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思考“李约瑟难题”，不如倡导自由贸易

关于著名的“李约瑟难题”，吴国盛教授在《什么是科学》中这样讲到：

李约瑟没有说清楚他所谓的科学是指什么。他经常将科学和技术这两个词混在一起使用。他给人一种印象，中国古代的科学其实就是近代意义的科学。如果中国近代没有能够产生近代科学，何以古代反而有近代科学，而且很发达呢？

吴教授得出的结论是：

无论是在近代数理实验科学的意义上，还是在西方理性科学的意义上，中国古代都无科学。这曾经是中国学界的公论和共识。

由此他回答了李约瑟难题：

如果他所谓的科学指的是西方历史上出现的主流科学，那么中国古代根本就没有科学，更谈不上“中国古代科学很发达”。他的问题“为什么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产生？”也很好回答：因为中国文化中根本就没有科学的种子（基因）。

吴国盛教授认为，中国人自古没有“自己”的概念，自由，对于中国人极端陌生；中国的“天文学”，其实是“礼”的一部分，并不是希腊人的“球面几何”；中国的算术，一直讲究的是实用性，而不是希腊的“数论”等等。总之，在中国人特有的观念和制度之下，难以产生西方意义上的科学。

我基本认同吴教授的分析。

自由的观念，来自西方。

中国与西方在科学进步上的差异，不妨从思想自由的传统，从权力集中统一还是分散制约，从私有财产保护程度，以及经济发展水平等方面去理解和阐释。古希腊之所以有科学理性传统，与其思想和经济自由是分不开的。

一种传统，并不能从传统本身来理解，那就是循环论证；某种传统的来源，总是个人观念和行动的集合式体现。

在中国古代有没有科学，以及为什么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产生这个争论中，本身就包含着一个价值判断，那就是：科学是好的。

但是不妨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科学就是好的？如果它是好的，是不是必须产生在中国才是好的？没有“自己的”科学又怎样？

一个以民族身份凝结成的虚拟共同体，只要拥抱自由的观念，那么一种科学或者技术诞生在什么国家，科学家是什么国籍和民族，并不重要——虽然有自由的观念，它必然产生“自己的”科学——它除了能满足一部分人虚幻的民族自豪感之外，并不能带来什么；只要能利用这样的科学技术，它不诞生在我们国家，对我们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就像美国殖民地到建国中期，一直被英国人和欧洲人视为土包子，爱默生之前，美国连“自己的”文学都没有，全是些粗粝的牛仔。但是人民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有没有“自己的”科学，并不是经济进步和本国人民福利改善的先决条件。

又像中国四十年改革开放，有些人总是心心念地说，中国没有自主创新。可是科学技术无国界，只要能拿来为我所用，人民生活大幅度改善，这又有何妨呢？凡事总是想着“自主创新”，就是自给自足的农耕思维模式。

科学技术一经发现和发明，就成为人类生存的一般条件，可以无限复制和使用，造福于全人类。它并不需要都去自己发现。只要奉行自由的思想，实行自由贸易，科技进步的成果必然惠及本国国民，何必问这项科学技术到底来自哪个国家，这个科学家和发明家倒是是什么民族什么国籍？

而当一国的经济进步发生，有了充足的资本积累，科技进步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美国在经历了19世纪的高速发展后，科技发明如井喷式增长，瞬间让欧洲刮目相看，就是鲜明的例证。

所以科技不是第一生产力，自由才是。一切繁荣，都必然有自由因，本国科技进步，并不是充足条件。

对于人类经济进步而言，其根本的推动力是资本积累，而不是科学技术。科学技术对于人类经济进步的作用，被夸大了。因为相对于资本，科学技术永远是过剩的。非洲的塞拉利昂，是因为没有科学技术吗？修路造桥建工厂造电脑互联网的科学技术都是现成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们缺的是资本。

而资本是自由意志的概念。他们没有自由的观念，就无法积累起资本。于是就在贫穷落后、战乱冲突的泥潭中挣扎。

一个老农，不懂什么科学技术，但只要让他自由决策和行动，他照样可以创造出辉煌的经济成就。安徽凤阳小岗村摁手印的农民，有多少科学技术呢？傻子瓜子的年广久，懂多少科学呢？南下深圳闯荡的改革先驱，也没有多少科学素养。千百万农民工建设起一座座繁华的都市，既服务了他人，也改善了自己生活的处境，都是明证。

因此与其纠结于中国古代到底有没有科学，以及现代科学为什么没有产生在中国这样的问题，不如追问：科学，真的必须是“自己的”吗？没有“自己的”科学，就不好，就无法进步吗？或者通俗地说，创新，必须是自主的吗？

所以有没有自主创新并不重要，科学、技术、人才、资本的自由流动才重要。也即，市场经济才重要，自由贸易才重要。

如果不能正确认识这个问题，就会发生行动上的错误选择：为了自主创新，不惜一切代价，以举国之力来推动科技攻关。

且不说这种机制之上，必然搞出一地鸡毛，李森科式的科学大行其道，结果是科技的退步和巨大的浪费，我们只需要问一个问题：到底是不计成本地搞出“辉煌的科技成就”，满足依附于体制的科学家群体的自豪感，以及大众盲目的集体荣誉感重要，还是人们实实在在的物质福利的改善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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