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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书的独特优势是我先民在制造中自觉赋予的

 竹山一枝秀pfxh 2023-06-26 发布于江西

简策,是华夏先民为书写文字、传递信息而专门设计制造的。在古代史上,许多民族长期用树皮、树叶之类书写文字,到很晚还是如此。我先民在极端困难的环境中,通过加工竹木发明了简策,用于书写文字,用于传播信息。从商王命以简册为传播工具,可知我先民使用简策与使用文字一样,最初主要是作为治国工具,以满足国家的政治需要。其结果,简策成为官府民间、社会上下共同使用的书写材料与传播工具。在实际应用中,简策兼备两大优势:一、既可书写,又可携带;二、原料丰富,制作简便,成本低廉。简策这两大优势,归纳起来说就是价廉而物美,足以令所有文字载体相形见绌,望尘莫及。我先民发明简策对华夏文明影响之深远,意义之重大,与汉代发明纸相似。今人从纸的作用,可以大体了解简策在先秦历史上的伟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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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策,是华夏先民制造的一种人工产品。它在应用中具有的独特优势,首先源于产品的制造,是我先民在制造过程中有意识地赋予的。深入了解简策,不可不知如何加工制造。下面,主要根据文献资料介绍简策如何制作。这些资料时间都较晚,可是商周简册实物尚未发现,从这些较晚资料可以获得有关简策的一般知识,从中体会制造者的丰富智慧与良苦用心。

古人讲简策,其中往往包括牍。简以竹木为原料,牍以木材为原料。简字从竹,最初的简大概是用竹子制作的,最初只有竹简。后来,简有竹简、木简之分。南方产竹,以竹简为多;不产竹的北方,多用木简。古籍中一般不分竹简、木简,统称简。从外形看,简是狭长的条形,牍是长方形或正方形。牍,先秦称方,或版,就是因为牍是方形或长方形的木板。木材容易加工成方形或长方形。竹子容易加工成狭长的条形,不能加工成方形,所以竹不能加工为牍。

简,札,牒,是同一物品的不同名称。《说文解字·五》:“简,牒也。”《说文解字·七》:“牒,札也。”[1]孔颖达也说,简、札、牒是“同物而异名”。[2]札,从木,或许最早仅指木简。秦汉所说简,不分竹木;所说札,也不分竹木。

简策与牍版的功能有些区别,应用范围以简策最广。

不论竹简、木简,单片称简;将若干简编联起来,称策。唐代孔颖达说:“单执一札,谓之为简;连编诸简,乃名为策。故于文,'策’或作'册’,象其编简之形。”[3]唐代贾公彦说:“简谓据一片而言,策是编连之称。”[4]古籍凡曰“策”,就是简策。册与策,古代可通假,简策就是简册。金文多“简册”,文献多“简策”。把简编连成策的方法,与现在编竹帘差不多。《说文解字·十三》称“编,次简也。”[5]编简的绳线,以丝线或麻线为常,有时用帛带。丝线或麻线,细而结实,最宜编简。孔子读《易》有“韦编三绝”之说[6],这“韦”是皮绳。皮绳太粗,不宜编简,用皮绳编简不能是普遍现象。简策的编绳,用一道是不行的,至少需两道,可以用三道或更多。用绳线编连,并非在简的中间钻孔;一旦钻孔,简必损坏。编连时只在简的边上,刻一个三角形小缺口,以容纳编绳。如此编简牢固,不易散脱。

单片简,只能写十来个字,或数十个字;将若干简编连起来,就能写长篇文字。所以,长篇作品必用简策。天子封赏诸侯的王命,因为写在简册上,故称册或册命。后来,册又演变为书籍的量词。简策又称“篇”,作品因为写在简策上,“篇”逐渐演变为作品的量词。简策本是将简编连而成,一篇作品因而可称“一编”,如《汉书·张良传》“出一编书”。[7]凡此说明,文字作品最初都写在简策上。不论王命、政典或其它典籍,都用简策书写,以简策为载体;不论官府、贵族还是民间布衣,都可以使用简策,将简策作为书写材料与传播工具。

牍版以书写短篇作品为宜。书信用牍,称尺牍。先秦古书中的画图,如地图、星象图、兵阵图以及医书中人体图等,一般都用牍。牍版是平面,适宜记录画图。简策由于用一根根简编连而成,不宜记录画图。到汉代,皇帝诏书也用牍版,称版诏。总的看,牍版的应用范围是有限的,不如简策广泛。不过,简策加上牍版,不论文字还是图画,长篇还是短章,就无不可用、几乎没有什么限制了。

竹与木,两者分布都很广,取用方便,取之不尽。那么,竹简为什么比牍版更早?原因可能是,将竹子加工成片状,比将木材加工成木板要容易。加工木材,必须有锯、斧、刀、刨等工具。加工竹子,主要工具是一把刀。用刀劈竹,就像成语所说“势如破竹”,只要顺着竹子纹理劈,愈劈愈细,愈劈愈薄,速度很快。关键是要掌握竹子纹理,知道如何用刀劈竹,然而所需工具主要是一把刀,技术不太复杂。与将木材加工成片状的牍版相比,加工竹简容易得多,简单得多。

20世纪50年代之前,人们只知有属于殷商后期的殷墟青铜器,已经有刀、钻、凿等青铜类工具。现在,已经发现了比殷墟后期更早的青铜器,就是郑州二里岗青铜器,与河南偃师二里头青铜器。二里岗遗址属殷商前期,这里发现了制陶、制骨、制铜等工场,出土的青铜器有大量礼器、兵器与工具等。二里头遗址的青铜器比二里岗更早,有些学者认为属夏朝。“据发掘者统计,二里头遗址出土的礼器有鼎、爵(数量最多)、觚、斝、盉,兵器有戈、戚、箭镞,工具有凿、锛、锥、钻、钁(陶范)、刀、刻刀、鱼钩等。”[8]根据二里头遗址出土的青铜类工具凿、刀、刻刀等,如果可断为夏文化,便知夏代就存在劈竹而成竹简的可能性。

远古时代,生产力非常低下。华夏先民克服重重困难,从实际出发,选择以竹木为原料,加工制造了简策。简策的唯一用途是书写文字,此外没有别的用途。简策是专门为书写文字而制造的,可见我先民发明简策怀有自觉目的,就是创造一种既可书写又可携带的新产品,将它作为传递文字信息的工具。

随着早期国家政权的建立,社会传播活动不断扩大,各方面都需要利用文字进行沟通与交流。王命为何以简策为载体?因为利用简策传播王命,速度最快,范围最广。史官记言记事为何用简策?因为简策价廉物美,既方便,又经济。在殷商时代,在西周时代,简策成为最方便、最经济的文字载体,成为应用最广的书写材料与传播工具。简策凭借自身优势,成为传播应用的主体与主角。其它文字载体如甲骨文,如铜器铭文,以及较晚的刻石等,都无法与简策争高下,莫不瞠乎其后,望尘莫及。社会上如果没有简策,等于没有了书写材料,等于没有了传播工具,社会上的传播与交流就要中断,就要停止,社会机体就要瘫痪,国家就要分裂,后果之严重不堪设想。商周统一国家得以维系与巩固,华夏文明所以能不断发展,不断进步,简策作为书写材料与传播工具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关键因素。

世界上本来只有竹木,并没有简策。简策,乃华夏先民创造的一种人工产品。简书在应用中的巨大优势,是我先民在加工过程中有意识地赋予的。简策的发明与推广应用,是我先民睿智与聪慧的表现,也是自强不息与锐意进取的表现。

从古代社会与信息传播的关系看,有两件事值得关注。其一,华夏先民的原始汉字出现之后,必须通过扩大文字的应用范围,进而扩大文字的数量,这样,原始汉字才能摆脱图画文字,逐步走上成熟之路。扩大原始汉字数量,没有别的办法,唯一途径是扩大应用范围,要扩大原始汉字的应用范围,非有简策不可。因为我先民的所有文字载体中,唯有简策价廉物美,使用简策,最方便,最经济。其二,华夏先民在中原大地建立了领导众多诸侯与部落的中央王朝之后,要在全国范围实现交流与沟通,不能不拥有文字,这文字非是汉字不可,拼音文字在此没有用处。另外,还必须拥有足以负载文字实现沟通与交流任务的物质载体,这物质载体,非是简策不可。因为我先民的所有文字载体中,只有简策可以成为全国范围传播交流信息的工具,其它所有载体都无法担此重任。华夏先民的原始汉字,只有以简策为载体才能在不断扩大应用范围的过程中,逐渐成熟起来;华夏先民在原始部落基础上建立的中央王朝,只有利用简策作为传播工具,才能对全国诸侯与部落实现有效领导,分封的统一国家才能不断巩固,不断发展。我国的早期文明,是以简策作为传播工具发展起来的,又以简策作为载体不断积累,在积累基础上不断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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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根本上说,没有简策的发明与推广应用,就不会有甲骨文,也不会有金文。华夏文明,其实就是简策文明。

参考文献

[1] 许慎:《说文解字》,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影印本,第95、143页。

[2] 孔颖达《春秋序》疏,《春秋左传正义》卷1,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1704页。

[3] 孔颖达《春秋序》疏,《春秋左传正义》卷1,《十三经注疏》,第1704页。

[4] 《仪礼注疏》卷24,《十三经注疏》,第1072页。

[5]许慎:《说文解字》,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年影印本,第276页。

[6] 《史记·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史记》卷47, 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标点本,第1937页。

[7] 《汉书》卷40,《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标点本,第2024页。

[8] 李学勤:《中国古代文明十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39页。

【责任编辑:张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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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光裕(1936- ),江苏武进人。中国著名编辑学家,编纂中国出版通史的最早倡导者之一。1959年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留校执教。1970年,借调至山东省革委写作组。1973年,全国十家直属中央的综合大学学报奉命复刊,山东大学《文史哲》为其中之一。刘光裕回到山东大学,任《文史哲》编辑部副主任(主任空缺),全权负责复刊事宜。1975年初,重回山东省革委写作组。1978年,任山东省委宣传部理论研究室副主任。1979年夏,再次回山东大学出任《文史哲》编辑部主任。《文史哲》发行量在1982和1983年居全国同类刊物之首。1984年冬,辞去学校行政职务,回中文系教书,绝意仕途,埋头读书。1996年退休。著有《编辑学论稿》(山东教育出版社,1989年);《柳宗元新传》(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中国书籍出版社2017年再版);《编辑学理论研究》(山东教育出版社,1995年);《历史与文化论集》(中国文学出版社,2004年);《先秦两汉出版史论》(齐鲁书社,2016年);《蔡伦造纸与纸的早期应用》(齐鲁书社,2021年)等学术著作,另有文艺学、哲学、经学、史学、文字学等方面论文数十万字,其中数篇文章被《新华文摘》、人大复印资料全文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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