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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菜伴我度春光 | 乔增童

 深圳文学 2024-03-26 发布于广东

老话说:好过的年,难过的春。二月二过后,随着最后一批“年嚼果”——猪头、猪蹄被吃完,酸菜缸也快见底儿了,干菜开始闪亮登场。

西屋仓房的墙壁上,挂着很多塑料网兜,有茄子片、角瓜片、豆角丝、土豆干、黄瓜钱、萝卜干,茴香则是被编成大辫子状,一排排挂在晾衣绳上。

母亲吃干菜的政策是各个击破。首先吃的是干茴香和角瓜片,多用来蒸腌肉包子。家里过年剩下的猪肉被切成小块放到坛子里,上面撒着厚厚的盐。干茴香要充分浸泡,剁碎后,虽颜色发黑,可那种特殊的香气还在,比腌肉角瓜的好吃。待到腌肉吃剩不多时,父亲便不让动了,因为他要留到韭菜下来包饺子,这时腌肉茴香馅变成了猪油茴香馅。腌肉韭菜馅的饺子是父亲的最爱,但是我不爱吃,因为待到韭菜下来,那时的腌肉已经有了哈喇味儿,拗不过父亲,只能央求母亲每次做的时候少放些。

清明过后,干茴香、角瓜片吃完,白面也告急了。粮囤里有小麦,母亲却不肯去磨面,用她的话说,白面要留在夏天,收割小麦干力气活时才能吃。于是开始整天吃大碴粥、高粱米饭,父亲不挑食,但是反对母亲的各个击破政策,建议母亲调样吃,可饭桌上菜基本是老三样:豆角丝、茄子片、土豆干。家里的母鸡这时开始下蛋,少的时候炸鸡蛋酱、多的时候煮鸡蛋、炒鸡蛋,母亲不知道在哪听的说喝鸡蛋水对身体好,天天早上连哄带骗冲了让我喝,后来一看见她打鸡蛋,我撒腿就跑向学校。

吃干菜一定要用清水多投几遍,把干菜上的杂质洗出去,攥干水分。凉水泡的时间是关键,时间短了嚼不烂,时间长了没有嚼劲,茄子干不用泡,土豆干要泡到用手一掐能掐断,豆角丝泡的时间要长一些,如果洗得足够干净,炖时还可以用浸泡豆角丝的水作为汤放进去。干菜炖的方法也非常简单,大豆油爆锅后放点荤油,放入葱花五香粉炒出香味,然后把泡好的干菜翻炒,加汤炖十多分钟就OK了,如果是土豆干,酱油可以多放一些,盛出来颜色鲜亮,特别下饭。菜都是自家菜园种的,秋后采摘处理完自然晾干,出锅后闻起来有一股很香的味道。

吃干菜的日子要持续两个月左右,劳动节过后,干菜只剩下黄瓜钱和萝卜干。三月包子四月菜,五月窝头啃起来,饭桌上主食变成了窝窝头,菜是黄瓜钱和萝卜干泡好后拌的咸菜,这时候开始怀念吃得够够的茴香包子。不过这样的日子没多长时间,父母开始翻园子,翻过的土晒过太阳撒上种子,随着一场春雨过后,偌大的园子开始冒绿,夏天终于来了。

电视剧康熙王朝有一个场面,张廷玉深夜造访孙嘉诚,在孙家吃了一碗萝卜丝白米饭,感慨孙嘉诚生活窘迫,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白米饭却是极其珍贵的稀罕食物。那年春天爷爷去齐齐哈尔,在他表弟家背回来一些大米,分给我们一些。母亲破天荒地给我们捞了一小盆白米饭,菜是萝卜干泡好后拌的咸菜。那白米饭香气迷人细腻润口,我扒拉几下一碗就下肚了,现在的孩子吃东西挑三拣四,殊不知世间所有的幸福都是白米饭做底锦上添花,在平淡的味道中才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哩。

年前单位发了购物卡,一直没用。儿子返校,得闲去超市逛逛,商品琳琅满目,但是家里米面粮油鸡鱼肉蛋都不缺,漫无目的转悠了半天感觉还是无东西可买,最后我把目光停留在干菜摊位,买回黄瓜钱和豆角丝各一袋。回家后用温水浸泡,泡好的黄瓜钱儿攥去多余的水分,依次加入葱花、精盐、味素、酱油、辣椒油凉拌,加上豆角丝炖粉条,一凉一热吃的盆碗朝天。

十年前换房子,我选择了小区楼下有干净整齐菜园子的那一栋,每次看见谁家种菜,我都要停下来驻足。若是遇见谁家的小白菜、小青菜、小葱拱出来了,我都要瞧上半天。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干菜我情之所钟。在窗前,小菜园就像一块碧绿的翡翠,嵌在喧闹的广场上。想起儿时吃干菜的岁月,看着就感到满足了。

 

 乔增童隶书:燕子归来新社雨,海棠开后却春寒

作者简介

乔增童,生于微末,长于泥泞之间,家母故后以“拾蒲堂”颜其居。喜欢书法、篆刻、摄影,均一知半解;迷恋爬格子,偶有“豆腐块发表”,自娱自乐而已。执教三十年,做印刷工十载,现供职于富裕县总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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