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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菜黄豆煮坚韧,乌桕灯油沐笃行

 tianyou62 2022-10-04 发布于黑龙江

——49届校友胡萃教授回忆金中生活

编者按:为庆祝母校金华一中120周年校庆,金华一中校友会(杭州)寻访校友,倾听校友讲述真挚难忘的母校情、校友谊。今天,我们邀请到49届校友、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胡萃,分享他与母校及其父亲胡步蟾先生的故事。

我的初中、高中都是在金华中学(金华一中前身)念的,小学也是金中附小。可以说,我治学为人的基础完全是金中培养的。

读初中

金中六年,初中三年尤其难以忘怀。那段生活极其艰苦,现在的年轻人恐怕是受不了的。虽然艰苦,但师生都十分努力,学习很勤奋,为我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奠定了我一生学习的功底,所以我特别怀念这一段生活。

1937年日本进一步侵华,很快占领了我国更多国土,当时的浙江省政府迁到了金华,日本人便开始频繁轰炸金华。小时候我就知道,家家备有警报袋。警报袋里装着家里最要紧的东西。空袭警报一响,大家拿起这个袋子就往防空洞跑,尽管防空洞的数量并不多。

为了躲避轰炸,金中不得不搬到乡下。学校从金华城里搬到了澧浦镇附近一个叫蒲塘的村庄。高中部在蒲塘,初中部在蒲塘附近的村庄。那时候我还是小学生,金中附小则搬到了东阳江边的洪村方。

每天,我跟着爸爸住在蒲塘。吃过早饭,背着书包步行到洪村方上小学,到了傍晚再回到蒲塘。小学最后的阶段就是这样度过的。

后来金华也沦陷了。学校克服种种困难从蒲塘搬到了缙云乡下。高中部在金竹,初中部在棠慈。那时候的我正好读初中,在棠慈度过了整整三年。

棠慈又叫“小桃源”,风景很不错。靠近村庄的山,就像一面墙,好似山穷水尽疑无路,再往前走,会冒出一个城门洞,进去一转弯,便慢慢显现出一个世外桃源。

棠慈分上中下三村,中间是弯弯曲曲的好溪。好溪的水平时很浅,一旦山洪爆发,溪水就猛涨,容易形成水灾。因为常常发生水灾,历史上,好溪曾被称为恶溪。后来,人们希望它能变好,就把名字从恶溪改成了好溪。

棠慈有个特点,祠堂多。各个年级就分散在多个祠堂里,一个年级一个祠堂。吃、住、上课,自修,都在祠堂里。

那时候,每个学生每学期交五斤黄豆和五斤梅干菜。这就是一个学期的菜。早晨起来稀饭加几粒煮黄豆,中午和晚上是一碗红颜色的豆腐烧梅干菜汤,里面的豆腐很少。天天如此。当时大家都年轻,胃口大,再加上菜又差,常常靠抢饭才能吃饱。一个班级一箩筐饭。在班上,我年纪小,个子也最小,抢饭的时候常常被同学压到饭筐里,饭没抢到多少,身上倒是粘了不少。老师看我可怜,就从自己的饭桶里分我一些。后来,我学聪明了。那时饭碗很小,我就在小碗里先盛一点点饭,赶紧吃完之后,拼命盛第二碗,把饭压得紧紧的。然后我就退到旁边,看大家抢饭。初中三年,吃饭就是这样过来的。

晚上,我们睡在祠堂过道两边的阁楼里。阁楼的地板上刚好可以铺一排地铺,再留出一点点地方走路过人。

上课就在祠堂的大厅里。每张小桌子两个座位。学校没有图书馆,没有操场,没有洗澡间。我们洗脸、刷牙、擦身、洗衣服都要去好溪边,冬天也如此。学校也没有地方供应开水,所以我养成了习惯,喝水比较少。学校没有体育老师,没有音乐老师,当然也没有风琴,钢琴,什么课外活动都没有。

晚上自修,就是把前后两张桌子拼起来,四个学生面对面坐,共用一盏油灯。当时当然没有电灯,连煤油灯也没有,用的是桐油灯。实际上也不是真正的桐油,而是乌桕油。因为油不充分,油灯的灯芯就很有限,烟大,光线明显不足。每个人的衣服背上多少都会有一点油的影子。

从金华乡下沦陷区,到缙云棠慈要走三天。走的不是大路,需要爬山。一路上,我们常常要打听日本人的行动,远远避开鬼子据点,绕道走。爸爸每次总是带头走在第一个,把我们所有人分几组隔开,装作彼此不认识。

第一次去棠慈特别艰难。爬上金华南山,晚上到了一个和尚庙。我们求和尚让我们在庙里过一夜。庙里有什么就吃什么,睡觉大家都带着各自的铺盖。和尚很客气,收了钱,尽力让我们吃上饭。庙里没有食用油,和尚就用供菩萨的蜡烛油炒青菜。结果有的人第二天就拉肚子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事,一早上路高兴得不得了。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不到中午边,已经感觉走不动了。有个美术老师,金玉相先生,比较胖,走起来也很困难,何况要连续走三天。

住宿通常就在小旅馆。臭虫、跳蚤不少,没有办法。一般先将女同学安排好,再安排男同学。爸爸把自己的床铺铺在门口,这样有什么事情他先挡着。

去棠慈的路上,有一回差点挨枪弹。通过敌占区的时候,大家都很小心,不讲话,分开慢慢走。到中间地带好一点了,思想上就放松了。再到有国民党军队的地方,年轻人就开始嘻嘻哈哈。那天,我们走到永康石柱,石柱镇有一座很长的桥,桥的那头就是国民党军队,桥的这头靠近中间地带。国民党军队怕日本鬼子来,非常警惕。我们不知道。大家上了桥就像解放了一样嘻嘻哈哈。桥那头喊口令,我们没听到。那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看不清楚。幸好有同学及时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大叫,“我们是学生,我们是中国人”,这才没有开枪。

每个寒暑假,我们就这么来来回回。放假回家最开心,不仅可以团聚,还可以吃到新鲜蔬菜和少量的荤菜,一个学期下来,几个月没有吃过了,高兴得不得了。在棠慈,我们待了足足三年。每个学期,就是五斤黄豆和五斤梅干菜。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当然会营养不良,影响身高。晚上学习灯光暗又影响视力。所以对于我们那一届,尤其年纪比较小的学生,这三年的影响特别大。我们下一届,只在缙云待了两年。而年纪大一些的学生,已经发育了,艰苦条件对身体的影响相对小一些。

虽然生活这样艰苦,但老师教学很认真,同学学习很勤奋。在我们班上,最突出的是陆金土。他嫌土字太土了,就把土字底下一横写得短一点,变成了陆金士。后来,他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学,学物理,毕业后先在北京工作,我曾去看望他。再后来,他调回浙江,在浙江师范大学物理系工作,是一位副教授。

陆金土是东阳人,东阳的风气很好,重视教育,鼓励读书。在东阳,祖宗留下来的公共土地收入,谁读书多就送给谁。他为了争取这一点,非用功不行。他妈妈替人家当保姆,爸爸是篾匠,家里非常艰苦。陆金土每天起得很早,很勤奋,我很佩服他。那时候我年纪小一些,又不懂事,早上起不来。我就把我的地铺搬到他旁边,叫他起来的时候推一推我,跟着他一起起来。天晴的日子,刚一蒙蒙亮我们就到好溪旁边去读书,读英文读背古文。下雨没办法出去,我们就去帮师傅添柴烧火,借火光读书。

棠慈的三年生活,虽然对我的身体影响很大,但是培养了我吃苦耐劳的精神。从那以后,什么东西都说好吃,从来没有说过哪个东西不好吃,再苦也能忍受。三年勤奋,养成了很多好习惯,譬如早起,几十年来到现在一直是这样,早上蒙蒙亮就醒了。还有爱惜时间,为我打好了学习的基础,可以说一生受用不尽。

图片金一中校友会(杭州)一行于2022年9月18日下午拜访校友胡萃

入高中

抗战胜利,学校迁回金华,高中三年就是在金华度过的。初中三年学得怎样,高中入学考试是一次检验。考试结束,金中在城里旧址前的高墙上张贴了录取名单。我是第一名,亲友们高兴得奔走相告。奶奶特别高兴,说是她的功劳。为什么呢?她替我裹粽子,做发糕。考试之前,先吃发糕,再吃粽子,这是老太太规定的,意思高中。实际上当然是初中三年大家努力学习,老师勤奋、学校培养的结果,也是像陆金士这样的同学带动的结果。

高中阶段不像在棠慈,课外活动很多:报告会、学习会、讨论会、演话剧,气氛十分活跃。那个时候爸爸是校长,他规定,第一,严格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第二,好好学习;第三,不能出头露面。我从小比较听话,规规矩矩就按这三条办。所以高中三年,除了认真学习外,印象最深的事情是跑龙套。跑龙套是什么?就是当学生会组织演话剧时,男主角女主角报名的人很多,龙套没有人报。学生会跟校长汇报,我爸爸就说,叫胡萃去,龙套就成了我的任务。台词一般也不大有,就几句话,上台傻傻地走一趟。

上大学

1949年春天,我高中毕业。正好是解放前夕,物价飞涨,社会非常混乱。北方刚解放不久,南方尚未解放,大学是否正常招生,毫无音信。我们家兄弟姐妹多,负担比较重,爸爸就叫我去做小学老师,管饭,但没有工资。

几个月后,杭州、金华相继解放,终于等来了浙大的招考信息。虽然没有好好准备,还是到杭州参加了考试。具体成绩不了解,只知道被录取了。当时浙大传出消息,13个多录取一个。不管读哪个学院,录取分数都一样。朋友们就开玩笑叫我们“十三块六角”。

考试一结束回到金华,高兴坏了,和同学们打了一场篮球,中途遭遇大雨。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谁也不准走”,大家冒雨打球。里边出汗,外面淋雨,结果我生了一场大病。我是1949年被浙大录取的,因为生病,打报告申请延期入学,延迟到了1950年才进浙大。

入学考试之前,爸爸问我,你将来想做什么?因为从小身体差,我想都没想,就讲我想当医生,替人家开刀。爸爸说不行,你这般身体,手术没结束你自己晕倒了,反而害人,你不能去。如果一定要当医生,那就当植物的医生。就这样,我报考了浙大的植物病虫害系(后来改称植物保护系)。

我一生就两个母校,一个是金中,从小学到高中;一个是浙大,从本科到研究生。总之,非常感谢金中的培养,金中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浙大则学了专业,培养了研究和工作能力,学习,工作,再学习,再工作,已经70多年了。我的一切都应归功这两所学校。

我的父亲

父亲一直在金中当老师,后来做了金中的校长。他治学为人的态度,和金中的学风校风,是相通的。

他很爱国。五四运动兴起时,他是武昌高等师范(武汉大学前身)赴京请愿代表之一(代表中陈潭秋——一大代表,钱亦石——中共湖北省党部创始人)。他们在北京与北京学生一起示威游行,发传单、演讲、静坐……5月中下旬回到金华,他联系了当时的省立七中和省立七师两所学校,点燃了金华五四运动之火,与两所学校的学生会负责人一起召开2千多人的声援大会,他首先登台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在金华搞得热火朝天。大会决定,学生罢课一周,工人罢工、商店罢市三天,随后还创办了《金华报》和《童灯》,他被公认为金华五四运动的播火者。

抗战期间,金华沦陷后,敌伪政权兴办“复兴中学”。日本人知道父亲在学生当中有威信,日文也好,他去过三次日本,翻译过很多日本书籍,所以日本人想请他当校长,但父亲断然拒绝。当时他的口号是:“宁死不食倭粟,家乡不重光,坚决不回城”。后来日本人派兵来抓他。父亲躲在我们家猪栏上面一些木板搭成的柴火堆里,逃过了一劫。

胡适之先生给父亲题的“不眠忧战伐,无力正乾坤”,正代表了当时他们爱国爱民,忧国忧民的情怀,反映了他们共同的心声。

父亲非常爱家乡,爱金中。包括北大、浙大在内,先后有五所大学曾邀请他前往任教,商务印书馆编译所也有意请他前往工作,他都一一婉言谢绝。他不愿意离开家乡,不愿意离开金中,他认定自己的事业就是在金华,就是在金中。

他热爱学生。在学校里没有三青团、国民党的活动,也从来没有发展过一个三青团员、国民党员,这个是政治上爱护学生。

1947年,当时我已经念高中了。为了救济流亡学生,金中学生在西市街义卖。那时候有一家参行叫保大参行,是金华最大最有名的一家参行,参行的人认为学生跟他们抢生意,便出言不逊,双方起了冲突,学生们一时冲动捣毁了参行。父亲千方百计多方奔波,妥善处理,没有处分一个学生,更没有法律追究。类似的还有围攻真神堂事件,同样没有处分一个学生。

父亲特别用心保护进步学生,其中不少是地下党员,像楼金,金华的大企业家,地下党员。我同班的同学朱广(陈耀光),在金华做过宣传部长、党校校长。他们都曾回忆父亲怎么保护他们,提醒他们,爱护他们。

父亲有个学生叫曹荣生,后来曾是金华农校校长、省农干校校长,夫人是音乐家施光南的姐妹。结婚时,没有婚房,父亲知道以后,就将我们家最好的一间房间腾空,让给他们做新房。曹先生一直记得这件事。

还有一次,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在金华街上碰到一位老先生,他一听说我是胡碧薌(注:碧薌是胡步蟾的字)的儿子,讲了很多很多感谢的话,我不懂事,不知道怎么应对,也没有问他姓名,住址,只是感觉到我父亲做了好事,人家一直记在心里。

父亲好学,学习非常勤奋,而且品学兼优。小学开始始终是班上第一名,一直担任班长。在省立七中(金华中学前身)读书的时候,第一名和第二名任正副班长,他总是正班长。当时学校还有个规定,第一、二名,学期结束可以领回全部学费和伙食费。所以父亲每次拿着款项回家的时候,大人们总是高兴得不得了。

在武昌念大学的时候,由于成绩优异,工作勤奋,深受薛德焴教授和谈锡恩校长的赏识和器重。在本科生时,就和薛教授一起翻译生物学教科书,薛教授是第一作者,他是第二作者。

工作以后,他仍然非常努力,抓紧学习新知识,不断充实自己。他之所以能三赴日本,没有什么背景,完全靠他自己。中华学艺社和中国科学社是民国时期全国最大的两个科学团体,他是两社早期社员。而且在《科学》和《学艺》杂志上发表过许多论文。三次到日本考察,每次都带回大量新材料。他将生命科学方面当时最先进的知识,比如人类遗传学、优生学、血型学等等,第一个翻译成中文。

父亲热衷于工作,他上课的效果很好。有校友在回忆录中的纪念文章题目就是“听胡老师上课是种享受”, 这无疑与他长期努力有关。除了上课他勇挑重担,长期兼任训育主任、教务主任、高中部主任,甚至训育主任兼高中部主任,有时再兼班主任,最后是校长。抗战避难缙云时,高中部主任就是他,不仅要管教学,还要管生活。任校长期间,在加强教师队伍,活跃学术气氛,改善办学条件,严格入学制度和学籍管理,建设体育馆等方面都有不少建树。

他一生出版了19部著作,102篇论文,著作中有多部3到5版,最多的14版。国民党逃到台湾以后,在台湾继续出版很多年。在教学行政工作非常忙碌的同时不花大力气,不下苦功夫,大量写作是不可能的事。

父亲一生节俭,不求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能节省,总是节省,在他自己身上从不肯多花一分钱,很简单过日子,这对我们的影响也很大。

父亲的大量实际行动,加上亲友的赞扬,我从小就知道要向父亲学习。我想有两件事情,如果父亲知道,应该是会认可的。改革开放以后,浙农大跟美国马里兰大学签订合同,派我协作交流。一到马里兰,学校就跟我商量要完成一个难题。美国从印度喜马拉雅山南麓找到一种寄生蜂,认为很有应用前景,但是他们养来养去大量都是雄蜂,雌蜂少,无法大量应用,希望我用一年的时间解决这个问题。

该蜂一般一个月左右完成一代。我按照一般的做法试验了第一代,失败了。该蜂雌的大,雄的小,雄的追来追去追不上雌的。即使将四只雄的,一只雌的放在一个小容器里面,仍然没有交配。没有交配,雌的还是可以产生后代,我们叫产雄孤雌生殖。孤雌,一只雌的就可以了,产雄,后代都是雄的,大量都是这样。经过仔细观察,实际上很简单,雄的羽化早,雌的迟。当雌的前翅后翅还没伸展好,只要有雄的在一起,马上可以交配,后代就雌的多,雄的少了。所以第二个月的第二代,马上80%左右都是雌的。美国多地都派人前来参观,对着我的合作教授翘大拇指。接着我又顺利完成了第二、第三个课题,交流还没结束,马大就动员我留下来。我说我的家在中国,学校说没问题,家属一起来。我又说学生在等我。一天都没多待,如期回到了学校。

第二件事情是培养学生。我大部分时间在搞科研,为本科生上课不多,主要是搞科研培养研究生,培养了16个硕士,29个博士。

我的学生都很突出。在他们身上,我是花力气的。譬如中国计量大学副校长,在浙大成立120周年的活动中,他回忆起在浙大最难忘的一件事情,就是他的硕士论文我改了8遍。送出去发表,评价很高,编辑部也好,审稿人也好,没有提过一点意见,一个字都没动过,迅速发表。也有的学生,一考进来,我已经把他毕业后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关于安排工作,我的口号是:“一年包退,三年包修”。就是一年之内,这个学生到你那里工作,不好你退还我,三年我包修,有什么事情我来“修理”。可从来没有人退回来过,也从来没有人要我“修理”。

在科研上认真,培养学生不遗余力,我想这两件事情,是可以对我父亲交代的,做得还不错,但是我自己初步总结,我至少有十大方面,远不如我父亲:

第一,学习没有他勤奋。

第二,吸收新知识没有他敏锐快速。他到日本三次,时间并不长,尽量把所有钱都买成书,带回来。好的马上翻译,马上在中国出版。

第三,教学的艺术没有他高。

第四,学术上的影响没有他深远。

第五,行政工作没有他投入。我也担任过科研处处长,担任过研究生处处长,但讲实在话,我的心还是放在科研和学生身上。美国回来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就叫我做科研处长。我做了一段时间以后动脑筋,建议把它分小,科研处、研究生处、推广处、图书馆等等都分开,我退到研究生处,责任轻一些。也就是说工作上挑重担,远不如我父亲。

第六,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远不如父亲。在当时那种复杂的社会条件下,他能处理好非常复杂、困难的问题,保护好学生,很不容易。

第七,对弟弟妹妹的帮助比他少得多。我的叔叔,是父亲培养他大学毕业的。我的两个姑妈,出嫁的嫁妆,是他筹备的。我对我弟弟妹妹的帮助没有这么大,远远比不上。

第八,吃的苦没有他多,自然得到的锻炼少得多。

第九,在艰难危险的条件下没有他镇定。

第十,父亲不仅知识面广,而且动手能力很强。抗战期间为学生治病,为产妇接生,还写过《家庭医学》一书,在南京正中书局排印,因南京沦陷而散失。当时没有消毒工具,用开水煮好剪刀之后,帮人家接生。我最小的三个弟弟妹妹,就是他自己接生的。解放初,指导农民点灯诱蛾,减轻水稻螟害等等。

总的来讲,我跟父亲的差距是很大的。国家给了我很多荣誉,例如全国模范教师、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浙大给了我最高奖——竺可桢奖,还评上校优秀共产党员。父亲要是知道了当然高兴,但我自己却感到颇为惭愧,我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

从我懂事开始,父亲几十年来对我讲的最多的一句话:“注意身体,不要太用功”。因为从小体弱多病,令他操碎心。我因为生病考进大学不能按时报到,休学一年。在浙大读书的时候,记得很清楚,1953年3月9日,全杭州市在省体育场开追悼斯大林同志的大会。哀乐一起来,好多人晕倒,我也晕倒了。在晕倒的人当中我最严重,进了红会医院,后来发现是肺病初期。还好我回来好好休息,学校给牛奶作补充营养,一个月基本上就好了。过去做得不够,这些年比较注意身体,退休以后根本不用功。年轻时身体比同龄人差,现在可以说比同龄人好。90零几了,同龄人拿拐杖坐轮椅的很多,我可以不拿拐杖,不坐轮椅。每天散步,聊天,玩魔方,做数学游戏,还经常参加老教授协会、侨联、留联会、老茶缘中心等等活动,这大概是令他老人家最高兴的事情了。(根据胡萃教授口述整理)

校友个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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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萃金华一中1949年毕业。浙江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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