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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豉辣椒的思念

 老阿工作室 2022-10-09 发布于北京

豆豉辣椒的思念

      我祖籍是湖南人,我是五四年随母亲来北京的。爸爸妈妈祖祖辈辈都是湖南人,湖南人最爱吃的就是辣椒了,也让我从小就与辣椒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虽然晚年已经很少吃辣椒了,但是对辣椒的思念却久久不能释怀,尤其是“豆豉辣椒”这道吃食,更是永远都忘不掉的。只要一提起这个菜的名字,味蕾上就做起了准备,等着马上要跃跃欲试。

      困难时期所有的供应都是按人定量,就连辣椒也只有一小包干辣椒卖,能吃到小青椒那是非常奢侈的了,所以爸爸在家里自己种了三四盆小辣椒。那会儿我家住在钱粮胡同鸿顺煤铺的铺面房,南边旯是两扇木格大窗户,窗户分上下两层,下层是死个堂的,中间安了两块一尺见方的玻璃。上层是活动的,早晨起来妈妈总要把上层窗户支起来,让屋里通通风换换气。

      每天阳光暖暖的,透过窗户纸和仅有的两块玻璃把屋里照的亮亮的,窗台上的几盆辣椒也疯了似的往上涨,我每天起来以后都要趴在窗台上,数一数从绿色的茎端上长出的小白花,没有几天白色的花朵就蔫了,花朵的根部被慢慢拉长变粗,一只青辣椒就长出来了。有时候爸爸就摘下一个小青椒,用手摩挲摩挲就放进嘴里咬,一面嚼一面享受着辣椒素的冲击。

      那会儿爸爸为了编写菜谱,经常去北京各大菜馆帮忙,尤其是北京的湖南菜馆,爸爸都很熟。那会植物油很稀缺,大部分是用荤油炒菜,所以每天菜馆都有很多油渣分给大家,爸爸经常带些油渣回来。只要爸爸带回油渣,我总是要白嘴捏着吃的,享受油渣扔进嘴里,油脂与舌尖碰撞在一起,爆裂出的那种酥香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让人无穷回味。

      爸爸做油渣的方法有很多,最常吃的就是豆豉辣椒炒油渣,配上一碗茶水泡饭,这也是我最喜欢的绝配,因为辣椒吃到嘴里是火辣辣的,而茶水可以冲淡辣椒素的热度,减缓一下辣椒的狂躁。不过这样吃似乎爸爸并不过瘾,他总是要另外拣两只辣椒,放到煤火上烧两下,然后蘸上酱油就饭,其实这种做法,就像是后来去湖南菜馆吃的“虎皮尖椒”。

      四川人的辣与湖南人的辣是有区别的。记得八十年代末我去重庆看我舅舅,有一天舅舅有事不能陪我,我一个人去朝天门码头,临出门的时候舅舅叮嘱我,在外面吃饭一定要提前告诉人家“少放辣椒”,我记住了这一条就没有再多问。那会儿重庆地界不大,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重庆市区转完了,中午时分我在朝天门旁边找到了一个卖凉面的摊位坐下歇息。

      老板过来问我要不要来碗凉面,我想正好也走了一上午肚子也饿了,就说来碗凉面吧,然后我一再叮嘱老板别放辣椒,我心里想重庆人的口味我也不知道,辣椒放的多少心里也没有数,得了,索性就别让他放辣椒吧。很快老板就把凉面配好了,端上来一看油汪汪的甚是好看。因为从小受爸爸的熏陶,所以吃东西一定要“色、香、味”俱佳,才能引起食欲。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绺面就往嘴里送,一股麻索索的感觉从里到外沁润了出来,嘴巴一下子木木的没了知觉。我放下碗问老板:我说了不要放辣椒,这里放的是什么呀?老板说:对头,你说不放辣椒,但是你没有说不放“麻椒”吗!原来摊位卖的是“麻辣凉面”。我也不好再与老板争执,硬着头皮把一碗“麻面”吃了下去,回去舅舅他们笑了我好几天。

      辣椒不单单能吃,还能治病。记得还是住在钱粮胡同的时候,有一天后院的张大爷和张大妈吵了起来,妈妈过去劝架,原来是张大爷关节炎犯了,疼的夜里睡不好觉,原来去钱粮门诊部开的膏药没货了,大夫只给开了几片止疼片,根本不管用。张大妈埋怨张大爷骑车上班穿的单薄,风吹的关节时间长了,日积月累就落下了关节炎的毛病。

      妈妈回来后马上从橱柜里翻出了爸爸的干辣椒,拿了个小碗用擀面杖在碗里来回撵,直到把辣椒碾成了沫子面儿,然后又抓了把生米放进嘴里嚼,嚼烂了吐在碗里跟辣椒面搅和在一起,最后找了一块厚点的布头,把辣椒面与米糊和成的“红糊糊”抹在了布头上,妈妈手里托着这个自制的“膏药”,给后院张大爷送去了,让张大爷糊在膝盖上。

      张大爷半信半疑的看着妈妈,说刘婶这个管用吗,妈妈说没错你试试吧。晚上我和妈妈准备睡觉了,就听见张大妈冲着窗户嚷嚷了一句:“建伢子他妈,谢谢了,你的膏药还真管用,现在已经不疼了!”第二天张大妈跟妈妈说,疼是不疼了,就是有点“烧的慌”,妈妈笑着说,里边就是放了辣椒面,能祛寒止疼,不过千万不能放多了,放多了就“烧”大发了。

      九十年代初报社搬到朝阳门小学地下室,我也从总编室去了广告部,还是在地下室办公。那会儿报社还没有食堂,大家都是自己带饭,偶尔的时候也出去撮一顿。为了提高食欲,我经常炒点豆豉辣椒带着。每次都是用小青椒,加上豆豉和肉沫,辣中带香。有一回在广告部吹牛,广告部的丫头们非要吃我炒的豆豉辣椒,可是忘了买小青椒和肉沫了。

      我马上骑车去了东四三条自由市场,那天也寸了,从三条西头跑到东头也没买着小青椒。妈妈说不用小青椒用干辣椒也行,我说那就索性来做一回“香酥豆豉辣椒”吧,我剥了小半碗大蒜,又准备了小半碗黑色的干豆豉,再准备了小半碗虾米皮,拿出几根干红辣椒。把大蒜切成薄片备着,再把干辣椒切成小薄段,再把辣椒放水里洗洗浮土备着。

      锅里放点油,先把大蒜片炸成焦黄捞出来沥干了油,再把豆豉和虾米皮倒入锅里的余油中炒酥捞出,最后在锅里再倒点油烧热,把辣椒放进去快炒,等辣椒冒烟了就赶快把豆豉虾米皮倒进去,翻炒均匀后马上把蒜片倒进锅里放上盐炒匀后盛出,趁热加点味精或鸡精搅拌均匀。香酥豆豉辣椒就算完成了,等凉了以后再找个小瓶子装起来,吃多少倒多少。

      香酥豆豉辣椒香甜酥软、甘辣爽口,吃到嘴里回味无穷。不管配什么主食,像什么米饭呀馒头伍的没的说了,尤其是喝粥吃面条当配菜最佳。第二天早晨我带了一小瓶去报社,当时广告部的姑娘们都爱吃,她们把馒头掰开将香酥豆豉辣椒夹里面,平时只吃一个馒头的主,就着香酥豆豉辣椒能吃上两个馒头。没有一会儿,一瓶子的香酥豆豉辣椒就抢没有了。

      九十年代末老干妈豆豉辣椒受到大家的喜爱,有个饭店的老板听我白话香酥豆豉辣椒也动了心,说愿意出钱投资批量生产我这个香酥豆豉辣椒,那会儿我的网名叫“老阿公”,说将来能批量生产了就叫“老阿公香酥豆豉辣椒”吧。那天晚上老板让我去饭店后厨,说让我炒个样子来大家尝尝,我一琢磨让大家都来尝尝,平时炒一小碗肯定不够的了。

      干脆多炒点吧,我一下子准备了平时的十份那么多,毁就毁在了弄太多了。再加上可能是平时是用小锅炒惯了,突然用大锅有点不习惯,而且人家饭店油多,不像在家不舍得放油,招呼吧,整个儿一个全成油炸了,最后虾米皮沥油又不干净,炒出来的香酥豆豉辣椒油汪汪的,老板尝了一口就直摇头,说这个不行,肯定卖不动!得,白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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