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奔上樓,力奮正在熱氣騰騰手忙腳亂。每次見力奮,他手裡總是起碼有五個尺碼不等的大小袋子,繚亂得心碎。今天除了五個袋子,桌上還有一盒子鹽水鴨,力奮剛剛在街上買來的至寶。儂吃呀儂吃呀,我們一頓午飯,一邊吃申報館的披薩,一邊吃金陵鹽水鴨子,自我 fushion 得不得了。 午飯後,我們在申報館拍《上海談話錄》,請力奮講他的上海記憶,他多年收藏的關於上海的文本。五個袋子裡,有一個,裝滿了力奮攜來的藏品,1968年至1972年,虹口一戶上海人家,整整四年的流水開銷賬,菜金幾錢、倒馬桶幾錢,一本細節琳瑯的硬面抄。有六十、七十年代,兩大本照相簿,全部是合影,而且在黑白照片上手繪著了色,幾乎每一幀照片都珍貴無比。比如,六十年代上海博物館的大幅合影;比如,當年芭蕾舞劇《天鵝湖》謝幕時刻,領導上台與天鵝們的合影,那麼纖弱憂傷的天鵝群裡,夾花立著粗壯憨厚的工人老大哥;比如,層層疊疊六大排白花花的年輕男生,人人一條三角泳褲衣不蔽體,笑容滿滿簇擁於巨幅主席像下面的合影,畫面尺度大得驚人,今天的現代派畫家,絕對沒有這個膽子,畫出如此趣味前衛的現代作品來,驚艷驚艷。再翻過去,跳出來一本病例卡,腰細了,力奮把看病配藥的病例卡,混進了價值連城的藏品中。看起來五個袋子還不夠,需要第六個。 然後開拍之前,力奮拎出五個袋子裡的一個,徵求製片人邱憶榕和曹臻兩位小姐的意見,我帶了三四套衣服來,你們看,我穿哪套好?我在對面聽見,慚愧不已,今天拍攝,我就穿了件乾淨衣服來,想也沒有想過要多帶幾套衫。力奮謙虛謹慎地跟兩位小姐推敲了一會兒穿長袖還是穿短袖,然後來了一句,我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把長袖子卷起來,我是很熟練的。說得我笑倒。 之二 之三 飯局主人家,亦是潮府館的主人家黃謙先生笑談,我們潮州人吃苦、出力都不怕,怕就怕吃得不好,所以,潮州人到哪裡,稍微有點局面了,就要弄個自己的館子,吃得好一點再說。當晚飯局一大半是潮州男女,人人精瘦,這個特別有說服力,吃得好的人,一定是瘦精精的;吃得差的人,總是肥頭大耳像一宗明晃晃的罪惡。 一道鄉下苦瓜腩肉,俊美極了。四指寬的苦瓜,釀了一大塊五花腩肉在瓜內,燉得纏綿,端上桌的時候,一派古玉的蒼秀。刀叉切食,清苦得至肥至糯,太高級了,我還從來沒有食到過苦得肥糯的口感,渾然天成,優雅得不得了。跟這種亦飄逸亦沉鬱的清苦比,任何甜味,都蠢笨庸俗得不可言說了,絕贊。 圖片來自網絡,一些古董郵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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