写下无题诗一首,前有小序云: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易主,刻小阕于石,读之怅然。 《齐东野语》中记载:“翁居鉴湖之三山,晚岁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胜情,又赋二绝云……盖庆元己未也。”宋宁宗庆元五年己未,也就是公元1199年,陆游居住在鉴湖边上,每次入城,都会去禹迹寺眺望沈园,这时唐琬逝去都快有半个世纪了,陆游睹景思人,泫然写下《沈园》二首: 又有一天,诗人在梦中再次来到了沈园,目睹旧物,触景生情,回忆起同唐婉在沈园相会时的情形,痛彻肺腑,梦醒时分,两首《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混合着眼泪托笔而出,是年,陆游已八十一岁高龄—— 陆游八十五岁的那个春天,那是他最后一次去沈园。人生代代无穷已,花木年年望相似。不知花木待何人,但见微风拂柳去。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本来到了该拥有从心所欲,看淡一切的心境的时候,他却拥有不了,好多东西他还是参不透,大概也不想参透,他还是执念太深,那天踏青归去后,又是一首《春游》,憾恨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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