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coma)是意识完全丧失的一种类型,表现为觉醒状态、意识内容和随意运动丧失的状态,患者对外界刺激无反应或出现病态的反射活动,但还有呼吸和心跳。 昏迷患者并发症多、致残率高、病死率高,是临床上的危重症。 颅内感染、脑血管病、脑外伤、颅内占位、全身感染、内分泌及代谢障碍疾病、水电解质紊乱等都会引起的脑缺血、缺氧、能量代谢障碍或神经递质代谢紊乱,都可能广泛损害大脑皮层或脑干网状结构上行激活系统,导致大脑皮层的正常兴奋状态维持障碍。昏迷患者常需特殊护理、疗程漫长、治疗费用昂贵,常常造成家庭社会的经济和心理负担。对昏迷的促醒能有效地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延长生命,降低致残率、致死率,降低家庭及社会压力。昏迷的促醒方法很多,包括西医药物、高压氧、亚低温、电刺激、神经干细胞等促醒治疗,中医包括中药内服外用、针刺、艾灸、刺络放血、中医香疗和五行音乐,还有触觉痛觉味觉听觉等多种感觉、呼唤及物理刺激促醒等众多方法。 但目前对于昏迷促醒治疗无特异性的统一标准方案,对于肿瘤、中风、昏迷一类的复杂危急重病,多不拘泥于某种方法,推荐早期联合多种方法,综合治疗,为患者的康复争取一线机会。 传统中医并无昏迷的提法,历代医家将其称为“神昏”、“昏厥”、“昏蒙”、“昏聩”、“不省人事”等,发生于伤寒、温病、厥证、中风等多种疾病进程中,是疾病发展的严重阶段。 中医认为昏迷的病位在心和脑,由多种病因引起,最终导致心脑受损,出现神明障碍,表现为昏不识人。病因包括风、痰、热、湿、瘀、疫毒。病机包括上述病因侵袭人体,阻闭清窍,扰乱神明。也包括上述病因久羁人体,或者汗、吐、下太过、伤津耗液、阴枯液竭、元气虚损,导致清窍失养,神无所依。可见,神志不清或不省人事的表现,原因可能是窍闭,也有可能是失养。前者称闭证或实证,后者为虚证或脱证。中医治病强调辨证论治,注重临证结合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根据症状总结证候,结合病因、病机和患者体质辨证论治。昏迷促醒亦然。换言之,昏迷属于症状,导致昏迷发生的原因和病机有实有虚、有寒有热、有闭有脱,没有一种药,也没有一组穴位,可以针对“昏迷”达到促醒的功效。而必须针对具体昏迷的患者的虚实寒热,选择不同的药物腧穴调整阴阳,最后恢复神机才能促醒。无论是普通感冒的治疗,还是重症昏迷的促醒,甚至只是增强体质的日常调理,都离不开望闻问切四诊合参,辨别表里虚实寒热阴阳。只有在辨证基础上遣药处方、选穴施针才能收效。无论处方用药、选穴施针还是选择艾灸刺络、熨帖熏蒸,只要选择中医治疗,就必须在中医理论指导下进行。打个比方,你是热性体质,淋雨受寒后容易咽痛流黄稠鼻涕,和另一位虚寒体质淋雨受寒后流清鼻涕怕冷身痛的人,用药肯定是不一样的,昏迷促醒也一样。有同行会拿着一个处方来咨询:“我肺炎很长时间了,用了**抗生素,治疗效果如何如何,现在白细胞多少,中性粒细胞多少,痰培养如何,胸部CT等等,你帮我看看这个方子能不能用。”完全缺乏中医元素的陈述,基本无法判定这个处方是否能用。如果这样的问话还是出自中医,那就太可悲了。中医十问歌已经很详细地描述了,寒热、汗、头身、大小便、饮食、胸腹、聋、渴、舌脉综合起来,才能辨别方药是否对证。否则,白细胞升高可以用清热解毒的银花连翘,难道不能用麻黄石膏?青蒿鳖甲也可以,生地、通草也不是不行,大黄、芒硝又何尝不可?白细胞升高只是一个参考,但是,但凡开方,谁单纯依据白细胞能药到病除的?同样的,完全缺乏中医四诊的病史搜集,基本无法开出一个对证的中药处方或针灸处方。如果发热,一味用退烧药;感染,一味用清热药;咳嗽,一味用止咳药;腹胀,一味用理气药;这是见子打子,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时候会见效,但重症如昏迷不但难见效,还容易出变证坏证,甚至死证。毕竟,发热属外感风寒者需辛温散寒用麻黄桂枝,属阳虚者需甘温除大热需益气除热需人参黄芪;咳嗽属初感外邪者只需驱邪,属内伤久病伤阴者则需扶正,外邪属寒者要辛温不能清热,内伤属寒者需要温肺不能滋阴润肺;腹胀属食积者消食即可,而属气阴两虚者若理气反而加重腹胀,这时需生津养阴。这是中医的同病异治,原理在于证不同。同样的,都是昏迷,证不同,处方选穴亦不可能相同。因为某位名医、某个名方、某种炫技的针法出了某例轰动一时的著名案例,不少人在面对昏迷时会马上想到:安宫牛黄丸!醒脑开窍法!药是好药,针法也够牛,但,的确适合刻下该位昏迷的患者吗?“相对斯须,便处汤药,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三部不参,动数发息,不满五十,短期未知决诊,九候曾无仿佛,明堂阙庭,尽不见察,所谓窥管而已”的现象不仅仅发生在仲景时代,科技发达却崇洋媚外妄自菲薄的现代甚至更多。仔细观察一类医者,在对昏迷患者的诊疗过程中,不谈四诊合参,不说“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阳,三部不参”,单单说中医最具特色的舌脉,都没见到他把脉,没见其验舌,听到昏迷,只顾着看片子,从MRI到CTA到功能磁共振都详详细细看完一遍,看化验单,大有大师风范,然后,就开始施针了。强刺激手法一通,有些患者当场尿便失禁,严重者出现尿崩、泄泻、大汗淋漓,出现亡阳亡阴的征兆。试问,你选穴的依据在哪里?施针的依据在哪里?用强刺激手法的依据在哪里?但凡昏迷,均属重症。70%的昏迷主要是中枢神经系统病变,即“网状系统-丘脑-大脑皮质系统”结构性损害引起,少部分为全身性疾病引起的弥漫性脑功能代谢异常。不少患者进入促醒康复阶段前已经经历了脑出血、开颅手术、引流甚至更长时间的卧床和诸多并发症如肺炎、血栓、压疮的治疗和处理,虽然历来肥胖并且伴有高血压、高脂血、高血糖(肥胖和三高也有虚实,但这些不是中医虚实的根据),但都有本虚、虚实夹杂、大虚、甚至是至虚有盛候、虚阳外越的病机。高血压不乏阳虚者、高脂血症不乏气虚者、高血糖不乏阴虚者,高只是表象,本在于虚。昏迷患者有大实的人,由中风导致昏迷者亦然,却实数少数。历代中风都多见于高龄老人,属于老年病,现代呈年轻化趋势,没有一位青年卒中昏迷在生病前不是造的(外伤和血管瘤除外)——过度的消耗导致身体亏空耗损,才导致内生邪气和外邪相和引发卒中,重者导致昏迷。非脑血管意外引起的昏迷,如中毒、如外伤、如缺氧,在疾病最早期人体壮实之际选择开窍醒神的方法无可厚非,但“久卧耗气、久病必虚”,病程稍长后还一味强刺激,可能就弊大于利了。对于虚证脱证患者,如果胶柱鼓瑟选取强刺激方法,不但不利于促醒,反而容易引发人体精气耗竭。而促醒的过程,除了只是针对神经系统,增强刺激,还有更为重要的一方面:让患者能对刺激产生反应,而不是因为刺激发生了消耗。这就不得不提到中医的“气”。“气”是什么?阴阳五行,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血液津精,都无不归一于“气”。“通天下一气耳”,“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气是构成人身万物的基本物质,维持着人体生命功能的正常运行。气无形而流通全身,气足则化生万物。如最经典的补血方当归补血汤,并未应用阿胶、白芍、熟地等等补血药,方中重用黄芪,是补血的当归的六倍,为什么?血为有形之物,难于化生,而气足则能生血。无独有偶,补阳还五汤无论通经络还是凉血活血的药物,加起来都不如四两黄芪用量大,也在于气足则经络通。“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在重症的治疗中,得胃气则生。把脉看舌要有胃神根,有胃则生,无胃则死。胃是脾胃,是后天气血生化之源,是后天之本。气足了,才有神,生命才有根本。作为重症的治疗,昏迷的促醒,固护人体正气,气足则化生无穷,这可能才是最关键的。在我国历代中医经典有很多关于治疗昏不识人的文献记载。除了“闭证”用凉开三宝、辛温开窍、十宣穴刺络放血、针刺人中等泄实的方法外,还有不少文献对“厥”、“脱”类的昏迷进行了详述,其中包括独参汤、参附汤、大小续命汤、人参养荣汤等经典名方,就昏迷的促醒,还有“重灸关元穴”的方案。为什么?昏迷是人体进入抑制不活跃的状态,中医属于阴,醒来兴奋活跃属于阳。治病必求于本,本于阴阳。对于昏迷属于阴的患者,强烈刺激属于阳,这在阴盛阳不虚的时候可以应用。但阳竭的时候、阴盛格阳的时候,补阳、固护阳气就尤为重要了。关元是人体温阳补气的大穴,也是人体生命的根本,是人元气的始发。重灸选取的是灸法的重剂,对于补阳的穴位进行重灸是大补之法,在于激活人体的元气。不恰当地比喻,阳气亏虚,别说昏迷,就是健康人也只会整天懒洋洋只想睡觉,你就是在我耳边敲锣打鼓我也醒不过来,吵太厉害了,反而导致休息不好睡得更久,甚至维持基本生命功能的气都被耗竭了,如何苏醒?反之,气足了,到点了我就自然醒了。在气足的前提下再加上刺激才能相得益彰。至于患者是阳热内闭需要选择安宫牛黄丸清热开窍还是自拟清热开窍方,是选择水沟、极泉、内关、三阴交强刺激,还是属于阴寒内盛、格阳外脱需要人参附子山茱萸,还是关元重灸回阳,这就回到本文的主题了:何药、何方、何穴、何种针法只是术的层面,关键在于辨证。辨的前提在于望闻问切四诊资料的详尽搜集,而不是单纯只看影像学报告和化验单上的数值和箭头(当然也很重要,作为四诊资料参考)。重症患者的切诊甚至不止要切脉,更需要切尺肤,切经络、切胸腹,最后归纳总结,得出你面对的这位患者是虚还是实是寒还是热,虚则补之、实者泻之、寒者热之、热者寒之、闭者开之、脱者固之,这是道。方向不对,药再名贵、针法再炫,也只是徒劳,甚至是南辕北辙,不仅难以达成预期效果,甚至可能变证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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