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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火盆里的温暖岁月

 醉了不是好汉 2011-11-23

炭火盆里的温暖岁月

  周末,同爱人上街,逛到饭口时,我要找个饭店去填补一口,可这永远的领导说啥也不行,非要坚持着回家去吃午饭,听领导的话跟党走,这是俺一贯的人生信条,何况这个领导是永远也换不了的,就只有服从的份儿,但肚子却提出了抗议:咕噜咕噜的。看到路边儿的烤地瓜摊儿,那喷香的气味一飘过来,思想也开始叛变,和肚子结成了统一战线,于是,也就不再理会领导一而再再而三的谆谆教导,只好走过去先大块朵颐一番再说。

  这几年,已经习惯了暖冬,最冷的天也就是在零下20度左右。可今年,老天爷玩了一把浪漫,不仅雪多,天也整得嘎嘎冷,居然达到零下30多度。让地球人全都措手不及,大呼小叫:“这天真够劲儿!”在外边呆一会儿就浑身冷嗖嗖的,脸蛋像有刀片在割,手脚像有猫爪在挠。若是碰上西北风,呵呵,那可就真的是像有一盆带着冰碴的水兜头盖脸地浇下,说不冷,那他不是超人就是骗人。可吃了烤地瓜,在满足饥肠辘辘的合理要求后,身心也霎时就暖暖的了,饥寒的问题一解决,思想就开始溜号,居然想起了小时候在家乡吃烧土豆儿,炒玉米粒儿,烧毛豆的事儿。

  提到烧烤,可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用炭火来烧烤,而是由其专用的工具——炭火盆儿。

  这里说的炭火盆,其实是东北农村冬天用的泥火盆。火盆儿,这是一个很不起眼儿的物件儿,曾经是一个北方家庭十分重要的冬季取暖工具。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农村人也开始用锅炉和暖气取暖后,这个曾给人无限温暖,并成为褒义的文学语言之物什,逐渐地在人们的眼前消失,留下的,除了在民俗博物馆能看到的实物外,剩下的就只能是温暖的回忆。

  我在农村的整个少儿时期关于冬天的记忆,都是和炭火盆有关的。在我还不懂事儿时,就为了取暖而坐到了火盆里。以致现在臀部上还有疤痕。坐在火盆前听妈妈或姥姥讲故事;枕在妈妈的腿上让妈妈找头发里的虱子;和弟弟们围在火盆边上炒玉米粒儿;上学前将土豆偷偷地放进火盆里埋上,放学后正好大饱口福;用烙铁熨平褶皱的书本;甚至还可以坐上搪瓷杯,放上水和小米煮小米粥;将干辣椒擦净放在火盆里烤几下,又香又脆又麻又辣;当在外边滑爬犁,打翘尜儿,踢毽子,打溜冰后,哈着雾气,搓着冻得通红的小手往火盆跟前一碰,温暖霎时就滑遍全身,那种畅快,那种惬意,非是过来人,谁知其中味啊!

  火盆,谁都会做,首先要有黄土和成泥,然后将苘麻剁成二寸左右的段儿放入泥中搅拌均匀,以免泥干后破裂。待黄土泥能立住时,用一块布将草木灰裹上一个包,这个包的大小,决定火盆的大小。将这个布包放在一块木板或玻璃板上,然后将黄土麻泥均匀地围着布包抹平抹严,不能留任何缝隙,做成馒头状,敞口大朝下,上边封底时,再将剩下的泥团成条状,做成圆圈儿放在底部做底脚,这样,火盆的毛坯就成型了。然后放在阴凉透风处自然风干,待快要干透时,可用玻璃瓶或碗碟等对火盆的外部进行磨光,想美观的还可以涂色,懂美术的,也可以雕刻、题字等。待完全干后,将木板倒过来取下,拿出里面的草木灰,再对内部和边缘打磨修缮一番后就可以使用了。

  装火也是有讲究的,每天早晚做完饭后,将还红彤彤的秸秆灰火要迅速掏出放入火盆里,每放一些就要踩实,这样,才能保证这炭火长久不熄。火盆装好后,就可以捧入堂屋供人取暖了。

  对炭火的使用也很有讲究,若是总有人不停地扒拉新火,或在火盆里烧土豆或炒玉米粒儿,那这盆火消亡的就快。通常,一盆火挺上六七个小时是不成问题的。在十冬腊月里守着一盆炭火,把冻得冰凉的双手双脚放到炭火盆边烤一烤,那该是多么的幸福!就像春天在大地放风筝一样,令童年的冬天充满了不尽的欢乐。而冬日的乡村也因有了这炭火盆里噼啪燃烧的红火,少了许多的清寂,多了温馨和欢笑。是火盆的温暖让我有了都市冬夜灯火阑珊的眷念回眸。

  说完了火盆,就该说说先前列举的那些活动了。先说烧土豆,这其实没啥讲究,就是将土豆放进热火堆里烧熟即可食用。但烧土豆的乐趣却是很值得回味的。

  那时候,粮食少,进入冬天后,每家每户都一天就吃两顿饭,而我们这些顽皮的半大小子,常常是饭后就撒野到外边去耍去闹,玩的又多是体力游戏,如杀高粱码子(就是两人一组,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肩上去和对方厮杀),摔跤,打跑球儿,打翘尜儿,玩赶蛋儿或分成两派战斗等等,体力消耗大,饿得自然就快,回家睡觉时就会感觉很饿,有剩饭也是冻得冰凉梆硬,于是细心的妈妈就会在饭后往火盆或灶坑里放上几个土豆,等我们回来时,正好烧熟,趁热一吃,保暖又解饿。

  烧土豆不能将土豆放在燃烧得正旺的红火上烧,要在停火之后,余火熄灭时,放在还有余温的草木灰里埋上,这样烧的土豆不会糊,轻轻一剥表皮即可食用。又热又软又面还不浪费。而若是放在烧得正旺的火堆里,就会将表皮烧焦,既浪费又脏,轻了,里边硬心不能吃,过了,就会烧烂、烧干、烧成炭。

  我对烧土豆情有独钟是因为我曾用烧土豆换来一本我渴望许久的小人书。记得好像是在读小学三年级时,放学后,村里的一个玩伴儿来我家找我玩儿,我正在火盆里往出扒烧熟的土豆,看着他眼巴巴的馋样儿,妈妈要我把土豆给他吃,我不干,他就对我说:“你把土豆给我吃,我用我那本《鸡毛信》小人书和你换!”听了这话,我高兴了,忍着饿,乐颠颠地和他去取书。可惜的是,我儿时攒的那不下100多册的小人书都香消玉殒,无法寻觅了。

  炒玉米粒儿也是围着火盆或火炉。用火盆炒时,先将搓好的干玉米粒放在火灰中埋一会儿,大约3分钟左右,这些玉米粒就被热气熏得鼓了脐儿,将灰扒开,用筷子或木棍儿来回翻动,哪个爆裂哪个就熟了,夹出来就可以吃。越是干的玉米越能爆花,而水分大的,就只能裂个缝儿。需要注意的是,在炒时头一定要离火盆远点,免得玉米爆花时,蹦上来的灰迷眼睛。

  用火炉炒就简单了,将玉米粒放在烧热的炉盖子上翻炒,蹦咧即可以吃。上学时,老师们常常嫌我们教室冷,上会儿课后,就让我们自己复习,他(她)则跑回办公室去炒玉米花。记得在初中时,有次,我和几个胆儿大的同学,见老师又跑了,就去弄我们班上那半死不活的炉子,可因为学生们自己带的茬子和玉米芯都在前几节课时烧没了,我们就跑到学校的仓库里去找碎木头回来烧,烧热了,胆小的学生和女生都在座位上看书复习做作业,我们几个淘气的家伙就学老师也开始在炉子上炒玉米粒儿吃,正当我们闹闹吵吵吃得不亦乐乎时,不小心被巡查的校长发现了,就批评我们无组织无纪律,上课不好好上,偷学校的木头炒玉米花吃。我就和他顶嘴说,我们也是学校的一员,烧学校的木头怎么会是偷?那你们在办公室烧又是啥?再说了,行你们老师这样干,我们怎么就不行?把校长气的让我们几个在第二天的全校课间操时做检讨。这就惹急了我们,我们开始注意老师的一举一动,待发现老师回办公室炒玉米花时,我们就闯办公室,气得教过我的几个老师一直到我初中毕业也没拿好眼看过我。

  上面介绍的这两种都是小打小闹的个人游戏而已,真正的炒玉米花实际上是个很重要的活动。这是要用大铁锅炒的。这样的大铁锅,直径都在一米左右。在城市里现在是看不到了,农村也是偶尔才能看看。而且每次炒玉米花都要弄个十斤八斤的。

  方法是先将一公斤左右的河沙放在铁锅里烧热,然后把从玉米棒上搓下来的玉米粒儿,盛出大约一公斤左右放在沙子里埋上,两分钟左右,手拿铲子或用高粱头扎的刷子在锅里翻炒。这通常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因为翻炒的人不能停,一停就不均匀了,而下边烧火的人又要不能断火。待锅里的玉米粒都乒乒乓乓地爆完花后,就可以住火起锅了,将玉米花和沙子都盛出来放在筛子里筛,将沙子筛净再弄第二锅。筛子里的玉米花就放在口袋里可以随时食用了。那时节,几乎每家都这样炒过玉米花,一来解饿,二来也为了来人去客的当个说话的营生。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吸烟的,家里又没有茶叶,就是有也得留着来尊贵的客人时喝啊。因而,普通的串门子的人就只能是玉米花待遇了。

  在自己家里烧毛豆也和炒玉米粒一样,是个小打小闹的活动没啥大意思,就是将黄豆放在火盆里炒。而比较大气的烧毛豆是在大田里,那是很波澜壮阔的。这种活动不仅仅是小孩子喜欢,生产队的社员们有时在干活歇气时,也在队长的带领下烧毛豆。

  这主要是在秋天收割时,先将垄沟弄平踩实,将地里割完未来得及拉走的成捆大豆抱一捆来,再拣点干柴,或将干玉米叶子,玉米尖折下来放在大豆捆下,点着柴禾,顿时,青纱帐里一股浓烟便冲天而起。我每到这时就想起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于是,伙伴们把火点着后,用一根粗壮的玉米秆挑起来翻动着豆捆,以免着火点不均匀。我就给他们讲这个故事。随着烟的越来越小,火却越着越旺,豆梗豆荚噼啪作响,豆粒爆炸声越来越密,劈哩叭啦,像过年的鞭炮。熊熊火焰过后,就把余火打灭,清除未燃尽的豆梗,底下便是烧好的毛豆了。这时,大家一哄而上,围成一圈,凑近火堆,从还冒着青烟的灰烬里扒拉着找焦黄滚圆喷香裂纹的豆粒儿,没烧裂纹的是没烧熟的,不能吃。而烧熟的大豆粒那是特别的香。大伙围成圈儿,有的盘腿打坐猫腰低头,有的侧身盘一条腿伸一条腿,有的干脆趴在地上。伸手抓起一把滚烫的豆粒,两手倒换着,嘴里嘶嘶溜溜嘎崩嘎崩地嚼,越嚼越香。讲究卫生的都是捡几粒儿用手搓一下然后吹去杂物再吃,可嘴急的人却不管不顾,捡起豆粒直接就往嘴里送,由于刚烧完的毛豆太热,有的人被烫得嗷嗷叫,可那也不在乎,仍是盯着堆上的,嚼着嘴里的,拣着地上的,一点不耽误。

  一阵风卷残云后,熟透的黄豆被捡得也差不多了,大家才一个个抬起头,直起腰来打量一下对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乐的前仰后合。因为大家的嘴巴都被豆灰染黑,每个人都像刚从灰堆里钻出来。像舞台上的演员画的妆,年轻轻的都长出了黑黑的胡子。

  我小时候,只有一次烧毛豆没吃就走了,那是我们几个实在捉得不像话,觉得地垄沟太喧,常有土面太脏,居然将黄豆捆弄到了公路上,那时的乡村公路不像现在都是油板沙石路,而是土路,且下过雨后,行人和自行车只走一条不足一米宽的小路。只有打车才走又车辙印儿的路。这条小路被人们踩得溜平儿,在这上烧毛豆是再好不过的场所了,但要知道,这是公路啊!就在我们烧好毛豆,围成一圈儿,趴在地上欲拣豆吃的时候,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我们占着道,他过不去,就下来和我们对视,看来此人也不是好惹事儿的人,他没有硬闯,也没有骂我们,但我的脸此时此刻却是火烧火燎的热,于是,我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伙伴们看我走了,也都一个个缩颈藏头地起来走了。

  火盆里红红的炭火驱赶着冬日的寒,也为我们屏挡着的人生中的凄风苦雨。有了它,农家小屋就有了一片温馨,一片暖意。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到谁家去串门,一进屋,主人的第一句话准是:“这天真冷,快来到火盆跟前烤烤。”于是,不外道的人们就脱鞋盘腿坐在炕上,围在炭火盆的周围,抽着烟,烤着火,唠着嗑儿。家长里短,天南地北,闲话大话,无不充斥着乡土文学的魅力。现在想来,大冬天的若是在温暖的屋中围着炉火而坐,沏上一壶香茗,或独自读书,或与三两好友闲聊,那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

  火盆燃烧着岁月的时光,也燃烧着我串串的记忆,那些幸福的快乐在心里久久萦绕,燃烧着我那从火盆边记下的童年文学梦。从此,坚定了自己的努力方向,挤进了以笔为生的队伍,想来,这炭火盆真的是很温暖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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