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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面 拌面

 老王的糊涂闲话 2022-08-26 发布于上海
南方的面条是作为点心出现的,点心嘛,不是为了疗饥,而是为了品味,为了解馋。因此各式各样的浇头。吃就吃个华而不实。
苏式面浇头有数百种之多,鱼虾蟹鳝、鸡鸭猪羊,皆可入浇头。一个面馆的厨师,实实在在就是一位红案大厨。

人在上海,吃面自然也本地化,最常吃的是各种浇头的苏式面。正宗苏式面是汤面,汤又分红汤白汤。在苏州面馆里,菜单或水牌上都标明,让客人先选汤,再选浇头,而浇头是可以多选的。
《随缘食单》中说:大概做好面,总以汤多为佳,在碗中望不见面为妙。
张爱玲也曾写道:“我认为'宽汤窄面’最好窄到没有,只剩一点面味,使汤较清而厚。”
在杭州导游安排大家到孤山旁边的楼外楼去吃螃蟹面。当时这家老牌饭馆子还没像上海的餐馆"面向大众",菜价抑低而偷工减料变了质。张爱玲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能看到近处的湖心亭和远处的苏堤。印象中,坐的是“油腻的桌子”,她写道“螃蟹面的确是美味,但是我也还是吃掉浇头,把汤逼干了就放下筷子,自己也觉得在大陆的情形下还这样暴殓天物,有点造孽。桌上有人看了我一眼,我头皮一凛,心里想幸而是临时性的团体,如果走不成,不怕将来被清算的时候翻旧帐。”旁人这一眼,促成了张的出走。

一碗面,汤和浇头挂帅,也是每家面馆安身立命的法宝。江南不适合种植小麦,对面条的要求也就稀松。面条皆面馆定制机制切面,煮到夹生,咬断时能看见横截面有白芯,为合格,正宗。
所以这样的面条吃汤面尚可,若是沥水后拌面,就勉为其难了。
葱油拌面或麻酱面都要依靠大量油脂润滑,才能将面条拌匀,但面条本身的品质决定了这碗面依然是吃的调料味道。
清代才子李渔在《闲情偶寄》讲:南人食切面,其油盐酱醋等作料,皆下于面汤之中,汤有味而面无味,是人之所重者不在面而在汤,与未尝食面等也。
李渔讲自己的吃面心法:以调和诸物,尽归于面,面具五味而汤独清,如此方是食面,非饮汤也。
自创了五香面和八珍面,就是将各种食材和在面粉里,再制成面条,这才叫吃面。
“五香者何?酱也,醋也,椒末也,芝麻屑也,焯笋或煮蕈煮虾之鲜汁也。先以椒末、芝麻屑二物拌入面中,后以酱醋及鲜汁三物和为一处,即充拌面之水,勿再用水。拌宜极匀,擀宜极薄,切宜极细,然后以滚水下之,则精粹之物尽在面中,尽勾咀嚼,不似寻常吃面者,面则直吞下肚,而止咀咂其汤也。”
“八珍者何?鸡、鱼、虾三物之内,晒使极干,与鲜笋、香蕈、芝麻、花椒四物,共成极细之末,和入面中,与鲜汁共为八种。酱醋亦用,而不列数内者,以家常日用之物,不得名之以珍也。”
现在没人做这么复杂的面了。但以食材入面的方法流传了下来。我买过的香港一家老店的虾子面,即是以大地鱼、虾子制汤,和面。干干的一小卷淡黄色细面条,看上去平平无奇,按照包装上的说明,冷水下锅,待到水开,即关火,盖上锅盖焖个一两分钟,就可以盛到碗里。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汤,嚯!真鲜!几乎完美复刻了香港街头云吞面的鲜味。

陕西人用菠菜汁和面,制成绿色面条。意大利希腊等地中海地区的厨师,将墨鱼汁加入面中,做出黑色面条。
通常北方人家常面条以捞面居多,煮好的面条或过水,或直接盛进碗里,曰“锅挑儿”。然后可拌炸酱,可浇卤,可浇汆儿。山西人的刀削面浇以炖的香喷喷的肥瘦相间的小炖肉。陕西人则浇上肉丁土豆丁胡萝卜丁炒成的臊子。西红柿鸡蛋是全体北方人从小吃到大的国民面卤子。
北方的面条有“过水”一说,用凉水冲洗掉面条表面的冗余淀粉质,目的在于让已经很筋道的手擀面吃起来口感更爽利。
北京人吃面条有两种独特的吃法,他处鲜见。一曰咸汤面,用老腌咸菜缸里汤,搁上花椒粒熬,拿这汤浇面,再搁点菜码,香椿、青蒜、黄瓜丝儿,就这么吃。现在谁家里头还腌咸菜呢?所以这个吃法就基本看不见了。
另一种特别的吃法是臭豆腐拌面,味道极具杀伤性,一般人吃不了。您要是想尝个鲜,我就把详细做法说一说。

首先是将王致和那绿色的臭豆腐块用筷子夹到一只大空碗里,搅成糊,倒点香油,放点葱末,搅合匀了,就能拿来拌面了。吃这种面,最好吃锅挑儿,热气蒸腾,臭豆腐味儿更上层楼。
李石曾,河北高阳县人。国民党元老、故宫博物院创建人、教育家,曾在法国巴黎创立中国豆腐公司。1906年,他和张静江、吴稚晖等人在巴黎组织了“世界社”,宣扬无政府主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李石老茹素,但不忌葱蒜。在北京爱上了王致和臭豆腐,他说夏天烦渴,胃口不开,来碗芝麻酱拌面,不用三合油而用臭豆腐卤就着大蒜一吃,可算无上珍品。
李石曾可谓家世显赫。其父李鸿藻,清朝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乃朝廷一品大员,早年曾做过同治帝的老师。属于政治观点比较保守的清流派,与李鸿章等洋务派意见相左。
李石曾1906年加入同盟会,将豆腐工厂赚的钱资助孙中山先生,以推翻他的父亲担任过一品大员的那个腐败朝廷。
而李石曾本人,则在1924年 11月5日亲自带队,将末代皇帝溥仪逐出了紫禁城,彻底结束了中国最后一个王朝的存在。
1973年,这位爱吃臭豆腐拌面的老海归、官二代,在台北去世,享年九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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