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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整本书阅读课例研究》:让阅读真实发生,让学习真实发生

 新用户79795753 2023-04-03 发布于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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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阅读真实发生,让学习真实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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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红迷”,也不是“曹粉”,说《红楼梦》总是提心吊胆。2014年出版的《经典名著的人生智慧》,本来也有关于《红楼梦》的内容,最终还是忍痛舍弃。坦率地说,我也看过一些关于《红楼梦》的书,遗憾的是,即使在某些知名的专家那里,我也看到了张冠李戴的错误,更不要说内容分析上顾此失彼的漏洞了。说到底,还是对《红楼梦》心存畏惧,对自己信心不足。

记不起何时开始看《红楼梦》了,但真切地关注《红楼梦》教学,则是在我的学校推进“经典精读”的过程中。2000年,刚上任不久的张正之校长委托我起草一个学校语文课程方案,后来我将方案略作改造,以《统整课程统整研训》之名发表在《上海师范大学学报》上。从那时起,我和同事们就开始了万字长文阅读、经典精读等阅读探索。骄傲地说,读经典名著的学校不少,但像我们那样,20多年前就用课程与教学来保证与支持的,恐怕不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上师大附中语文课程被简称为“4+1+X”,那个“1”就是“经典精读”。“经典精读”是上师大附中学生的必选选修课,也是上师大附中语文老师必须承担的学校课程——聘用协议里就有一条,教师必须开发一门经典精读课程。这个“精”很关键,好多人都喜欢按照自己的理解,顺口将这门课说成“经典阅读”,只要我发现了,总会不厌其烦地纠正。精读,不仅区别于一般的泛读,而且强调在教师的指导下开展学习。

那时,我的同事徐芳老师——大家开玩笑,说她有点林妹妹的气质,开了一门《红楼梦》精读课。根据学校安排,徐芳老师每周用一个课时,持续一个学期,引导学生读书讨论,还做了很多专题学习。跟很多人料想的不同,《红楼梦》选修课受到学生的热烈欢迎,他们读原著读得津津有味;续写作品也让人大为称赏。徐芳老师是个“红迷”,一说起《红楼梦》就兴奋,表情瞬间丰富起来。就这样,她带着虔诚的热情,还有教学的勇气与毅力,教了一轮又一轮,后来出版了一本关于《红楼梦》的著作,叫作《红楼三味》,作序的是著名红学家孙逊教授。我就是在徐芳老师的感染下,出于教学的功利考虑,断断续续地又看了几遍《红楼梦》,也看了一些红学著作。印象比较深的,是那段时间看了很多刘心武的红楼研究,感觉就像读侦探小说。

应该说,那十几年亲身的经典教学实践,还有作为“经典精读”的主张者与推动者的观察与思考,为我后来聚焦整本书阅读积累了丰富的素材与案例。不夸张地说,2017年版高中语文课标颁布之后,关于经典阅读的争议,课程建设中的各种偏差,教学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我们在这十几年的探索中都看到了,甚至也都经历过了。其中,徐芳老师的尝试与思考给了我最多启发。

徐芳老师主张将《红楼梦》当作三本书来读,即谜语书、百科全书、教科书。关于谜语书,徐老师写道:

《红楼梦》的谜团也实在太多,几乎每一个人物的结局都是谜,怪只能怪曹雪芹死得太早,留下了这半部红楼、无数谜团。但不幸中的万幸是:《红楼梦》前八十回留下了无数的暗示,好比是一个“隐喻的海洋”,更是一个“巨大的谜面”,为众多研究者、猜谜者带来了破译的希望和解谜的依据。在《红楼梦》的教学中,猜谜已不再是游戏,而是研究,一种饶有兴趣的研究。(《核心概念:发展——附中这八年》,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下引徐芳老师的相关内容,均见此书。)

把《红楼梦》当作谜语书,但不以猜谜的心态与方法来读书,这是很有见地的。我们完全可以把“猜谜”理解为文本细读,在文本的事实与结构逻辑中探寻人物的命运。这其实是对读者的知识积累与思维品质的检验,反过来看,也是一种刺激与栽培。

关于教科书,徐老师说:“因为职业的关系,我还将《红楼梦》当作一本独特的语文教科书来读。说它独特,是因为再没有一本语文教科书像它那样……《红楼梦》的天地实在很大,对于我们语文老师来说,它真是一本求之不得、独具特色、精彩纷呈的语文教科书。”这一点我特别赞同。直到现在,还有老师将整本书阅读看作语文课程的外挂,甚至是食之无味的鸡肋。而在十几年前,徐老师就意识到《红楼梦》与语文课程的关系,主张经典名著与语文课程的互动与融合。让经典阅读有助于学生语文素养的构建与发展,而不要总在抽象的意义上鼓吹经典阅读的“无用之用”,这是我的观点。这个观点的形成,也得益于徐芳老师的实践——我在她的《红楼梦》教学中,看到了融会贯通与得心应手的语文妙境。

关于百科全书的说法,还记得与徐芳老师做过一些讨论。徐芳老师特别看重《红楼梦》的文化价值与内涵。她说《红楼梦》是“迄今为止最理想、最全面、也最有趣的'百科全书’”,只是把《红楼梦》当作小说读,太可惜了。在徐老师的教学中,有大量的传统文化的引入与研习,这让她的教学充满了浓厚的文化气息与教学个性。不过,我也看到,徐老师并没有把《红楼梦》上成文化普及课,她凭借超群的文学感悟力,将文化研习与文学理解融为一体。那么,只把《红楼梦》当作小说读,是不是可惜呢?我觉得《红楼梦》就是一部小说,无论它的文化内涵多么厚重,其核心依然是人物的性格与命运。把《红楼梦》当作小说读,本身并不可惜,可惜的是在阅读中忽视了小说深厚的历史背景与文化内涵,结果只读出了一些自以为是、习以为常、浮光掠影的感受。这是遗憾的,却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我确实看到了太多脱离人物性格与命运而津津乐道于各种文化信息的课堂。每每看到这样的教学,我就会想到徐芳老师那既有灵动的文学色彩又有浓重的文化意味的课堂。

此外,徐老师在教学的组织形式与方式上也做了大量探索,比如她让学生勾画大观园的结构图,鼓励学生“斗胆”续写《红楼梦》,学生的兴趣都很浓。这里呈现的是学生笔下的“黛玉之死”。在后40回中,“黛玉之死”是成功之作还是败笔,一直存有争议。像马瑞芳教授就认为黛玉之死过于“戏剧性”,且缺乏与“绛珠仙子”的身份相契合的诗情画意。马老师又是小说家,在林黛玉的雅致与纯洁上,她容不得半点瑕疵。这名学生的续写似乎还是渲染了临死的痛苦与悲凉,但临终的那一瞬间,还是让我联想到了仙子的优雅……

黛玉之死

黛玉一人走向山坡,再有两三步,就是池沿。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似的,两只脚却也早已软了,好一会子到了池沿。黛玉颜色苍白,倚着竹栏,两眼直直的。

只见皓月高挂,清池粼粼然。冷风一过,黛玉颤巍着,咳嗽不止,又吐出一口血来。迟了半日,一面喘着,一面直盯冷月,寒意袭来,如同将身浸在水里般。想宝玉与宝钗的婚事,又想自幼父母早亡,寄居在贾家屋檐下。此时心里,酸、愁、苦,堆在一块,竟也说不出是什么味了。

风声飒飒,不觉满脸已尽是泪渍。又觉喉间血腥难受,我这病怕是不能好的了,现今宝玉亲事既已定,自己还要受这病折磨,看丫头、嬷嬷们的脸色,何苦来?倒不如早些死了清净。黛玉一面思忖,一面身子往前倾,一步一步慢慢走来,两只脚早已深浸水里,一缕凉风吹来,吹得寒毛直竖,遍身冰凉,两只脚却也不听使唤,往前迈着,却也奇怪了,不像方才那么软了。

一会子功夫,水已至脖颈,黛玉合上眼来,微微一笑,向后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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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新课标的颁布和新教材的推出,《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成为教材的一个学习单元。这样,《红楼梦》就不再只是“红迷”或精英们聚讼的对象,而成了全体教师面向全体学生的教学内容。新教材带来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随之而起的各种异议或非议自然也多了。为什么要读《红楼梦》?为什么偏偏是《红楼梦》?《红楼梦》还要教吗?要教到什么程度?如此等等。这些议论,我们20多年前做“经典精读”时其实也都遇到过,而且理由也没什么本质的不同。这些问题本身是开放的,你想说服别人,很难。当时自己还年轻,也曾试图去“统一思想”,结果就不用说了。我想,重要的不是说服别人,而在于说服自己。说服了自己,才能心无旁骛、扎扎实实、持续地去探索。

上师大附中的语文学科正是在经典精读、长文阅读等系列探索中迎来了发展的一个高峰。那几年,就算是高考成绩,也让人刮目相看。这里面,有没有经典精读的功劳?我没法实证,但我一直相信规律。符合规律的事情,总不会太糟糕。在短暂的人生中,我们应该选择规律而非功利。长远看,合乎规律的才是功利的。孔子说:“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遗憾的是,很多人似乎相反,投机的念头太多,总想靠“罔”而生。在语文教学上,不愿意在读书上下苦功夫,下慢功夫,下细功夫,总希望多快好省,总想找到某种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这样的想法早晚都会受到规律的惩罚。

《红楼梦》这样的文学与文化经典,最需要我们下苦功夫、慢功夫和细功夫。

没人否定经典的阅读价值,但为什么教材将它做成一个教学单元,就引起了那么多人的质疑乃至反对?想来想去,大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当下的语文教学不信任,担心不合理的课程与教学介入反而破坏了学生的阅读兴味。几十年来,关于语文教学的非议一直不断,每隔几年就能掀起一波嘲弄语文教学的高潮,这也算当代教育的一个奇观吧。从“误尽天下苍生”的否定,到“一怕文言文,二怕周树人,三怕写作文”之类的民间戏谑,语文学科就像体育界的男足,扮演着引爆全民狂欢的喜剧角色。但是,这些议论与指责在多大意义上切中了语文学科的真相与本质呢?作为一线教师,我拒绝加入这样的全民狂欢。我珍惜自己的每一节课,欣赏同事们的每一个探索,我不认为语文教学一定会构成经典阅读的障碍。

找几个极端的例子来否定一切,这样的思维方式本身就是错误的。经典教学一定会出现各种错误与笑话,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而且,教学中出现的各种不合理现象,也只能在不断的探索中去解决,而不是干脆放弃教学的探索。在这个问题上,王本华老师的观点更值得听取:“要把名著阅读作为语文课程的一部分,有规划,有指导,给时间,出成果,而不是把它作为可有可无的点缀,也不能在教学中放任自流,随意而为。”“有规划,有指导,给时间,出成果”,这应该是从事整本书阅读教学的基本共识。

在我看来,将整本书阅读纳入语文课程,这是新课标的重大贡献,它给语文学科带来的影响远未显示出来。可以断言,像任务群、大单元、大概念、情境、项目学习这些理论或概念,恐怕多数都会是过眼云烟;而整本书阅读不仅会长久存在,还会显示越来越强大的生机与活力。道理很简单,它关注的是经典,是名著,是人类文化的精华,是文学世界的明珠。只要语文学科在,只要语言文学教育还有价值,经典名著的光辉就不会褪色。

除了经典本身不可替代的永恒价值,以整本书阅读的方式来读经典,也给传统的语文教学带来了全方位、深层次的冲击。我在《整本书阅读或可成语文教改的发动机》一文中,从教学价值的确定、教学内容的选择、教学资源的组织及教学方式的革新等四个角度进行了论证。这篇5年前的文章,今天再读,依然不觉得有什么夸大其词的地方。

我之所以热情洋溢地从事整本书阅读的教学,也有前车之鉴的考虑。从事语文教学30余年,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改革,做的时候轰轰烈烈,事后看看,能够转化为积极成果的还是有限。回顾历次语文学科改革,真正撼动了语文教学格局的,大概也只有世纪之交的那场围绕“人文性”与“工具性”而展开的大讨论了,因为它触及学科的根子问题,性质是事物的根本。相比之下,以往的多数改革都着眼于教学方式的革新,这样的改进思路近乎舍本逐末,缘木求鱼。一般说来,波及全局的改进,如果着眼的仅仅是技术,是细节,是形式,基本上都会落空,甚至可能陷入形式主义或技术主义的泥潭。

整本书阅读不是这样。它着眼的是教学内容,教学上的形式革新或技术变革都源于对新的内容的响应。我研究了大量项目式学习、大单元教学的案例,我的感觉是,基于整本书阅读的教学探索总体上更合理、更可信、更贴切。原因倒也不难理解,整本书阅读的高阶性与复杂性,为这些深度学习提供了更切实的实践空间。有些人习惯于螺蛳壳里做道场。尽管螺蛳壳里也能雕琢出精美的、精致的“道场”,但毕竟缺乏大格局,缺乏大思维,结果多半是精致的小气,精美的肤浅。

那么,整本书阅读为什么一定要读《红楼梦》?换个思路也许更容易理解。如果只挑一本古典文学作品让高中生阅读,除了《红楼梦》,还有哪一本更合适呢?似乎也难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我觉得问题不在于该不该选择《红楼梦》,而在于为什么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可否在整本书阅读的单元里多安排几部著作?比如再推荐一本《三国演义》,或者加上《桃花扇》,等等。让师生们有更多选择,情况会不会好一些?无论如何,让所有学生在同一时间读同一本书,至少不是一个最佳选择。

可以罗列无数条选择《红楼梦》的理由,我比较看重的,还是它在思想与文化观念上的超越性。《水浒传》《三国演义》这些古典小说,总是摆不脱片面的忠君观念、嗜血的暴力倾向、陈腐的女性观,还有践踏道德伦理底线的破坏情结,当然也永远少不了肮脏的政治交易与宫廷阴谋,这些因素也许能在艺术上得到某些合理的解释(事实上,很多学者正是借助艺术表现这个理由,为《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做了太多的转圜与辩护),但在教育的意义上,它们至少会带来一些纠结、疑虑与混乱。而《红楼梦》则如一缕清风,一洗古典小说的陈腐格调,表现出全然不同的另外一番面貌。在曹雪芹的文字里,我们分明看到了他与他的时代的距离以及他的审思。我们不能对一个两百多年前的写作者寄予过高的希望,但事实上,曹雪芹给予我们的,往往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多。对封建礼教所造成的生命悲剧,对等级秩序的冷血,对“文死谏,武死战”的愚忠与迂腐,对男尊女卑的残酷,对道德溃败所带来的社会崩塌,小说都有深刻的思考。当然,这些思考都是借助栩栩如生的形象塑造所完成的,是在艺术空间的创造中达成的。

要走进这样的思想与观念体系,我们需要穿过艺术这个沼泽。有的人终将淹没在沼泽里,而更多的人则会横跨泥淖,抵达某个值得我们向往的境地。摆渡我们的,就是那致命的审美与思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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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该教什么?

我的观点比较明确,立足于宏观与总体的把握,聚焦核心;关注通识性与共识性的理解,重在基础。

前一句主要针对“整本书”而言,后一句则主要针对《红楼梦》“这本书”而言。

教师中有很多“红迷”“曹粉”,不乏有读过一二十遍的。但读得熟,不等于理解得深;读得多,也不等于理解得透。关键是,熟悉文本的,不一定就能教好《红楼梦》。就像某些“民科”红学家,对《红楼梦》如数家珍,却被各种眼花缭乱的信息所迷惑,终究不能跳出文本,遑论以教学者的眼光审视文本并在其中发现教学的内容与资源。

教学《红楼梦》有两个准备工作是必要的,一是对《红楼梦》的学术研究做必要梳理,以此作为教学的学术担保;二是充分考察学生的实际水平和现实需求,以此作为教学的学情担保。

《红楼梦》的研究史是一部“你死我活”的吵架史,堪称定论的少之又少。封面上印刷的作者明明是曹雪芹,但依然有学者不认账,红学史家陈维昭先生似乎就认为还有一位“原始作者”,而曹雪芹只是小说的“写定者”。至于版本的差异、小说的主题、人物的命运结局等,更是众说纷纭。在语文教学中,很多老师将“言之成理”“自圆其说”奉为圭臬;若以此论,则红学研究注定是一本众说纷纭的糊涂账。

中学教学对学术性的要求虽然有限,但在文本梳理与分析的时候,还是要秉持兼听则明的原则,不仅广采博收,还要比较辨析。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尚未成年的中学生;我们传达给学生的,应该是相对客观、理性与公正的判断,是那些有共识基础的知识与观点。哪些算是有共识的呢?这就要关注红学研究的相关成果。我以前对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红学研究不感兴趣,在阅读了李希凡、何其芳、王朝闻、蒋和森、舒芜等人的著作后,才发现,虽然他们难以超越阶级斗争理论的时代影响,在主旨的理解与人物的分析上多有生硬僵化之弊;但他们分析问题的开阔与缜密,文本挖掘的细致与深度,却是很多时尚的红学家难以企及的。若能对那些不恰切的或者过度的阶级分析予以澄清与扬弃,则启发性很强。而且,他们的文字总体上平实凝练,不故弄玄虚,也不搬弄理论,与某些当代红学家大相异趣。

在《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中,最该谨慎对待的,还是那些颠覆性的文章,那些惊听回视的言论。前些年刘心武先生关于秦可卿的研究,近些年走红大陆的台湾教授欧丽娟老师的观点,都让我们眼前一亮。刘心武是知名作家,他的文学感觉与艺术想象其实也值得《红楼梦》爱好者的尊重;欧丽娟是专业的《红楼梦》研究者,她的学术造诣非我辈门外汉所能置喙,而且欧老师面对的是大学生,在开放而多元的课堂上,卓尔不群的态度和与众不同的观点本身就是教学的宝贵资源,更能引发学生的思辨。不过,面对中学生,在中学课堂上教授《红楼梦》,我们就不能简单照搬他们的思路和分析了。

以欧丽娟老师为例。欧老师拨乱反正的姿态与论断让人耳目一新,她对林黛玉、晴雯、薛宝钗、袭人、贾宝玉、探春、王熙凤、王夫人等都做了新的评价。对某一个人物做出新的评价,并不新鲜;但像欧老师那样,基于为礼教更名与辩护的立场,基于她极力倡导的客观与理性,对众多人物做出了系统性、革命性、颠覆性的评价,却是罕见的。这大概也是她网络走红的重要原因吧。

欧老师的很多论述都充满见解与新意,给人以强烈的冲击感。她讲贾探春,讲到赵姨娘对探春的“血缘勒索”,就发人深省。再如关于“晴雯之勇”的分析,也很有见地。应该看到,“晴雯之勇”确实包含了不逊、粗暴和暴陵的色彩,欧老师的论述有助于我们全面地看待晴雯。不能不承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晴雯因其阶级出身的卑微,或因与宝玉的亲密关系,或因“晴为黛影”的说法,我们对她做了有意无意的美化,似乎要刻意地塑造一个完美的底层少女形象。欧老师的分析至少对我有着显著的点醒作用,促使我反思先前的理解是否带有个人的偏见。不过我也看到,欧老师大概对晴雯的印象实在太坏,如同她对黛玉一样,未能看到作者寄寓在晴雯身上的理想色彩,对晴雯因卑贱的出身与地位而表现出来的某些精神创伤与性格弱点,也缺乏必要的体谅与宽容。 

欧老师见解独到且立意颠覆,这让她有时候就像一个斗士。在她的课堂上,我经常能听出她因为心爱的《红楼梦》被人误解或曲解所带来的悲愤和无奈。但这种斗士的心态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正面立论。比如林黛玉,欧老师经常提醒读者注意她的贵族出身、宝二奶奶不二人选的地位,以及在贾府的优渥待遇,似乎要以此证明黛玉的伤感是自作自受。但事实上,大家闺秀,贵族小姐,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养尊处优,这是大家公认的;争议只在于,有了这些因素,黛玉在贾府就一定快乐和幸福吗?不快乐就是“作”吗?对于林黛玉寄居贾府的处境,大家习惯上都用“寄人篱下”这个词来形容。欧老师对此也持质疑态度。但事实上,“寄人篱下”在词典上的解释是“寄居在别人家里,指依靠别人过活”。于林黛玉而言,这既是客观现状,也是她的主观感受啊。

“大旨谈情”是关于《红楼梦》主旨的主流看法,欧老师另辟蹊径,极力地渲染“礼教”的积极价值。客观看,礼教之于社会的积极价值是不可否认的,在晚近以来批判纲常礼教与家族罪恶的思潮下,对《红楼梦》中与家族、礼教相关内容的批判确有偏激之处。其实,曹雪芹也并无否认礼教之意,即使在贾宝玉身上,遵从礼教与对抗礼教也是并存的,宝玉的叛逆并不表现在对礼教的全然无视与公然践踏上。相反,他在礼仪规范上的乖巧与周到,还让老太太引以为傲。欧老师看到了这一点,她的解读确有纠偏之功用。但问题是,她似乎要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将“理”推向价值的极致,将薛宝钗、王夫人等“完美化”,为王熙凤“脱罪化”。我读欧老师的分析,感觉不是王熙凤设计害死了尤二姐,倒像是尤二姐把王熙凤害惨了。在“弄权铁槛寺”一节,她否认王熙凤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的动机,理由是王熙凤讲过“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可问题是,小说在第16回明明白白地写着:“这里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这样为王熙凤“洗白”,显然有违文本提供的事实。

欧老师意欲为薛宝钗平反。几百年来,“拥钗”与“拥黛”两派尖锐对立,言论都有走向极端的偏差。比如陈其泰说“宝钗之为小人,则无一人知之者”,季新斥责她的谋婚之举为“娼妓行为”,这些理解把人物脸谱化了。欧老师发现了薛宝钗的诸多美德,比如她极力践行儒家道德,自觉锻造自己的人格,在我看来这些分析都是实事求是的。但是欧老师似乎不能容忍薛宝钗身上有任何缺点,要把薛宝钗的所有“污点”都洗刷得干干净净。于是,她的论述似乎也出现了前后矛盾的逻辑缺陷。比如第27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薛宝钗有没有“嫁祸”?

下面将欧老师为薛宝钗的辩护列表呈现,与此对照的是我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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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老师的意思是,薛宝钗既没有嫁祸动机,也没有嫁祸行为,更没有带来什么恶果,一切都像田园牧歌一样,优雅,风轻云淡,诗意盎然。

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其实原文讲得很清楚:

宝钗在外面听见这话,心中吃惊,想道:“怪道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这一开了,见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大似宝玉房里的红儿的言语。他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

文本自己会说话。宝钗不仅瞬间听出了小红的声音,而且深知小红本来就是个“眼空心大”“头等刁钻古怪”的人。同时,正如欧老师所强调的那样,宝钗偷听到的内容,事涉小红与贾芸的隐私,伤风败俗,性质恶劣,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人急造反,狗急跳墙”,宝钗难道不明白这个理儿?正是预感到了小红有“生事”的可能,宝钗才灵机一动,表演了这一出金蝉脱壳之“戏”。真的像欧老师说的那样“无祸可嫁”吗?显然不是,宝钗分明感到了危险的真实性。那么,明知小红可能“狗急跳墙”,还将黛玉做挡箭牌,这样的行为到底是高尚呢,还是不太厚道?

欧老师对宝钗急中生智的谎言,予以极高的评价,说它不仅“纯粹是出于游戏好玩之故”,而且表现了宝钗“巧于应变的急智、灵活、聪明与慧黠”。宝钗的谎言真的完美无缺吗?就是按照欧老师的“心理惯性”的说法,她最近的记忆应该是“扑蝶”啊。为此,我戏拟一个金蝉脱壳之计,也许这才算是完美的计策:

“……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犹未想完,只听“咯吱”一声,宝钗便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蝴蝶飞呀蝴蝶飞呀,我看你往哪里飞!”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

小说浓墨重彩地渲染“宝钗扑蝶”,宝钗的心理记忆一定很深刻,急切中这只蝴蝶必定最先浮出记忆。借这只蝴蝶来撒谎,既保全了自己,又不伤及任何人,这恐怕才算完美的“好玩”的“游戏”!

宝钗有没有嫁祸林黛玉?其动机确实难以坐实,但看她的行为,我们至少可以说,此等言行不大光明,尤其将这种行为与她自我标榜的闺阁风范和贵族教养比较一下,就更能看出宝钗言行间的矛盾了。

《红楼梦》是一部宏大的作品,宏大到能容纳一切真知灼见,也能容纳一切奇思妙想。黛玉有黛玉的优点,宝钗有宝钗的缺点,我更偏爱黛玉,你更喜欢宝钗,这本身都是正常的。重要的是,正如欧老师所说,不要放任自己的感觉,不要放任自己的情绪,不要放任自己的观点,这样就把辨析变成了辩护,把论证变成了印证。

杰出的学者一定有其杰出之处。研读学者们的著述,是为了做出我们自己的判断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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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自己读懂文本,再辅以学术研究的可靠成果,这是开展《红楼梦》教学的前提与基础。除此之外,还得分析学情,把准学生的认知水平与现实需求。

在整本书阅读教学中,让阅读真实发生,这是一个极有诱惑力的命题。无论是连滚带爬,还是精研细读,总之要真实地读书,这是大家的共识。但怎样的阅读才算是真实发生了呢?阅读因人而异,因书而异,阅读的真实性恰恰是最难判断的。因此,我觉得还应加上一句话:让学习真实发生。学习意味着理解、构建、转化乃至运用,学习的结果是可测评可判断的。归根到底,强化阅读中的学习因素,赋予阅读以学习的意义,才能让阅读真实发生。

即使在课堂教学中,伪阅读也大量存在。伪,意味着理解的缺乏,反思的匮乏,构建的缺失。整本书阅读所面临的最大难题,恰恰是学生不读书,这给伪阅读提供了泛滥的土壤。当“不读书”成为最大难题的时候,人们对读书这个“行为”的需要,远远超过了对读书的“实质”需要。只要读书的行为发生了,目的好像就达到了,至于这个行为能否给学生带来实质性的效益,我们似乎无暇顾及。君不见,在很多地方,读书已经成了一种表演、一种仪式、一个符号。我们不能否认符号与仪式的作用,但却不能因此而沾沾自喜。

赋予阅读以学习的意义,阅读才能体现自己的教育价值。在阅读中学习,意味着通过阅读,我们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与知识结构都得以更新与完善。这是一个从小我走向大我的过程,也是一个从自然、自在的我,走向自觉、自主的我的过程。

在阅读中学习,离不开教师的课程设计与教学引导,这一点毋庸置疑。新课标已经将整本书阅读作为学习任务群,教材已经将整本书阅读作为一个单元的内容,再去讨论该不该课程化,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课程化”不是一线教师的主动选择,这是课标与教材设计整本书阅读的前提。纳入课标,意味着它就是语文课程的一部分;进入教学单元,意味着我们要按照教学的规律处理相关内容。

要不要课程化不是问题,课程化是不是合理才是真实的问题。

课程化的关键是转化。

经典是公共的、全民的财富,它的价值是普泛的、抽象的,如何才能将它转化为学生学习的资源,让经典的价值体现在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这是课程设计的核心问题。

阅读是一个因人而异、可深可浅的行为,有人出于兴趣,止于感觉;有人为了娱乐,止于动心。读是读了,结果不过是读读而已。那么,如何才能将阅读的过程转化为理解、反思与构建的过程?这是教学设计的核心问题。

基于多年的思考与大量的教学观察,还有对学界研究的参考与借鉴,我将《红楼梦》的课程教学设计分为三个层次,由体到线,由线到点。三个层次对应的是课程设计、学习设计及教学设计,图示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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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的课程与教学设计,要有“保底”意识。当《红楼梦》进入了教材,且在必修范围,意味着它不再是“红迷”独享的爱好,也不是可以随意拒绝的对象,因为它是公共教学的对象。因此,不能再用“红迷”“曹粉”的标准看待学生,也不能假设每个学生都会迷恋到废寝忘食,更不能人为地拔高教学要求,似乎要培养红学家似的。

教学的前提假设应该是:没人喜欢《红楼梦》,没人读过《红楼梦》,没人要做红学家。

教学的预设目标应该是:有些人喜欢了,多数人通读了,红学家也是可以期待的。

在教学视野中,《红楼梦》仅仅是学生学习的一个部分,它不是膜拜的偶像,而是学习的资源。

“底”在哪里?我概括为三句话:充分的原生态阅读,精要的专题性研讨,必要的聚焦式教学。按照课标精神,这三者缺一不可。在教学的意义上,仅有原生态阅读是不够的,有些人鼓吹学生能把书读完就算大功告成了,这是不符合课标精神与教材要求的。当然,过高的专题学习要求,也只适合在资优生中开展,没必要全面铺开。

《红楼梦》的阅读教学,个性的、随性的、任性的铺开都是容易的,而基于“精要”与“必要”的教学才是困难的。在这个意义上,确立这个“精要”与“必要”,就是最关键的任务。这方面,有很多资源可以利用。比如学者们的探索。上海师大的詹丹教授除了在《红楼梦》的文本细读上卓有建树,对《红楼梦》教学中的通识与共识的梳理也值得关注;安徽师大的俞晓红教授站在文学教育的高度定位《红楼梦》阅读,她对《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的系统思考,是切近中学课程建设的宝贵资源;南京大学的苗怀明教授在语文教育史的大视野中理解整本书阅读的意义,他在大学推进的那些“花式”学习,对中学教学也极有启发;咸阳学院的李祝喜教授深度介入中学《红楼梦》课程开发,他对《红楼梦》生命情怀的索解也切中了青少年的阅读心理。

一线教师的实践经验也更利于同行们的直接借鉴乃至借用。本文开头介绍的徐芳老师,应该算是这个领域的先行者。我们常说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巨人的肩膀未必那么好站,站在同行尤其是有经验的同行的肩膀上,也许更有现实的可行性。

这也是本书编写的一个初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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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整本书阅读教学是一件新生事物,成功的课程开发与教学经验还很稀缺。物以稀为贵,先行者的实践值得关注。先行者的可贵,不仅在于他们蹚出来的成功路径,而且在于他们经历过的挫折,比如踩过的雷,摔过的跤,掉过的坑,走过的弯路,做过的无用功。詹丹教授曾批评说,某些老师谈教学,写文章,缺乏历史意识与文献意识,好像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的,是从他开始的。这话也适用于整本书阅读教学。总有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在某个时段,在某个领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或者还顶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压力,默默地探索与耕耘。他们的经验让我们的起点不再是零。

本书的编写,就源于这样一个朴素的念头:能否将已有的教学经验,通过课例展示出来?作为一线教师,我深知,课例可能是一线教师最乐于接受的经验传播方式,它的优势在于聚焦与浓缩:聚焦的是《红楼梦》的具体问题,浓缩的是教学者的整体素质。

有了这个念头,便四处寻访,到处打听,发“英雄帖”,通过各种渠道广而告之。先是聚集了一百多位《红楼梦》的爱好者,征集了近50个课例;经过几番筛选与反复打磨,最后形成了这21个精品。课例都是执教者原创的,其中19个为首发。这就是本书的主体部分。

感谢各位参与课例开发的老师。在开发的过程中,他们听取了我关于《红楼梦》阅读教学“五环节”的建议,尽可能按照“五环节”来设计自己的教学。“五环节”也可以看作“五课型”,是我构思的整本书阅读教学的一个理想教学模型吧,包括通读指导、总体梳理、专题研讨、主旨探究与融合运用。之所以特别强调是“理想”,是因为在具体的教学中,根据不同的经典,根据不同的学情,“五环节”完全可以取舍与合并,比如“总体梳理”与“专题研讨”就很难分开,教学中常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五环节”仅仅是教学设计的一个参考,生动的实践不需要削足适履。

就《红楼梦》而言,情况略有不同。我一直认为,《红楼梦》是整本书阅读教学的典型范本,整本书阅读教学中的所有要素与问题,在《红楼梦》教学中都会出现。在《红楼梦》的教学中,严格遵照“五环节”并不会产生叠床架屋的累赘感。原因在于,《红楼梦》的体量之大、内容之复杂、结构之系统、表达之精湛,远非一般名著所能比拟,或许一个精致的课程与教学设计更能让我们切近《红楼梦》的核心,更能发挥整本书阅读之于语文素养培育的积极作用。

本书21个课例兼顾了五种课型,也是希望借此检验“五环节”是否可行。在通读指导课中,特意邀请北大附中的都晓梅和李杭媛两位老师根据她们的教学实践,开发了一个总体阅读进程的课例。她们的实践说明,只要教师指导得法,引导给力,用三个月时间通读《红楼梦》是可以完成的。龙尧老师与王兆芳老师的课例,一个着意于小说开端的主旨暗示,一个聚焦“宝黛初会”的隐喻意义。在小说阅读中,选择开头、结尾或情节发展中最有张力的环节进行深度挖掘,对于通读全书与总体把握,都具有四两拨千斤的点化作用。

《红楼梦》的总体梳理,不妨根据小说的“三要素”展开,重点放在人物关系与情节线索的梳理上。这一部分的5个课例中,王振宁老师关注的是贾宝玉的社会关系以及这些社会关系给他带来的影响;蒋红云老师关注的是“宝玉挨打”,通过这个“大关目”,引导学生梳理事件的前因后果,进而理解“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构思艺术;同样是“大关目”,朱华华老师通过对“抄检大观园”“金钏儿之死”事件中不同人物的言行的梳理,引导学生体会人物的不同性格与精神状态,理解她们的悲剧命运;庄宽老师的课例可归入“风物品鉴”类,梳理“手帕”这一物件在人物表现上的不同作用。5个课例的重点,都在于文本相关信息的关联、归类、比较与整合,体现的正是梳理的学习规律。

专题研讨的数量占比过半,总共11个课例,都是关于“人物论”的,这也是我关于“三个聚焦”(即聚焦大观园、聚焦人物论、聚焦思辨性)教学思路的体现。《红楼梦》中的多数人物都有思辨的空间,但我们关注的,还是一些重要人物,以此体现中学教学的侧重点。而在重要人物中,宝黛钗又是关注的焦点,共有6个课例。张安群老师提供了两个课例,一个分析贾宝玉的“情不情”,抓住了宝玉精神世界的本质特征;一个阐释“绛珠还泪”的寓意,旨在理解黛玉的性格与命运。黄梅、夏红梅与李烜三位老师的课,一个着眼于黛玉的“小性儿”,两个辨析宝钗的理性与无情,旨在引导学生对人物做出公正的理解与评价。此外,我还特意邀请张悦老师和吴欣歆老师开发了一节“钗黛比较”的课,这既是呼应红学研究中的热门话题,也是理解《红楼梦》最常用、最好用的手段。

王熙凤是不可不讨论的人物,张晓毓老师揭示了她既是“顶梁柱”又是“掘墓人”的双重性与复杂性。与张晓毓老师异曲同工,赵韵如老师以“花下刺”与“刺上花”来定位探春的个性与光辉。董志老师的“叹香菱”是唯一聚焦底层人物的课例,给“小人物”的探讨提供了一个参照。张华峰老师与梁秀清老师的课例是关于贾政与王夫人的,总体倾向上也有相近之处,都给予这一对夫妇必要的理解与同情。

需要说明的是,“人物论”的核心是思辨,思辨的核心是达成对人物公正的理解与评价。我在阅读这些课例的过程中,经常有因共鸣而激起的开怀,也不乏由抵牾所带来的沉思。我想,《红楼梦》人物评价上存有分歧是必然的,只要能够尊重文本的事实,秉持客观、理性与公正的态度,断言就是值得尊重的。也有个别课例,起初在人物评价上存有明显的偏激与片面,经过反复的对话与辨析,我们还是达成了基本共识。正如我反复强调的,教学当然需要个性,但我们给学生的,最好是那些具有通识性、共识性的知识与理解。

还有一节主旨探究课与一节融合运用课。谢澹老师从“青春”的视角切入《红楼梦》的悲剧主旨,也体现了“三个聚焦”的课程理念。马臻老师在转化运用上用力很深,他的《红楼梦》续写课,以续写来验证阅读的效果,这样的尝试自有其价值。

略感遗憾的是,计划中有一个关于《红楼梦》的语言艺术或结构艺术的课例,最终未能完成。尽管在现有的课例中,也涉及《红楼梦》的语言与结构,但毕竟不是聚焦式的研究。在我看来,《红楼梦》的艺术魅力是无限的,从艺术上分析《红楼梦》,小说的总体构思和语言表达艺术是最值得关注的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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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另一个值得说道的内容,是我有幸邀请到22位业界颇有影响的专家、教授参与课例的开发,他们对课例的评点不仅让开发者受益良多,也给我提供了学习的宝贵资源。评点专家主要有四类,第一类是詹丹、俞晓红、李祝喜等教授。他们既是红学研究的资深专家,也是密切关注中学整本书阅读教学的大学教授。其实,有些课例的开发,本来就受到了这些红学家的学术启发。董志、庄宽之于詹丹教授,蒋红云之于俞晓红教授,王振宁之于李祝喜教授,都存在这样的参考与借鉴。

第二类是高校从事课程与教学论研究的专家们。《红楼梦》的阅读教学,不仅要借助红学家的学术研究成果,也需要借助课程与教学研究中的新成果,让经典阅读在语文核心素养的培育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我有幸邀请到吴欣歆、李煜晖、郑桂华、张心科、汲安庆、潘庆玉等专家,他们的热心与尽心让我感动。煜晖老师慷慨允诺完成千字评点,结果一发而不可收,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字。虽然李老师嘱我删减,但是我还是决定全文呈现。

第三类是省市的语文教研员。这里有北京市教科院的连中国老师、四川省教科院的段增勇老师、湖北省教科院的蒋红森老师、新疆教科院的董明实老师、广东省教科院的吴晓军老师、深圳市教科院的葛福安老师、北京市朝阳区教科院的何郁老师、上海市黄浦区教育学院的邓彤老师、上海市闵行区教育学院的王林老师、成都市锦江区教科院的易晓老师等。他们的角色对于语文教学具有特殊的意义:一方面,他们大都曾经是一线的优秀教师,深谙语文教学之道;另一方面,他们都处在一个省一个地区的学科教育的引领位置。他们对课程的理解,对教学的评价,都是一线教师的宝贵资源。

第四类是一直在一线探索经典阅读教学的老师。深圳新安中学的吴泓老师、北京第八十中学的王岱老师、四川天府新区华阳中学的熊梅老师,都给予了大力支持。要特别感谢吴泓老师,若干年来,我们在经典阅读、专题学习与思辨读写等领域的交流,让我获益良多。

几乎所有专家在撰写评点的时候,都与课例作者进行了深入沟通,个别课例还在专家的指导下做了重大修改。

最后,要特别感谢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张庆善教授和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王本华老师。年底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时节,今年又赶上新冠肺炎疫情放开管控后病毒肆虐的特殊情况,两位专家正在经受病毒的折磨。为了本书如期出版,他们都慷慨允诺为本书作序。我也经历了这个过程,身体乏力,浑身酸痛,咳嗽不断。我能想象两位专家写作时的痛苦与艰难。读着他们的序言,我惭愧,但更感动。我想,在这深厚的情谊中,饱含着张庆善先生对《红楼梦》的热爱,饱含着王本华老师对语文教学的热爱。

谢谢本书所有的参与者,感谢责编陈晓琼老师的付出,感谢关心我的朋友们。

——《<红楼梦>整本书阅读课例研究》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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