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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问礼玄孙骆登高:不医病,而医医,还写了一部《医林一致》

 诸暨弘虫 2024-01-16 发布于浙江

(古医籍珍本集萃丛书,中原农民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

名医骆登高(1654—?),出于枫桥望族骆氏门第,是大名鼎鼎的进士骆问礼的玄孙。

但骆登高之名,并不载于县志。骆登高所著医书,也不见于宗谱。绍兴出版的关于“越医”的一系列书籍中,更没有提及骆登高和他的《医林一致》。这是被家乡遗忘的人物,若不是《医林一致》的出版,我们竟不知道诸暨杏林还有这样一位奇才。

《枫桥骆氏宗谱》载骆登高的行传:

澄三十九,讳登高,字茱饮。鋐四十三公之子。生于顺治甲午(1654)九月十三日 时。卒缺。配陈氏,生于顺治丁酉(1657)  月  日,卒缺。生二子,森五十一,森七十四,一女,适楼德表。

 

在研究《医林一致》时,学者依据骆登高弟子王启源在序言中提及的“我夫子号恒园,亭先生五世孙也”,将他说成骆问礼的五世孙。其实按现在的说法,骆登高应该是骆问礼的四世孙。其祖上情况是:

父:鋐四十三,讳缜,字密侯。表五十三公四子。

祖:表五十三,讳方泰,字岩子,号鲁瞻,增三十九公四子。

曾祖:增三十九,讳先行,字君默,号钟岩,又号筠圃,嵩五十九公长子。

高祖:嵩五十九,讳问礼,字周传,更字子本,号缵亭,来六十八公之子。

骆登高子孙情况是:

长子:森五十一,讳以文,字会南,澄三十九公长子。任江西萍乡县驿丞,生于康熙丁巳二月初二日酉时。配张氏,生于康熙丙辰 月  日  时。生一子,煌六十,二女,长适陈,次适王。

次子:森七十四,讳以仁,字去私,澄三十九公幼子。吏部候选县丞。生于康熙壬戌正月初十日戌时。配薛氏兴化县典史子周公之女。生一子,煌九十七。曾庶娄氏,生一女。

长孙:煌六十,讳兆宾,字康臣,森五十一公之子。任江西南昌县典史。生于康熙癸未九月。配冯氏,生一子,基六十八,一女。

次孙:煌九十七,讳士瑞,字景九,森七十四公之子。任山东寿光县县尉,生于康熙庚寅五月廿二日丑时,卒 。曾配谢氏。

曾孙:基六十八,讳万载,煌六十公之子。生于乾隆丙辰 月  日  时。

《枫桥骆氏宗谱》记载骆登高有生年而无卒年,且自曾孙骆万载之后,不再有关于他后代的记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从骆登高开始,家人定居在外,导致家谱修纂时信息的遗漏与缺失。

枫桥骆氏家族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骆登高身为骆问礼玄孙,“学而优则仕”是他孜孜以求的目标。然而,他的仕途功名很不顺畅。在《医林一致》的自序中,骆登高开篇如是说:

余叨先世家声,窃不自量,妄冀踵武,故自就外傅之年,即耽志靡他,除经史举业外,一概不留眉睫。何期屡落孙山,箕裘有替,赧赧之情,莫可言状。然尺蠖之志,未尝少挫,故今当衰耗,犹守青毡。

骆登高说,我很荣幸出身于名门望族,但我不自量力,试图继承前人的事业,所以从我拜师读书的年纪开始,就专心致志,苦读圣贤书,科考之外的事一概不予关心。但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在考场上总是名落孙山,祖上的荣耀到我这里衰落了。我自觉惭愧脸红,心中的痛苦无法言说。但是,我的进取心从未停止,即使现在困顿落魄,我依然坚守着清寒贫困的生活。

骆登高本是“业儒”之人,为何走上了“究医”之路,并最终“变儒作医”呢?他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余生禀虚弱,屡遭病魔,证之所尝不少,医之所历恒多,或得或失,悉皆验之于身,可存可删,随即决之于己。间遇老成练达、一二卓识辈,相与探本穷源,又不敢遽以为是,必旁搜远稽,取先哲之遗书,一一印之,较曩昔之无殊聋盲,觉进一层。譬犹种树畜养,不见其益,有时而长,积渐使之然也。

骆登高身体羸弱,受尽了病痛的折磨。他尝过药物无数,见过医生无数。俗话说“久病成良医”,骆登高在自己治病的过程中,慢慢地研究起医学来。哪个方子有效,哪个方子无效,自己有切身的体验;哪个方子可存,哪个方子可删,自己有明确判断。遇到有经验的医生,便与他们探讨切磋,从理论上总结提高。不仅如此,他还旁搜博引,广读医书,办求理论指导实践。就这样,骆登高无师自通,变儒作医了。他总结自己学医之路,好比种树,好比畜养,是一个日积月累、慢慢提高的过程。有了医学知识,“嗣后或遇沉疴怪证,庶不至全无捉摸,为人蛊惑耳”,故骆登高学医,完全出于“以医保儒”的目的。

尽管科考无望,但骆登高并没有“不为良相,愿为良医”的打算。他一直赋闲在家,既然做不了鸿鹄,那就安心做燕雀吧,但他发现自己怎么飞也飞不高。于是,他萌生一个念头:何不去京城打拼!若在京城碰到贵人,自己说不定能依附贵人而成名,曲线救国。

他先来到河北涿鹿县,受聘于王姓的官员之家,做私塾先生。一次,弟子王启源得了不明原因的怪病,家人延医问药皆无效,在弟子生命垂危之际,骆登高不忍坐视,便按脉立方,“一剂而瘰疬箨落”,王启源得救了。王启源父亲“甚奇之”,便请骆登高医治自己“十数年腹心之患”,结果是“不逾旬而盘根拔尽”。从此,骆登高声名鹊起,“两载之间几至应接不暇”,涿鹿县的奇疴怪证,都来请骆登高医治。

可是,骆登高并不甘心于此,名医的声名丝毫不能动摇他,他向往的是祖辈科第的辉煌,想的是走上仕宦之路。于是,他决定离开涿州,去京城谋求机会。为此,王启源的父亲再三挽留,还一路相送,送到了京城。到了京城,王启源父亲又“恳图再至”,再三恳求骆登高重回河北,而骆登高“固决意不返矣”。

在京城,又是一次偶然的施治,让骆登高的医名再次传开。“又未几而声称雷震,争先晋谒辈接踵络绎,甚且名流英俊愿列门墙者,衣袂相连”。因为名声大振,因为门庭若市,因为盛情难却,骆登高不得不设教授徒。这一次,可是带看病的徒弟。当时,大约有二十多人投于骆登高门下,知名者如胡世安、胡世昌兄弟,丁有曾、丁有光兄弟等。

这依然不是骆登高理想中的生活。不久,一位名叫柯宪衡的人到山西蔚萝做官,他聘请骆登高教子读书。为了躲避医名,更为了圆他光宗耀祖的梦想,骆登高就来到了山西蔚萝。在山西蔚萝县衙,骆登高于授徒之余,取先贤遗编,探奥析微,用两个月时间整理医书,“手录五卷,计四十七证,并摘脉诀、下学二条。两月草就。”书名《医林一致》,取“一致百虑”之意,谓“证有多端,其理则一,扼其要领,则千变万化,皆由此出,寥寥数卷,包括无穷”。

骆登高在山西完成书稿后,先是分送给自己的弟子,让他们学习并应用于临证治病。经过一段时间的应用实践,弟子胡予延称赞此书:“吾师恒园骆夫子,因多病而习医,亦因多病而深得乎医之微,于是编辑诸书,博而约之,异者同,百者一。所藏之书不过数百张而止,口诀不过百余言而尽,余习之不过数阅月而至于是。”胡予延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吃透了先生医书。康熙三十八年(1699),胡予延活用《医林一致》替人治病,“偶见病者而药之,立见奇效”。

康熙四十年(1701)春,骆登高离开蔚萝,打算借道京城返回诸暨老家,却被众弟子挽留,留在当地给他们讲解此书。期间,弟子丁有曾、丁有光、胡世安、胡世昌及儿子骆以文等二十二人,开始了对此书的编订、注解、校对工作。康熙四十二年(1703)春,该书刻板行世。故《医林一致》在成书过程中,融合了多人的心血和努力,并且经过了较长时间的临床检验,是众人智慧的结晶。

1986年,长春发现曹寅所藏手抄本医书,《医林一致》即在其中。这不仅说明该书曾被曹雪芹家族所收藏,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它的价值和影响力。

骆登高一心向儒,精于医道,却誓不为医。因为在他看来,在“士、农、工、商”四民中,士是他毕生的追求,而医属于“治病工”,排在三等,他如果以行医为生,有辱没祖宗脸面的愧疚。故骆登高在世时,不是出于万不得已,他绝不轻易给人看病,为此他常常受到人们的讥病。弟子丁有光在《医林一致》跋语中说:“吾夫子神于医而誓不行道世多有以尤夫子者,不知夫子之乐于授人,诲而不倦,较诸以身济世者,功相什百。”骆登高虽不“医人”,但他“医医”,即通过授徒、著书的方式,带出了一批医人的弟子,他的功绩比那些悬壶济世的医生高出百倍。

骆登高于明清的医家犹推李士材等之说,旨在“医医”,犹胜“医人”。弟子丁有光如此评价道:“夫子与二昆之意,盖谓能医世之病者,不若能医世之医者也。医,相术也相不在乎一已之贤,荐贤贤于贤而医医亦贤于医也。”这正是骆登高对自己职业的一个定位。“医医”胜于“医人”,如果“医人”是治病工,那么“医医”就是儒士的职业了。

唐代医学家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中说过一句话:“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骆登高与科第无缘,也未选择行医职业,他最终以一部医书“正天下之为医者”,也属于“医人”的“中医”。当然,他更是“儒医”。

(100种珍本古医籍校注集成,中医古籍出版社,2012年6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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