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又到了红薯要育苗的季节,家里还有很多红薯可吃,想想都觉得富有。
 1 给妹妹打电话说起红薯,她说,好想吃!我就知道她想吃,和她说起红薯,不过是故意下的诱饵,钓钓她的馋。 几个月前,妹妹来家里小住,一看见那堆滚落在偏房地上的红薯,立马欢喜的想跳,激动的说,姐,晚上米饭里给我蒸块红薯吧,明儿早上就煮红薯茶吧。 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吃红薯茶。红薯茶不是茶,就是清水煮红薯。一大锅,就我们俩吃,我吃了一碗半,肠胃就呐喊抗议了。妹妹吃了三碗依然意犹未尽,剩下的红薯茶又不准我喂狗。遛弯儿回来,她悄无声息地全部干掉了!害得狗,饿着。 临回去,她说,姐,我啥都不要,给我整几个红薯带上吧。无锡街上两块五一斤,还没这好吃。 整理皮箱时,箱子的衣物太多,老是合不上,她说这个不要了,那个不要了,唯独红薯不说丢。 逢上冬天,给父亲打电话,问家里煮了什么好吃的。如若煮了红薯茶或者熬了红薯片子,父亲的口气总是欢快、硬气、壮实的,听上去,总让人觉得日子富足得不行。  2
掐指算算,好像老家的亲人都特别爱吃红薯,无论是红皮儿黄皮儿紫皮儿,无论是蒸煮炖炸。无薯不欢。 嫁在外地,公婆不爱吃红薯,说是早些年,天天吃,顿顿吃,年年吃,吃得够够的。看见就吐酸水。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马。 爷爷在世时,最喜欢折腾着种红薯。往年这个时候,他定会在东窗下垒起一片两尺高的育苗池,装满一尺半厚的肥料,摆好红薯,洒一层细土,蒙一层碎麦秸,时不时喂点水,就等着它发芽窜苗了。 等秧苗浓密成一池风景,闻讯前来讨苗的欢笑声也串连成一首首欢歌。 一场雨,一番峥嵘。移栽在田里的苗,疯长着,掐些藤蔓的幼芽,蒸锅红薯叶是乡邻们爱吃的家常菜。 想起早两年,初回乡,家里缺少青菜,到别人的红薯田里,采些红薯的嫩叶做素汤,杆子做荤腥 ,虽则清淡,那时却觉得好吃,好吃,好好吃。 读小学那会,我们还小,一放学就往田间跑,每人掐一大把红薯杆,坐在地头,埋头做各种头饰项链手链,而后招展般的挂满身间,评头论足间,倍觉洋气。
 红薯藤长的特别快,养有牛羊的人家就割回去犒劳牛羊,没家畜的就得靠人——来翻秧。在家里,这个活儿往往都是爷爷包揽的。他瘸腿,弯腰,迅捷翻藤、甩藤的画面依然清晰如昨。和他一起挖红薯的欢快惊喜还在眼前。 红薯还没长成个儿,我们已急不可耐,每次到田间都忍不住扒扒这棵,挖挖那棵。当玉米结籽了,豆荚胀肚了,红薯也差不多肥硕了。往往这时沟渠、地头都会飘逸起缕缕炊烟,别紧张,可不是失火,孩子们在搞秘密行动。几颗脑袋一合计,有负责搞货源的,有撅着屁股吹火的,有打着飞毛腿捡柴的,有端举着毛豆熏烧的,有望风探信儿的……最后的最后,不用说,您也知道了!
 3 红薯挖回家,最好放在地窖里。地窖就挖在各家的院子里。 好像家里的每个人都忙着做大事,只有爷爷闲得悠悠然, 所以挖地窖的活儿理所当然由他一手操办。冬天,披着白雪的窖顶,是个小小的雪庐,雅致的紧。除过挖窖,晒红薯干儿、炸红薯丸子,煎红薯饼等都是他爱耍的把戏。他吃的不多,更多的时候,是看,当眼里盛满我们的狼吞虎咽时,他的心,满足了。 前天看林清玄的《红心番薯》,有几句话记得特别深刻:“我无法形容父亲的表情有多么的近乎无望。他在屋内转了三圈,才放下提着的麻袋,愤愤地说:'伊娘咧,你竟住在这无土的所在!’ 然后他的愤愤转成喃喃:'你住在这上不着天,下不落地的所在,我带来的番薯要种在哪里?要种在哪里?!’ ”读来,他父亲的失落愤慨无奈总是一次次在眼前重放。也许,他对土地的情感就寄寓在番薯里,对番薯的情感就根植在土地里。就像爷爷那一辈。 现在,爷爷不在了,易种高产的红薯再没人用心去折腾,想吃的心就开始了怀念。怀念红薯、种红薯的人、种红薯的那片地。 如今,觉得生活在乡村,真好,有几分薄田,可种几棵红薯。够了。 ——4.3日 这两天一直下雨,今下午,雨停了。傍晚回到家,听说,婆婆去种红薯还没回。暮色苍茫里,她荷锄归来,颇有兴致地说,已经种了400棵,还有一百多,明早儿上种。我知道,她是不待见红薯的。种的如此欢,不单单因为她勤劳吧。哈哈……
——5.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