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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菜尾· 单纯一食

 圆角望 2015-08-31

 林国卿(台北)·虚室小笔

有一道料理,三四十年来我虽然再没吃过,但是它的味道在记忆中仍然清楚,仿佛昨天才刚吃了几碗。

严格说它不算是料理,它没有主食材,没有好名称,南部老家称它“杂菜尾”。菜尾,闽南话指剩菜,“杂菜尾”即是各种剩菜和在一起,但它不是一般家庭的朴素剩菜,而是大鱼大肉的喜宴剩菜。

台湾南部当时喜宴都在马路旁或空地上举行,搭个长形棚子,围上布幔,便是餐厅,闽南话叫“办桌”,今天办桌则已戏称为“黑松大饭店”,因为早期的布幔都印着黑松汽水商标。办桌一席最少十道菜,鸡鸭鱼猪汤汤水水,那个饮食贫乏的年代极难得,吃剩的菜全部倒进大铝盆,盆里浮着一层油水,掺出一种微甜的香味,稍稍类似佛跳墙却更浓郁有个性,只差鲍鱼、鱼翅、乌参。

第二天清晨,便见人牵扶后座架着高圆桶的自行车,沿街叫卖“杂菜尾”,街坊邻居捧着大碗聚拢过去。母亲喜欢加些白菜再煮沸,小孩常往汤里翻捞,一粒小鱼丸、一片炸猪皮、一块三层肉都珍惜,然后白饭淋上汤汁,很快就两碗下肚。

不过也有人暗地说那是乞丐食物,饮食卫生习惯改变之后,“杂菜尾”便随着消失了。最近与住南部的亲人回忆往日生活,当聊到这道菜时,我突然想到,数十年经历过的酸甜苦辣一日一日模糊,仿佛也全倒在一盆里变成“杂菜尾”,无法分辨原来菜色,却是很好下饭。

单纯一食

女儿与丈夫回台,我陪他们去时常排长龙的永康街芒果冰店吃冰,见到墙上那花花绿绿的一长列冰品名称,我不知它所指,一时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我童年住高雄,印象里吃冰果很单纯,知名的摊店几乎专心只卖一样冰果,从我家走到爱河边老戏院一路上,冰果摊不少。卖莲藕汁的,在冰柜里放满一瓶一瓶的暗红莲藕汁,客人可以整瓶带走,也可以只喝一杯。再过去,卖番茄的,摊位上只有堆得高高的鲜红艳茄,一盘一盘番茄切片,蘸姜末、糖、酱油膏吃。再走过去,卖粉粿的,摊子上只有一大块四方形鲜黄粉粿,一片一片切下来摆浅碗里,淋上咖啡色糖膏,颜色好美。隔壁那家只一大圆桶绿豆汤,其余都无,几年间也不会突然加卖红豆汤或豆花。对面只卖米台目剉冰的,玻璃柜里米台目堆得像雪山,真是单纯洁净。

不只冰果,海鲜也这么卖。卖螃蟹的,桌上煮熟的螃蟹叠成一堵橘红色城墙,蘸料是酱油加姜醋,好吃的客人不只吃一只。卖土鱿鱼的,一尾一尾泡发好的土鱿鱼摆在冰块上,切块烫过蘸酱即吃。

我怀念那一个摊位一种颜色的食物,卖的人专注眼前一食,你走前去,坐下来,不须选择,即刻享受美味,而今花花绿绿的选择多了,虽感觉丰富却反而多添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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