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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谈当代格律诗的发展创新 孟大川 时代在发展，诗词需创新。马凯先生在《再谈格律诗的“求正容变”》一文中强调：“对格律诗应当持既继承传统又发展创新的态度。”周文彰会长也多次强调：要“弘扬传统、普及经典、创新发展”。当代格律诗如何发展创新？笔者认为，应当从语言、修辞、韵律、主题和信心上下功夫。 一、应倡导用语的通俗化 我们身处的时代是经五四新文化运动后的白话文时代，我们的格律诗当然也应当顺应这一时代特征，说时代的话、发大众之声。倡导诗词用语的通俗化，其意义十分重大。 一是通俗化可以提高诗词的创作质量。“欲知子美高明处,只把寻常话作诗。”(元·房皞《读杜诗》)纵观唐诗宋词中的千古名句，无一不是通俗易懂、明快晓畅的“寻常话”。而近五万首全唐诗中的大多数诗词并不为多数人知晓也恰恰是因为其晦涩难懂、诘诎聱牙。同样，纵观当今诗坛公认的大诗家之佳作，无一不是通俗易懂、明快晓畅的“寻常话”。而专挑生僻字词入诗，企图让人查字典的诗词，必然面目可憎，不忍卒读。在当今每天海量信息与高速节奏的时代里，是不可能有读者的。那些泥古不化、故弄玄虚者的诗词，应当愧在诗坛。 二是通俗化可以赢得诗词的读者大众。据说当今每天诗词发表量超过全唐诗的总和。但是，恕我坦言，即使全国级的知名微刊或纸质诗刊。真读者并不多。好的微刊点击率多数不过几千，其认真全部阅读完者更少，诗词刊物在诗词爱好者手中“内循环”。真可谓“写诗的比读诗的多”。究其原因，还是易读易懂的诗太少了。我的同学、甚至搞中文的老师就说，“你们的诗许多读不懂。”我认为这是真话，因为许多诗，我也读不懂（恕我无知愚钝）或者费解。文章是需要受众的，我们的文艺应当为人民大众服务，如果大众不读，那我们的诗词就没有生命力了。因此，应当推崇白居易“老妪能解”的创作态度，尽量用通俗易懂的“寻常话”写诗，才不愧于时代，不愧于人民大众。 三是通俗化可以体现诗词的时代特征。周文彰会长强调诗人和诗词要 “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让诗词成为时代的号角。”我们的时代早已进入白话文时代了，这个时代的新诗早已顺应了时代的潮流。而旧诗如果不随之进入白话文时代，却依然摇头晃脑地哼着旧曲，沉溺于唐诗宋词的“竹杖”“芒鞋”“炊烟”“挑灯”“秉烛”等等“诗词模板”中，忽视新的时代新的事物及其新的词汇在不断的涌现，那么，许多读者真的读不懂 “芒鞋”“挑灯”“秉烛”了；如果我们对霓虹、车流、手机、微信、宽带、飞行、高铁等等众所周知的新词汇弃若敝履，那么，其诗词用语必然脱离时代、脱离大众。 笔者写过一首七律《读好诗有感》，以表达其格律诗通俗化的观点： 遨游吟海觅骚踪，明快诗风书里逢。 每遇行云邀雁阵，若观清水濯芙蓉。 意于新处词尤丽，情到真时墨愈浓。 晓畅如歌孚众望，羞臊晦涩弄玄公。 二、应注重表达的修辞法 当代格律诗既要“守正”古典格律的形式规范和写作技法，也要不断吸纳自五四以来新诗的意向经营重修辞的鲜明优长，从而使格律诗具有鲜明的形象性、浓烈的抒情性和优美的音乐性。 其实，诗词运用修辞手法并非新诗的专利。无论新诗旧诗皆为诗，是诗就有共同的特征与表达方法，都常用修辞，如旧诗常用比喻、比拟、借代、夸张、双关、通感、对仗、对比、设问、反问、互文、叠词等。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旧诗强调赋比兴，把赋放在首位，更注重铺陈其事。尤其在格律诗中，人们囿于在苛刻的格律规范中“戴着镣铐跳舞”，更多的诗词把注意力用在平仄格律的把握上，而容易忽略灵活运用各种修辞方法来抒情达意，使得旧诗一副古板面目。 诗仙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就是运用多种修辞手法的典范之作。李白别出心裁地用比拟手法，予“云”“花”以人格化，赋予“云”“花”以人的思想感情。用云彩来比喻美人的衣服，用花来比喻杨贵妃的容貌。让人看到天上的云彩就想到美人的衣服，看到花儿就想到了美人的惊世容颜，给人唯美的意境。 刘庆霖先生强调“用旧诗的形式创作新诗，用新诗的理念经营旧诗”，就是充分发挥修辞手法在旧诗中的运用，充分借鉴新诗的表达方法来经营旧诗。这种“旧体新诗”观，应当说具有创新与指导意义。他的七律《老兵复员》“界岭三年一老兵，戎装未脱泪先倾。抚摸帽上国旗色，折叠胸中边塞情。足迹移交新战友，背包捆起旧歌声。临行欲卸机车笛，怕向苍烟落照鸣。”这应当是“旧体新诗”观的范例。其中运用了多种修辞手法，如，比喻、比拟、通感、象征等。 刘道平先生的七绝《竹》“拔节青山入翠微，虚心惯见白云飞。何如一旦成长笛，便喜人间横竖吹？”同样运用多种修辞手法，如，双关、讽喻、拟人、通感等。尤其是这里双关和讽喻的运用，与刘禹锡“道是无晴却有晴”和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有异曲同工效果，且使诗句独具批判精神。 青年诗友彭诗云的五律《折栀子数枝清供于案并听栀子花开》：“碧枝擎玉雪，叠瓣抱同心。白是当年色，香如此夜音。披襟空对月，萦耳半销魂。淡淡青春远，花开又恼人。”用“玉雪”比喻洁白的花朵。用“擎”“抱”两个动词，把栀子花拟人化，使它具有人的动作和情感。用“同心”象征爱情中男女双方的忠贞。说香是可以听到的，音也可以是香的，是可以闻到的通感表达，使嗅觉、视觉和听觉感知更加细腻入微。用当年和此夜情景，进行对比，增加时空的长度和宽度。还引用《栀子花开》的歌词“淡淡的青春”，既增强了时代感，又拉近了读者的距离。可以说，这是一首综合运用了比喻、拟人、象征、通感、对比、引用、对偶（律诗中二联对仗）多种修辞手法的佳作。 可见，注重表达上的修辞手法的运用，当今的旧诗即可出新。 三、应提振诗人的自信心 唐诗宋词在我国乃至世界诗词文化中形成了难以逾越的瑰丽高峰，同时也为当代诗词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语言模板、表达方式和审美标准，提供了丰富的继承基因和思维源泉。这既是我们值得自豪的文化瑰宝，也同时带来诗词创作上的精神包袱和心理压力。 一些诗友在观念上就认为唐宋已写尽了一切，“眼前有景道不得”而自惭形秽。一些诗友把“超唐迈宋”的想法和表达一概斥为狂妄，观念上只在唐诗宋词后面亦步亦趋。一些诗友只知唐宋不知明清，如，不知清人提出的忌平头叠尾的律诗结构要求，而搬出李白杜甫的诗作挡箭牌。一些诗友沉溺于唐诗宋词而对当今诗坛走向不屑于顾。也如同商品货币拜物教一样，形成了“诗词拜物教”，崇拜唐诗宋词达到十分迷信的程度。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应当看到唐宋朝共六百年左右时间，才出了不足百人的著名诗人。而当代格律诗坛的兴旺繁荣局面，至少在创作人数和作品数量上已形成前无古人的最高峰。如果经过一个“吹尽狂沙始到金，流水淘沙不暂停”的时间过程，相信又一诗词盛世的时代必将到来。 增强诗词创新的自信心，增强精品意识。 一是自信我们比唐宋诗人拥有更多的诗词继承资源。唐宋以后的元明清及现代，诗词虽未逾越其唐宋的艺术高峰，但无论诗词创作与诗词研究都在发展，诗词佳作依然不少，元代的马致远 、张养浩、元好问等，明代的汤显祖、夏完淳、于谦、唐寅等，清代的顾炎武、纳兰性德、龚自珍、黄遵宪、秋瑾、苏曼殊、乾隆、郑板桥、曹雪芹等，近代的谭嗣同、王国维、梁启超、李叔同、柳亚子等都有佳作传世。当代的毛泽东诗词更是我们这代人浸透了脑髓的基因。在诗词研究上，清代王士禛的神韵说，袁枚的性灵说，沈德潜的格调说，翁方刚的肌理说等丰富了诗词创作的内涵。清代纪昀等诗人和学者对诗词创作提出了忌平头叠尾的结构技法要求。当代的王力先生的《汉语诗律学》全面、详尽地阐述了古今诗歌格律和语言特点，对于诗词教学、诗词创作和诗词研究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这些都是唐宋诗人所没有的诗词财富。 二是自信我们比唐宋诗人拥有更多的社会科学资源。自工业革命以来，技术的进步导致社会结构的急剧变化，也使得各种哲学社会科学理论，如哲学、经济学、管理学、历史学、法学、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民俗学、心理学、伦理学等应运而生，方兴未艾。为文学艺术理论研究奠定了基础，拓宽了视野，也为诗词创作提供了更多的理论支撑与思维路径。这是我们比唐宋诗人得天独厚的创作资源。 三是自信我们比唐宋诗人拥有更多的自然科学资源。数字化时代的到来，拥有一部手机就拥有了一个十分庞大的图书馆，为我们诗词创作提供了十分方便的检索工具、阅读工具、发表工具、交流工具和贮存工具。周文彰会长强调“要让越来越多的诗词工作借助数字手段来开展，还要让数字化工具成为社会各界学习传播中华诗词的新途径、新方法、新常态。”这是唐宋诗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因此，我们没有理由也来不及慨叹“今不如昔”。要自信但要虚心。自信不是自大，要看到自己的短板与差距，不能认为自己的诗最好。要乐意接受诗友的批评与建议，不能在相互吹捧中自鸣得意。要自信更要勤奋。自信的基础是扎实的学习态度和广闻博览。既要在博大精深的国学中吸取诗词营养，也要在当代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多学科中获取创作养分，我们的诗词才可能富有底蕴、内涵和哲思。要自信还要营造良好的诗词创新环境。当今的诗词团队如雨后春笋，诗词平台风起云涌。应当避免文人相轻、互不认同、互相贬损、拉帮结派等现象。应当形成互相交流、互相学习，互相取长补短的风清气正的诗词创作环境。我们应当站在唐宋诗人的肩头上，站在新时代的潮头，紧贴时代，紧贴人民，我们相信，诗词的大批精品力作必将出现，时代的一批大诗人必将出现！ 四、应推行用韵的宽泛化 平水韵作为中国音韵学的宝贵遗产，来源于隋朝的陆法言等人编制了《切韵》。唐朝时，国家机构依据《切韵》改编了唐韵。宋时，在此基础上改编成大宋广韵、集韵，后来合并韵部成了《平水韵》。源远流长的平水韵，一直坚守了隋朝已降的音韵系统，使我们至今可以看懂并读出古代文献。因而得到当今诗界和多数诗家的推崇。 但是，也应当看到，使用平水韵给今天的诗人带来诸多不便，一是汉字的古今读音差别太大。尤其以十三元为韵时，其中的“言园源原喧轩”等与“门存昏魂村尊”等，如若在同一首诗里为韵字，今人读来就缺乏音韵感和音乐性，外行人读听起来感到莫名其妙。二是今天同音不同韵的字不能通押。平水韵不允许通押这是写诗常识，虽然有学者列出平水韵通押表，但实际上一首诗中使用不同韵部的韵字，则为出韵。通押既违背了编制平水韵的初衷，也破坏了古读音的原貌。三是今天普通话朗读平水韵诗可能失去味道。如，一群白鸽息湖泽，如果用普通话朗读这七个字皆是平声韵了。 正因为如此，诗家们对平水韵各执一端，毁誉参半。任何事物都在发展变化，格律诗的音韵也如是；没有千年不变的事物，平水韵也如是。继宋代平水韵之后，1941年黎锦熙先生主编，国民政府教育部颁布了《中华新韵》（俗称18韵）；2005年中华诗词学会推出了《中华新韵》（俗称14韵）等；2016年湖北诗词学会编写了《诗词通韵》。由此，平水韵、新韵、通韵为诗家们提供了声韵的多项选择。我写诗坚守平水韵，但不反对新韵、通韵的使用。我们没必要扬此抑彼或者厚此薄彼。但从发展创新的角度看，诗词声韵也应当与时俱进，坚持扬弃态度。既不割断历史，也要推陈出新。笔者建议，应推行用韵的宽泛化，积极倡导使用宽韵规范。把新韵与词林正韵作为当今格律诗词创作的主要声韵标准，给诗词爱好者更加自由的创作与创新空间。 五、应强化主题的思想性 诗词主题的思想性寓于艺术性之中，艺术服务于思想内容，思想决定艺术方式。二者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诗传情、诗言志，没有思想感情的诗词是没有灵魂的冰冷文字。我们不能把思想性简单地理解为政治性，理解为政治思想、政治表态、政治响应、政治批判等等。“文学是人学”，诗词也不例外。在写自然风光山水诗中，其思想性表现出的可能是怡然之情、超然之情、寄托之情等等。在写社会生活的田园诗、边塞诗、叙事诗时，其思想性表达的必然是作者对书写对象的主观感悟，价值判断和鲜明情感。在写咏物诗时，其思想性应当体现出作者的深刻哲思与无限启迪。 孔子强调：“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兴观群怨应当是诗的思想性内涵。事父事君是诗的道德性标准（忠孝）。但是，纵观当今诗坛，充斥于耳目的大多都是风花雪月、闲花小草似的风光景物诗，而鲜有歌颂真善美的好诗，鲜有批判假恶丑的好诗，鲜有给人含蓄隽永、想象丰富、无限哲思的好诗。因此，诗词应当贴近人民贴近生活，把对人民对家国对生活最真挚的感情用诗词表达出来，当代诗词才能在创新中具有鲜活的生命力。 《瞿塘潮诗评》编辑委员会 往期链接： 【瞿塘潮诗评】2023年第62期（总第110期） 名家点评 【瞿塘潮诗评】2023年第179期（总第227期）曲坛评论山东卷（十三）||范德忠——南广勋先生及弟子郭顺敏散曲特点初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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