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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动的彩虹33 | 神奇蚕桑

 吴越尽说 2022-05-02 发布于浙江
 神奇蚕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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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蚕、丝织的神话与传说,在科学考古与文献资料研究中逐渐变成了历史。这个“变”的过程,就是不断地用考古发掘的成果去印证历史文献资料,用出土文物所承载的信息去还原历史的真相。

A.初期丝绸“事鬼神”

我国现存最早的编年体史书《左传》记载:“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中国成语又云:“化干戈为玉帛。”是珍贵的礼物;因其足够的珍贵,所以只用于敬献最尊贵的君王。

考古发掘表明,在殷商时期的重要礼器青铜器上,经常可以发现用丝织品包裹后入葬的痕迹。这恐怕不是因为青铜器需要丝织物的保护,而是因为当时人们认为丝绸可以作为青铜器的载体传输到上天。

因此,早期丝绸的利用,不仅仅只是以日常穿戴为目的,“事鬼神”之用。在这种情况下,植桑养蚕也就不仅仅只是为了普通的经济利益,而是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情来进行。

对此 ,李建华先生在《柔软的力量之话说丝绸》的序中写道:“蚕由卵到虫,由虫到茧,破茧成蝶的生命轮回方式,在古人眼中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永生。因此他们认为蚕绝非地上俗物,而是从天而降的神灵,由蚕吐丝织成的丝绸当然也是可以通天的灵物。”的确,一生四变的蚕,它那卧眠与醒起的动静交替,曾经引发了中国古人对于天与地、生与死等人生重大问题的联想与思索。更为神奇的是,蚕用吐出的丝使自己的生命寄生在另一种生命—人类的身上,使另一种生命也染上了自己的神采,并因此更加鲜艳动人,用灵魂附体的方式为另一种生命奉献出自己的所有辉煌。

蚕的变化如此神奇,桑树就更加神圣了,从而使古老的丝绸拥有其它纺织品无法比拟的神圣意义。

在钱山漾和青台遗址出土丝织品以前,那些年代久远的丝织品,虽然屡屡在考古发掘中展现华丽的身影,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丝绸,因为那些考古发现,大多仅仅只是一些丝织物的痕迹而已。比如,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把商代玉戈和商代铜戈把上,带有丝织品花纹痕迹,其中商代玉戈上留有雷纹花绮痕迹,商代铜戈把上带有提花绮痕迹。1973年,在河北藁城台西村商代遗址第38号墓出土的铜觚表面上,发现包裹着丝织物的痕迹有五处之多。其后,在河南安阳“妇好”墓出土的铜器上,也发现有纨、绢、缣、罗等粘附的丝织物。

考古学家推测,在商代,由于一些奴隶主常常使用丝织物品包裹或覆盖贵重玉器、青铜器,这才造成丝绸的痕迹保留至今。

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当时奴隶主使用丝织物已经相当普遍了。从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与以上的考古发掘相互印证,表明我国至迟在商代,人工养蚕织丝在黄河中下游已经发展到了一定阶段。

因此,中国早期的丝绸由于弥足珍贵,刚刚诞生就成为了祭祀用品,这也与青铜器和玉器一样,成为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于是,就有专家说,在中国丝绸业一开始可能就是一项宗教活动,而不是纯粹的经济活动 。

中国古人最开始使用丝绸,是在祭礼中用来包裹礼器与尸体。这一点,从马山一号楚墓中也得到了证实。墓葬中的尸骨就是用层层丝织品包裹并用九根锦带捆扎着。蚕桑丝绸在早期 “事鬼神而用之”的含义,直到殷周时期仍然普遍存在。后来随着春秋战国时期生产力的提高、思想的解放以及等级观念的松懈,丝绸的使用才变得逐渐普及,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在中国丝绸博物馆常务副馆长徐德明先生主编的《丝绸文化100问》中,第一个问题讲的就是“天虫作茧,初为衣裳”,开篇就分析了迄今为止全世界发现最早的丝绸织物一河南荥阳县青台村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公元前3650年的一块浅绛色罗织物的用途,明确说就是用来包裹尸体的,并指出:“在古代中国有着'布以养生,帛以送死’的传统。先民们认为蚕的一生非常神圣,是和天地生死联系在一起的,所以觉得用蚕丝做成的丝织品具有通天的神奇功能,因此死后灵魂想要升天就必须用纺织品或丝绵把身体包裹起来,形成一个人工的'茧子’。这就是先人之所以用丝绸包裹尸体的原因所在。”而大量有关的葬俗记载的古文献也都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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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专家推测,古人让死者灵魂自由升天之意或许来自蛹死七日然后化蛾破茧而出的联想。

不过,早期丝绸除用做尸服外,还用于做祭服。《礼记·月令》:“蚕事既不登,分茧称丝效功,以共郊庙之服。”非常清楚地说明,躬桑亲蚕所得之丝主要是供郊庙祭祀之服用。在《礼记·祭纷》中还云:“王后蚕于北郊,以共纯服......夫人蚕于北郊,以共冕服......王后、夫人非莫蚕也,身致其诚信,诚信之谓尽,尽之谓敬,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这也正是说明了马山一号楚墓的墓主人出土时为什么身上包裹了13层丝绸。李建华先生说:“一方面,古人发现了丝绸具有极好的防腐功效,另一方面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蚕吐丝后化蝶是一个个重生的过程,人只要能钻进和蚕茧具有同样功效的包裹中,就能像蚕一样,在死后重生,并升天而去。而他们在包裹的时候还专门留了空隙,好让灵魂从这个空隙中升天。”

可见,事神明必须用蚕丝之服,同时,为了表示敬之尽或敬之至,还必须用亲蚕、亲缫所得之丝制成祭服。

因此,我们说中国的丝绸业从起步之初就蒙上了浓厚的宗教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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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扶桑乃“太阳栖息地”

从古代的文献资料中,我们十分清楚地看到,上古时期,人类最为重要的两项活动——生存与繁衍都是在桑林中进行的。

那时,为了子孙后代繁衍,古人们都到桑林里去求子。中国最古老的诗歌集《诗经》中有着细致地描绘,比如,《小雅·隰桑》中说:“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据秦国孟相吕不韦主编的那部古代类百科全书似的传世巨著 《吕氏春秋》记载:男女的幽会,一般都在桑林,为的是能在桑林中祭祀主管生育的高媒神。

同样,吃不饱肚子,人类就无法生存,就更谈不上繁衍了。于是,古人又为粮食丰产而到桑林里去求雨。历史上,就有个最为著名的典故一成汤祷雨。先秦诸子中,普遍记载着商汤之时,七年大旱,汤乃以身祷于桑林。

在成书于春秋战国时期的旷古奇书《山海纷经》中,讲述了许多与桑树有关的故事,颛顼的降生神话,伊尹的身世传说,成汤的祷雨记载,都与桑树密切相关,无不闪耀着桑树在远古时期的神圣光芒。特别是书中透露出的远古时期生存环境和动物、植物、矿藏资源信息,为我国成为世界丝绸发源地提供 了强有力的文字佐证。

中国丝绸博物馆馆长、中国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赵丰先生,根据对大量史料和考古发掘出土实物的分析研究,指出中国桑蚕丝绸业起源的契机在于中国独特的文化背景。他说:“起初,新石器时代早期或中期的先民,对于广泛生长于原始桑林之中的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观察蚕自卵至并化飞飞翔的生态变化 ,把它与人的生死、死后升天相联系。于是,蚕成了沟通生与死、天与地的引路神, 桑树成为羽化升天的工具。到新石器时代中期,人们开始对蚕加以有意识的饲养与保护,以免人们的通天之路因自然环境或天敌而被阻。因此,桑丝的利用,最初的目的是鬼神。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商或西周,直到春秋战国时期,丝绸的使用才渐渐普及起来。”

这些文献记载与故事传说,是告诉我们,在远古时代,桑林是人与神对话和沟通的特别场所呢?

在桑林这个非常特别的场所里,桑树被古时的人们臆想成为神树“扶桑”——太阳栖息之地。在古文献中,我们常常可以找到这样的记载 。《山海经·海外东经》中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在先秦的典籍里,对扶桑的解释为“神木名,传说日出其下”。扶桑总是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出现。其实,所谓扶桑,就是古老的植物崇拜,以桑树为原型创造的神树,如同印度的神树菩提树一般。

如今,我们不但从四川广汉三星堆文化遗址中找到了实证,还从楚地的古墓葬中看到了实物。

在三星堆遗址出土的文物中 ,有一株神秘玄妙的青铜神树。这株青铜神树,喇叭状树座,树干笔直,上有9根柔枝弯悬,树枝上和树顶各栖一鸟,代表着九个太阳。同时,神树上还有铜龙、铜铃、铜花、铜叶等挂饰。

同样,在楚地长沙马王堆汉墓中出土的一幅楚国帛画中,上方绘有一轮红日,火红的太阳中站立着一只金鸟,红日的下方,有两条龙飞舞于扶桑神树和九只太阳之间。画中高大的神树枝条绵长柔韧,叶形极似桑叶。可见,这株桑树充当着神话中的天界不可或缺的角色。

对此,丝绸史学家赵丰先生说:“我们的祖先从对蚕的崇拜中衍生出了对桑树的崇拜,求子、求雨等重大活动均在桑林中进行,进而产生了扶桑树的概念, 成为天地间沟通的渠道之一。” 这也许就是因为,蚕是自然界中变化最为神奇的一种生物。蚕在短短的一生中,经历了数次变化,四次蜕皮,身体在扩张几十倍后,把自己紧紧包裹在一个椭圆形的茧子中,几天后又不可思议地长出一对翅膀,羽化成蛾,又开始一轮新的生命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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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爱情调味品”丝绸

在2000多年前,随着丝织品生产的日益扩大,当丝绸刚刚具备跨越国度的“普世价值”时,它就开始脱离了原本遮肤护体的功能,而成为各诸侯国相互交流的媒介。诸侯朝见天子以及诸侯间互相拜访、集会结盟等重大政治活动,必须用丝绸和美玉等物作为礼品。比如,当时作为礼品的六种美玉当中,璧玉必配上帛,琼玉必配上锦。

对此,沈从文先生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一书中写道:“春秋战国时期,社会上层统治者及其臣属、妃嫔形成一个巨大的奢侈消费集团,食必梁肉,衣必文绣自不待言,甚至连宫室、狗马也无不锦绣被体,即使国与国的聘问往返、馈遗礼品也要使用大量美锦文绣,其耗费数额之大十分可观。在这种风气中,高级丝绸的销量急剧增长,促使这一时期官、私纺织、刺绣高级工艺品的生产规模日益扩大 ,工人之众、产品的精美新奇都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

其实,在历史的进程之中,丝绸的用途不断被拓展。正如前文所言,人类的生存与繁衍都与桑林有关,于是,神奇的丝绸将触角伸向美好的爱情。

美丽的丝绸,让美女变得更加妩媚,当然也就成为了爱情的“调味品”舒卷着爱的生息,荡漾着爱的欲望的丝绸,使无数平凡的爱情产生了超凡的魔力。

想象一下吧,粗布麻衣制作的衣服和轻盈透薄的丝绸,哪个更能引起人们的眼球呢?不用说,堂堂大汉天子一汉成帝刘骜做出了选择。好一个“燕瘦环肥”,姐姐赵飞燕,妹妹为赵合德,这两个汉代的姑苏姐妹花就是靠轻解罗衣、 美人沐浴的活色生香,“俘虏”了龙椅上的“一把手”。

对此,东华大学纺织学院教授屠恒贤先生在《中国丝绸通史》中写道:

丝绸毕竟是高档奢华的消费品,过度的消费将耗尽有限的财力,商代末年的纣王“多发美女,以充倾宫之室,妇人衣绫纨者三百余人”,滥用锦绣绫纨达到了惊人的程度。最后商纣王“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焚死在鹿台。在这里 ,墨子尖锐地指出:过度的奢华、滥用耗工费时的丝织品,是商纣王灭亡的原因之一 。

马克思说,商品的价值由其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商品有价值与使用价值。也就是说,有价值不一定有使用价值,而使用价值则是与人类的需求紧紧相连。当人们只是需要一件衣服时,丝绸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当人们需要情调时,丝绸则成为剌激情爱时的欲望;当丝绸的价值得到社会的普通认同和量化后,它又成为了商品交换时的中介物。

其实,一件物品,它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的,一切意义与价值的根源都在于人。当时下富裕起来的中国人“抢购”瑞士手表、LV 包时,我们需要静下心来认真的扪心自问,是你用厚厚的钞票证明奢侈品的价值呢,还是那些奢侈品能够证明你的价值呢?毕竟,世界的本质不在于物质还是意识,而在于你是如何去认识。

只是,丝绸在几千年的文明进程中,已经深深地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正如李建华先生说:“丝绸与华夏文明的脚步一同前进,文字、货币的出现,朝代的更替,四大发明的创造,祖先探寻世界的步伐,皆有丝绸柔软的力量在推动。

古人有云:化干戈为玉帛。这里的玉帛,讲的是古代典礼所用的礼器。李建华先生说:“中国是古老的礼仪之帮,丝绸是礼仪的象征和载体。”同时,帛在早期既是财富的象征,也是商品交换的媒介。《字说丝绸》中说,币字造字的本意,是指“古人作为高级礼物的小块丝巾”。而篆文的币字在“巾”上加一横, 表示特殊丝帛。《说文解字》中云:“币者帛也。”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石俊志先生说:“我们的货币本源是丝绸。当我们讲起货币职能的时候,我们也就是在讲丝绸的货币职能,货币这个职能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丝绸的货币职能也是这样的。我觉得中国货币本源是丝绸。” 丝绸作为货币,可以追溯到魏晋南北朝,那时的官员们官饷都是用帛,到了隋唐商品交换复苏,布帛仍是法定流通货币。

于是,我们说,马山战国丝绸的横空出世,不但让曾经引领世界丝绸生产先进水平的楚国制造,真真切切地展现给了世界。同时,也使我们能够明白,为什么中国古代的丝绸能够成为商品交换的媒介。


来源:《荆州文旅频道》微信公众号

作者:张卫平 张 旗

2022-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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