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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之光参展书法家作品

 泊木沐 2022-11-23 发布于辽宁

陈大中作品

但问题是,书法又不仅仅是学问,更重要是艺术。当然,艺术中也有学问,但这学问必要以艺术为依托。所以,这就涉及第二个问题,学院书法教育,到底是应该以学问为主,还是以艺术为主?这个问题恐怕怎么讨论也没有标准答案,因为角度和立场不同,结论则不同。即使是同一个人,站在不同角度,结论也会截然相反。

前面说的是博士教育。当论到艺术教育的时候,则又是另一回事了。艺术教育,不是以培养博士硕士作为主要目标,也不是以培养学问家作为首要目标,首要的是艺术,而且必须是艺术。徐悲鸿、刘海粟、吴冠中、李可染都是学院出身,但他们的首要身份不是学问家,也不是硕士博士,甚至也不是教授,而是艺术家。你如果拿他们会不会写一篇学院论文来衡量,恐怕要闹笑话的。所以,判断一个艺术家,且不论他是否学院出身,只管他作品如何。一个学院出身的艺术家,也是如此。

吕金光作品

正因如此,这次展览及参展的六位书家,才容易被误读。误读点在于展览的名称和他们身上的标签。名称就是“学院”“博士”“学院教授”。如果以“学院”“博士”“教授”的标签来贴在他们艺术家的身上,我以为反倒是一种误读或窄化。

无论怎样说,书法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艺术,学院教育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专业书法人才。所以,培养书法家,写好字,应是第一位的。而且,不可否认,当代书法的专业化,基本是由学院教育来承担的。比如,抛开理论研究,单就创作来说,中国美院、中央美院、中国艺术研究院、四川大学、河北美院等等,都是当代书坛创作的重镇,甚至,相当一部分学院教授已成为书坛领军人物。

陈忠康作品

这六人组合成的展览,不是一个随意的拼凑,也不是哥们朋友的雅集,而是体现了一种学术考量。为什么说是学术考量?书法界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至少书家人数众多,但为什么是这六人而非其他人的组合?要回答清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一个十分简单的事。

六位参展书家中,有许多相同点和不同点。相同点在于,都具有深厚的学院背景,都具有博士学位,都是中青展成名书家,都是先成名成家、再获得的博士和学院身份,都具有鲜明的艺术风格和笔墨语言,都擅长一体、旁涉其他诸体,都具有较高的创作水准和学术研究能力,都与当今时风拉开了很大距离,都走了一条自我犯险的绝路,等等。

如果具有了上述,还不足以让他们形成一个强有力的组合,也不能构成这个展览的完整的学术价值。或者说,如果只具有同,那么这样的展览,让人看了定是索然无味。我认为,更值得一说的是不同。人之所以能成为一个艺术家,不在于他具有和别人一样的身份,和别人一样的笔墨语言和艺术气质,而在于他与别人的不同。

陈海良作品

陈大中出身中国美院,具有深厚的专业背景和学术背景。这自不必说。关键是,他的篆书一出手,便具有较高的辨识度。我个人认为,正书是所有书体中最难写的书体,因为很难写出个人性情,很难具有较高的辨识度。而篆书又是正书体中最难写的,不在于其笔法之难,而在于其辨识度之难。篆书的笔法其实最简单,中锋圆笔,但越是简单者,越是复杂。篆书之美,就靠这中锋圆笔,撑起了一个线条美学的世界。而千千万万个书法家,都是在这中锋圆笔中作文章,这就难了。但陈大中的篆书,又是难上加难——他自己给自己增加了难度。他将篆书体系中的金文拓而为大,字形加宽、线条拉长、面积扩大、字势加强、书写速度加快,增加了线条的粗细和对比,赋予了书写的节奏,而且在正书体上增加了草化的笔法,略带篆草或草篆之形。但,陈大中的篆书,又不是沿袭古体的草篆或篆草,而是化为了他自己的笔墨语言。他在书写速度上也着意改造,看得出来,他是将金文写意化了,这跟同为无锡人的朱培尔有相似之处,都是通过增加书写的速度和节奏,来强调其写意性。古人写篆书基本是中锋圆笔,速度均等。但是,陈大中、朱培尔们不这么干,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在中锋圆笔基础上,增加了楷书和行草的笔法,陈大中于篆书中化用了楷法,朱培尔于篆书中化用了行草之法。陈大中是以篆书起家,但他在北魏碑上也下了不少功夫,于是他把楷书笔法化用于篆书,在楷书中又融入了篆法。一般都是在楷书中加入篆籀用笔,而陈大中正好相反。所以,他是反叛者,但,他的这种反叛,又符合艺术史和笔法史的规律。实际上,东汉末年的篆书,已经有了楷化的成分,并且蔚然成风!邓石如的篆书即从此出。陈大中还给自己设定了一个难度,就是把篆书写大。古人的篆书,除了清人以外,其他时代的篆书其实都不是很大。但陈大中是以大字笔法写篆。对于大部分书家来说,写小字容易,写大字难,我自己也深有体会。能写小字的书家,大多写不了大字。陈大中的大字篆书,给我们提供了另一维度的审美。是否可观另当别论,但自有其美学价值。

徐海作品

吕金光一直以来保持一种面目,即一出手即是倪元璐。这是他自己给自己设置的一个障碍。他首先走了一条险路,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当今书坛,晚明崇拜者比比皆是,不亚于二王孙过庭,但,真正能走出来的并不多。一旦你的身上被打上了晚明某家的烙印,便难以再突围而出。所以,吕金光敢于造险,他把路走得很绝。如果是我,我肯定要在这条路上摔死。但他没有,他不但没有摔倒,反而愈发喷薄。问题来了,几十年如一日的倪元璐,能否支撑起他的创作之路?这是一个很难正视的问题。但几十年来,吕金光以倪元璐书风纵横书坛,不但没有走上绝路,而且硬是趟出了一条金光大道!当今取法晚明者甚多,但放眼望去,几乎再没有第二个人直接取倪。不知道是怕倪元璐还是怕吕金光?不论是怕前者还是怕后者,都显示了吕金光的不可或缺。但我要说的是,如果仅仅做到这一点,恐怕是远远不够的,无非是再复制出一个当代的倪元璐而已。吕金光不是这样。首先,他将倪元璐拓而为大,展大书写,既然是表现晚明美学,就将其做到极致。既然是拓而为大,就大到极致——不论是纵势还是横势。倪元璐是纵横挣折,吕金光是纵横奇宕。倪元璐是纯帖学,吕金光是帖中融碑,以碑学笔法入于行草。倪元璐纵然属晚明奇崛一路,但也只能是在帖学中打转转。晚明书家十分可贵,可贵在于能于帖学末流中争得几许风骨出来。当我们看多了赵董风流,便想看看倪元璐黄道周这样的奇崛。可是,帖学一般只适合于小字,当拓而为大时,必然是鼓努为力,故而,需以碑学之骨与势以救之。晚清以来,碑帖融合已成一大潮流,尤其是到了今天,碑帖融合,已经成了大部分书家开新的号角及目标,但真正能在碑帖上进行完美融合的并不多。吕金光底子是帖,但骨子里却是碑,可谓碑骨帖魂,以碑学之骨救帖学之妍,遂能成奇崛之姿。以碑救帖是一着新棋,却也是一着险棋,救不好,就会走火入魔,跌入深渊。常见很多碑帖相融者,最后变成了非碑非帖。吕金光能走到什么样子,现在还不好说,但,他的实践探索之路非常可贵。

陈忠康和前面两位路子完全不同。陈忠康的字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特别不像今天人写的。他的字有一种旧气。但这种旧,你在过去其他人那里也看不到。我觉得陈忠康真正是江南文人的风度,字里没有烟火气、争折气,而是一派烟雨江南的温婉气。这样的气息已然很少见了。陈忠康被认为是当今书坛帖学的领军人物之一。但他的帖学,和今天靠国展获奖的小年轻的二王风帖学不是一回事。今天很多靠写二王获奖的国展新秀,确能写一手惟妙惟肖的二王字,摹谁像谁,技术上十分过硬,但如把这些人的字排到一起,你会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面目雷同,仿佛出自一人之手,甚至连起笔收笔的小动作都是一样一样的。这说明,不是他们写字出了问题,而是方向出了问题。二王的字可模仿,但二王的精神气质是可模仿的吗?陈忠康的字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陈忠康的字,就是他自己的精神气质。同样是学王,我们看看陈忠康是如何学王的。首先,他的字里看不出二王的面目,不是二王的翻版;其次,他的字不是从二王到二王,而是以二王为基,加入了唐人楷法及宋元人小字行楷,尤其是虞世南、米元章、赵孟等。最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小行楷上树立了自己的面目,他既不与时人争面目,也不与古人争面目,这几十年来,就那样一直不激不厉,他的字与他的人一样,好像离我们这个时代很远,不讨今人的好,但也不是去讨古人的好。他与书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也不是孤高独立,这从他的字里就能看出来。他读书,但他不是学究;他思考,但他不偏宕;他崇古,但他不信古。这种状态,一般人很难把握。

陈胜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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