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彖傳---俞琰 宋

 野有雅兰 2016-09-20

周易集說卷十四

宋俞琰撰

彖傳一

文王之辭謂之經,孔子之辭謂之傳,傳者所以釋經之辭也。經有彖辭,即文王所繫於卦下之辭,孔子釋文王卦下之辭,而傳述其意,故謂之彖傳。古者經與傳各為一書,自費直以傳解經而後,鄭玄以彖傳連經文,然猶若今乾卦次序。至王弼乃自坤卦而始,每卦以彖傳移綴於彖辭之後,又加以彖曰兩字冠之,後之人遂不謂之彖傳,而直謂之彖。夫以孔子之彖傳為彖,則文王之彖辭當復謂之何哉?

魏晉而下,去古日遠,訛以傳訛,至今讀者習以為常,弗察也。先儒謂西漢時,六經與傳皆別行,逮東漢諸儒作注,始合經傳為一,如春秋三傳之文,不與經連,故石經公羊傳皆無經文。藝文志所載毛詩故訓傳亦與經別。及馬融為周禮注,乃云:欲省學者兩讀,故具載本文而就經為注。鄭玄與馬融同時,玄以易傳連於易經,蓋倣融例,而弼又援玄例也。乃若杜預分左氏傳連於經,范望散太玄測於八十一首之下,皆欲取便於學者之誦覽故也。

唐太宗詔名儒定九經正義,孔穎達奉詔與諸儒參議,於易則獨取王弼,自唐至宋,著為定論,不本正義者以為異說,於是後之學者,惟王弼是從,竟莫敢移動。吕汲公、王原叔、晁以道、李巽巖、吕東萊、朱紫陽,皆以分經合傳非古,吳仁傑税與權編周易古經,亦皆極論王弼之失,讀易者要當審其是,不可狃於舊説而復以彖傳為彖云。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

紫陽朱子曰:此專以天道明乾義。又曰:此一節首釋元義。愚謂:彖辭云「元亨利貞」,不過謂大亨而利於正。彖傳分而為四,又以元為重,故特賛之曰「大哉乾元」,物有氣斯有形,始者氣之元,生者形之元,形雖資坤而生氣,則資乾而始,故曰「萬物資始」。夫亁之元亨利貞,析之以配四時,固皆天之德,若獨論乾元之大,則元者生意也,亨者生意之長,利者生意之遂,貞者生意之成。亨利貞之三者,皆屬元之所統,故曰「乃統天」。統者以一該衆,無所不總之謂大,莫大於天而元統之,則天亦萬物中之物耳,元其大矣哉。

雲行雨施,品物流形。

紫陽朱子曰:此釋乾之亨也。愚謂:乾之亨乃陽氣亨通而物皆暢達之時,是時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凡昔之凝滯者,皆至此而流動,昔之潛伏者皆至此而形見,故曰?雲行雨施,品物流形?。施,去聲,始豉反。前言萬物,此言品物,萬與品同歟?異歟?曰:元為禀氣之始未可區別,故總謂之萬,亨則流動形見而洪纖高下各有區別,故特謂之品。或謂孔子賛乾四德,獨不言亨,何也?誠齋楊氏曰:言元,言利,言貞,而不言亨,非不言亨也,?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即亨也。節齋蔡氏曰:?雲行雨施,亨之見乎氣也;品物流形,亨之見乎形也。?

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

終謂下亁之終,九三是也。始謂上乾之始,九四是也。九三、九四乃乾下亁上之交接處,一亁方終,一乾又始,則生意於此續而不絕,故不曰?始終?而特曰?終始?。《説卦》云終萬物、始萬物,亦是此意。彼言艮,東北丑寅之交,此則言兩乾上下之交也。或以初為始,上為終,初上乃一卦之始終,非此之謂也。或以元為始,貞為終,元貞乃四德之始終,非此之謂也。大明終始,謂聖人大明天道之終始以示人也。六位,卦之六畫也。易六畫而成卦,一畫有一畫之位,一位有一位之時,乾六位各以時成,則乾道於是乎備矣。乾而止於三畫,則終而无繼,豈生生之謂易哉。所謂大明終始。所謂六位時成,皆發明重乾六畫之義,六龍乾之六爻也。六位言六畫之定分,六龍言六爻之變象。六位乃諸卦之所同,六龍則純乾之所獨也。時乘六龍以御天,謂聖人當此之時,乘六陽之亨通以行天道,與天道同一亨通也。紫陽朱子曰:此言聖人之元亨也。

亁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貞。

紫陽朱子曰:此言亁道變化无所不利,而萬物各得其性命以自全,以釋利貞之義也。愚謂:乾道天之道也,變化隂陽之變化也。隂變為陽,陽化為隂,寒暑之往來是也。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一往一來而不已,是之謂道。天道之所以為變化者何?變化萬物也。萬物蓋隨四時之推移而為之變,為之化也。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物受天之所賦。自形自色自生自長,莫不小遂其小,大遂其大,是為各正性命,謂各得其性命之正也。大,音泰。大和,即元氣也。保,謂保全而无虧。合,謂合聚而不散。物皆斂華就實而保合大和,則又為來春發生之地也。乃利貞者,由是而利貞也。承上文之意,推本元亨而言也。蓋自元而亨,亨而利,利而貞,貞則又元,不貞則无以為元,元乃物之萌芽初出時,亨乃物之長茂時,利乃物之收斂時,貞乃物之結實而歸宿處。唯有此歸宿處,是以貞下起元,靜極而復動,冬極而復春,生意常周流而不絕,若使元亨而不利貞,春夏而不秋冬,則元氣磔裂,發散无餘,而乾道或幾乎熄矣,何變化之有。

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紫陽朱子曰:此言聖人之利貞也。愚謂:聖人聰明睿知,冠乎羣倫,超出庶物,足以有臨,足以表正萬邦而天下皆得其所安,故曰首出庶物,萬國咸寧。首即元也,萬國願載聖人為首,亦猶萬物資始於乾之元也。孔子賛乾之利貞,而又言首,其意亦可見矣。蓋曰:貞不終於貞,而貞之後又繼以元也。聖人體乾之元出而君臨萬國,是為萬國之元首,萬國各有其君則又各為其國之首,蓋推廣乾元之大,以見生生之道无窮也。乾彖傳三言物,初言萬物。次言品物,又言庶物,何其異耶?曰:萬物偕天而言也,品物以在地而言也,庶物即品物,對人君而言,則謂之庶,庶者衆也。

 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

乾天道也,坤地道也。天尊地卑,故乾元稱大,坤元稱至,至義差緩,雖不若大之盛,然乾之所至,坤亦至焉。坤元蓋與乾元同其大也,孔子嫌於兩大同稱,故變文而賛坤之元曰?至哉?,所以尊乾也。聖人於尊卑之辨,謹嚴如此。萬物資乾元以始,有氣而未有形,資坤元以生,乃有形,父母之道也,是故天氣不下降於地,則地亦不能生物。地之生物,乃順而承天之施也。承,受也,奉也。坤順乾而受乾之施,下奉上之道也。

坤厚載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

順與厚皆坤德順,而承天之施,所以生物,厚而合天之无疆,所以載物。乾德之大无不覆幬,而无此疆爾界之限,坤德之厚無不持載亦无此疆爾界之限,是之謂合。夫坤,其靜也翕,翕則含弘;其動也闢,闢刖光大。含弘如此,光大如此,是以品物咸得亨通也。或曰:陽明而隂暗,陽大而隂小,光大者乾之德,坤安得光大。曰:坤之德含容弘博,而與乾合,則亦光明盛大也。孔子賛坤之德不曰大,而曰至,蓋以尊无二,上而不可與乾並稱,次賛坤之亨乃曰含弘光大,則坤德之大,實與乾同,不然,坤何以為乾之配。

牝馬地類,行地无疆,柔順利貞,君子攸行。

龍行天之物,故以象天;馬行地之物,故以象地。坤順而承天,是以博厚載物,而合乾无疆,牝馬柔順而類地,是以引重致遠而行地无疆。彖辭云:利牝馬之貞。孔子加以柔順二字,而釋之曰?柔順利貞?,何也?彖辭云:君子有攸往,自連下文,孔子併及之而釋之曰?君子攸行?,又何也?曰:孔子所以錯綜其辭者,蓋又發明文王言外之意,而謂君子所行柔順而貞則宜,柔順而不貞則不宜也。《孝經》云: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臣不可以不爭於君。故當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坤,臣子之道也,臣子之事君,父唱則必應,固不可不柔順。然倡之不以道而亦應焉,則過於柔順而不貞矣。過於柔順而不貞,則柔為小人之善,柔順為小人之阿,順豈君子之所宜哉。

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喪朋,乃終有慶。安貞之吉,應地无疆。

坤不能自行順乾之健而行,君子有攸往,先則迷而失其道,後則順而得其常。西南兌離巽,皆坤朋,乃與類行。東北雖喪其朋,然隂當從陽,乃終有得主之慶。慶,叶韻平聲,音羌,君子之出處隨地而安,隨地而貞,不限西南東北皆吉,故曰安貞之吉,應地无疆,方其在西南則安於西南,猶女子在室則安於父母家;及其往東北則安於東北,猶女子嫁而從夫則安於夫家。在此亦貞而吉,在彼亦貞而吉,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或者,乃謂惟當貞於陽方,不當貞於隂方,則拘於一而與應地无疆之義,背馳矣。坤彖傳凡三言順,三言无疆,順坤德,无疆則乾德也,坤合乾之无疆則地亦无疆,是故馬之無疆類地,君子之无疆應地。

 屯,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寧。

易六十四卦惟乾坤二卦純剛純柔,无所謂上下之乘承,亦无所謂內外之配應,其餘六十二卦則皆剛柔錯雜,乃有乘承配應,既有乘承配應,則其説千變萬化而無窮矣。剛謂乾之九,柔謂坤之六,始交謂乾之初交,坤而成震,難生,謂坎水之險在前,此合上下二體,釋卦之名義也。動者震之德,險者坎之德,震在坎中,是謂動乎險中,此雖具上下卦二體之德並言,其意則在初九,初九蓋屯之主爻也,大釋元字,大亨貞謂屯之時動則可以出險而大亨,固不容不動,然又不可遽動,唯以貞道固守則利也,陽在隂中則激而為雷,隂陽和洽則烝而為雨。雷雨之動滿盈,謂震雷坎雨,閉固鬱塞,必至於滿盈而後動,以象屯道艱難而未能遽通也。天造,時運也。草,震象,謂雜亂而未定也。昧,坎象,謂幽暗而未明也。屯之時,如此豈宜有所往,唯宜建侯,建侯所以濟難也。不寧,不遑寧處也。難生故不寧,侯未建則難未解,欲寧處得乎。

 山下有險,險而止,蒙。蒙亨以行時中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應也。初筮告,以剛中也。再三瀆,瀆則不告,瀆蒙也。蒙以養正,聖功也。

蒙卦下坎水,上艮山,退則困於坎水之險而不可處,進則閡於艮山之止而不可往,進退莫知所之,是之謂蒙。山下有險,言卦象;險而止,言卦德;蒙,言卦名。自此以下,皆言卦義。以亨行者蒙,以亨而後行未亨則止,既亨則行也。蒙豈能遽亨,所以亨者時也,當其可之謂時,蓋不憤則不啟,不悱則不發也。時中者於其可亨之時,而亨之不先時,不後時也。志謂五之志,應謂應二也。二以剛明之賢,處下五以童蒙之君居上,非是二求五,蓋五之志應於二也。伊川程子曰:賢者在下,豈可自進以求於君,苟自求之,必无信用之理。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往者,非欲自為尊大,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剛中指九二,以其剛而得中,則告而有節,乃可決人之疑也。瀆蒙,謂告之不一則其説煩亂而愈滋其惑也,是不惟問者瀆,告者亦瀆也。夫童蒙求我之初,其志蓋專一也,吾當盡誠以告之,不告則失人,至於再至,於三,則煩數而其志不專一矣,不若不告,告則失言也。聖者无所不通之謂,童蒙之時,便當以正道涵養其正性,是乃作聖之功也,古之人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大人之所以為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而已。童蒙之時,情竇未開,天真未散,粹然一出於正,所謂赤子之心是也。蓋涵養正性,全在童蒙之時,若童蒙之時无所養而失其正,則他日欲望其作聖不可得矣。文王曰:初筮告。孔子釋之曰:以剛中也。文王曰:再三瀆,瀆則不告。孔子釋之曰:瀆蒙也。文王曰:利貞。孔子釋之曰:蒙以養正,聖功也。孔子蓋發明文王言外之意,故其意又加詳焉,或曰:亨行二字羨文。

 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須,待也。險在前,謂前遇坎水之險也。剛健而不陷,謂乾不陷於坎也。坎雖險,乾以剛健,能需而不躁進則无陷溺之憂矣。揆之以義,蓋不至於困窮也。卦互兌,兌為澤,坎水在兌澤之上,則澤有水而其象亦為不困窮也。位乎天位,謂以九居五也,上五兩爻皆屬天位,而五為天之正位,故言天位。正中,謂正得其中也。需之時,剛明之君與剛明之臣同德相孚,五也又能以正道固守,而其剛明之德不為二隂所揜,是以亨且吉也。正中以明,有孚與貞,位乎天位,以明光亨與吉。往有功謂需極則當往,往則有難濟之功,蓋无不往而坐待險平之理也。此卦彖傳先以卦德釋卦名義而曰?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蓋合二體而言次曰:?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蓋賛九五之主爻,終日利涉大川,往有功也,蓋又合二體之德,言或曰:需之為卦,以乾遇坎而為之辭,故乾雖剛健,而以險難在前,不能不為之需,乃若遇巽,則其剛健為隂小所畜,遇艮則其剛健為陽大所畜,各因其所遇而為之辭也。同是坎也,以震遇之則動乎險中,而能濟難,屯卦是也。以艮遇之則見險而能止,不犯於難,蹇卦是也。需則知險難在前,遂不躁進,又有剛健濟難之才,遂不即止,必有待焉而後進,與屯蹇異矣。

 訟,上剛下險,險而健,訟。 訟,有孚窒惕,中吉,剛來而得中也。終凶,訟不可成也。利見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于淵也。

上剛,指乾。下險,指坎。在上者恃其剛以陵下,在下者懷其險以伺上,一剛一險,訟之由也。險者狡而工於爭,健者強而力於爭,險而健,是以訟也。夫上剛下險,分兩體之上下而以彼此言。險而健,則合兩體為一而總言之也。若使險而不健,亦不能訟。健而不險,亦不生訟。唯險而又健,則內懷險惡而多蓄智謀,外恃壯健而不畏敲扑,訟之所以成也。此以卦德釋卦名義也。健字句,絕乃及於訟,或以健訟相連,誤矣。剛來而得中,指九二,九二蓋成卦之主爻也,自彼而此謂之來,訟乃需之倒體,需主爻在五,訟主爻在二,向為需之主,則剛處於五,今為訟之主,則剛來於二也。或謂,訟為四陽卦,自遯來,而九三降為九二,非也。得中謂居下體之中也,訟不可成,謂非吉,德得已則已,不得已而為之亦不可極其終也。中正指九五,訟唯中正而有理,則宜見中正之人,故曰利見大人,尚中正也。淵指坎水,訟之時,人情乖違,深入險地,必遭陷溺,故曰不利涉大川,入于淵也。伊川程子曰:據卦才而言,更取成卦之由為義者,此是也。卦義不取成卦之由,則更不言所變之爻也。據卦辭,二乃善也,而爻中不見其善,蓋卦辭取其有孚得中而言,乃善也。爻則以自下訟上為義,所取不同也。

 師,衆也,貞正也。能以衆正,可以王矣。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

師者衆也,周禮以五人為伍,五伍為兩,二十五人也。四兩為卒,百人也。五卒為旅,五百人也。五旅為師,二千五百人也。卦唯一陽而有五隂之衆,故曰師,衆也。正謂兵出而有名也。《書武成》云:將有大正于商。注云:大正以兵征之。蓋謂武王伐紂以有道誅無道,是為大正也。孟子云:征之為言正也。能役天下之衆而以之討亂禁暴,弔民伐罪,然後謂之正,不正則兵出無名,人心不服,何以王天下。今興師動衆而名正言順,可以王天下矣。故曰:貞正也。能以眾正,可以王矣。九二剛得中而无過,為上與六五柔中之君相應,故曰剛中而應,行此危險之道而上順天理,下順衆心,故曰「行險而順」。夫兵者不祥之器,用之則傷財害民,是毒天下也。蓋蠻夷寇賊,毒害於民,聖人不得已而伐之,用兵乃所以去其害,猶用瞑眩之毒藥以攻毒疾,疾既毒,則其用藥亦不容不毒也,如此而民皆從之,既吉而又無咎之者,以其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也。故曰: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不然則雖欲无咎,且不可得,而况吉哉。涑水司馬公曰:夫治衆不以剛則慢而不振,用剛而不穫中則暴而无親,上无應於君,下无應於民,則身危而功不成,所施不在於順,則衆怒而民不從。四者非所以吉而无咎也,吉而无咎則唯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乎。

 比,吉也。比,輔也,下順從也。原筮元永貞,无咎,以剛中也。不寧方來,上下應也。後夫凶,其道窮也。

紫陽朱子以「比吉也」三字為衍文,郭京以「比吉」兩字為彖辭但誤增也。字凡彖傳,先舉彖辭,後以義結。彖辭下並无也字。姑蘇潘氏曰:比輔者,臣親其君也。下順從者,民親其君也。愚謂:比以九五為主,輔謂六四,不憚其勞而輔己也。下順從,謂在下三隂皆順而從己也。近有六四順而為之輔,下有三隂順而无不從,此九五所以為比之吉也。坤順也,初至四皆坤畫,有衆皆順從之象。上六不與焉,今但曰:下順從而不及上,蓋斥上六在外也。剛中,謂九五剛而得中也,卦有內外二體,筮法先成者為內卦,後成者為外卦,故蒙以內卦為初筮,比以外卦為原筮。孔子釋蒙之初筮曰「以剛中」也,釋比之原筮亦曰「以剛中也」。蒙之剛中乃九二,比之剛中則九五是也。剛則所守者固,中則无過為,此所以原筮元永貞无咎也。厚齋馮氏曰:萃之與比,下體坤地則同,而上體水澤之象亦不相遠。萃以九四一爻有分權之勢,故元永貞,於五言之,若比下无分其權者,故元永貞之言於彖義各有在也。上下應,謂九五與初二,三上下之情相通也,衆方歸附之初,上下之情蓋猶未通,四居其間,不憚其勞,以下之意達於上,又以上之意達於下,然後上下之情通,故曰不寧方來,上下應也。上六處比之極,有不得其比之象,窮而无所歸,故曰:後夫凶,其道窮也。

 

彖傳二〔小畜至蠱〕

彖傳二

 小畜,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 密雲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柔指六四,六柔爻,四柔位,以柔居柔,得其位之正而上下五陽皆應之,是為小畜,故曰?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伊川程子曰:解成卦之義,而加曰字者,皆重卦名文勢當然,單名卦唯革有曰字,亦文勢當然。健而巽合二體之德,釋小畜之所以亨也,剛中指九五,志行指六四,此又以九五六四兩爻釋小畜之所以亨也。亨而謂之,乃蓋謂六四雖為成卦之主爻,然陰柔不能自亨,必得九五剛中之君主於其上,而六四之志,上與之合,夫然後得以行其志而亨,不然不能亨也。

紫陽朱子曰:易中說陽處便扶助推移,到陰處便抑遏壅絕,蓋不特小畜為然,他卦以陰爻為主者皆然。密雲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謂陰氣包畜,陽氣不往,則陽氣尚往而為雨不成,故其施未行,蓋太陽出時雲從西來,布滿空中則陰陽相迎,和洽而為雨。詩螮蝀云:朝隮于西崇朝其雨是也。若夫太陽在東,而雲往於西,安能成雨,今也雲在密邇而不雨,以喻六四陰小力弱,欲籠絡天下賢士以為己用,而三陽雖與己密邇,尚往而不肯附己,六四雖能繫其情,而未能全制之也。以諸爻觀之,初與四為正應,所當相從也,且不肯從二,非四之應,又焉得從三,與四則近而不相得,又豈能遽使之從,此所以施未行,然尚有九五,與之志合,則其終必行,今特未爾。

 履,柔履剛也。說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履,柔履剛也,謂兌六三之柔履乾九四之剛,蓋以二體釋卦名義,非謂六居三也。夫以柔而履剛,其危如蹈虎尾,而虎不見咥,何耶?蓋有道也,和說而應之也。履者君子行己之道,君子非禮勿履,故履為有禮之卦,非以履訓禮也。禮之用,和為貴,人有剛暴難制者,宜以和柔之道制之,若以剛制剛,則兩剛相遇必有一傷,況居下者乎,此履道所以貴乎和說而應乎上也。事上之道,如賤事貴,卑事尊,皆當和說,不和說則犯顏忤旨,適以激怒而取辱,非亨道也。今乾剛在上,如虎兌柔,盡和說之禮以應之,夫然後亨。蓋履以六三陰柔為成卦之主爻,陰柔不能以自亨,必待陽剛而後亨,故曰說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疚,病也。陰干陽則陽為之病,今九五以剛德處上,得乾之中,居乾之正而尊,履君位,彼六三者,雖為成卦之主爻,然以柔德處下,不能為我之病,而九五之德光明自若,故曰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易六十四卦以乾居上者,不特一卦,未嘗於九五言帝位,唯履九五獨言帝位,聖人之意可見矣。履者辨名分之卦也,六三雖以一陰統眾陽,然而臣也,其位則處下也,上有九五之君在焉,六三蓋不可僭也,故特稱贊九五之尊,而名其位曰帝位。易道崇陽而抑陰,尊君而卑臣,其例嚴密蓋如此也。

 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

泰正月之卦,方春之時,天氣交於下,地氣交於上,而萬物皆暢達。泰之為卦實象之,在人事則君臣上下之情相交而莫不道同志合,故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卦乾陽之健,外卦坤陰之順,故曰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君子陽類也,三陽在內,故曰內君子;小人陰類也,三陰在外,故曰外小人。聖人之於小人,不過外之而已,不為已甚也。蓋天地間有陽則有陰,有君子則有小人,雖唐虞成周,泰和極盛之際,亦不能無小人,但君子健而用事於內,則小人順而聽命于外耳。泰之時,小人在外,固不為君子之害,君子在內,亦未嘗加害於小人。君子小人,兩不相傷,而其情亦自相通,若內若外,皆得其所,此其所以為泰也。陽自復而起,一陽初生,是為十一月之卦,歷臨至泰,陽寖長,是為正月之卦,自此上進為二月之大壯,為三月之夬,陽日以盛,陰日以衰,故曰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或曰,六十四卦,乾上乾下之卦八,坤上坤下之卦八,凡得乾坤之一體者,或言健順,或言剛柔,並不言陰陽,獨否泰言陰陽,蓋泰否即乾坤上下之往來也,諸卦或有乾而无坤,或有坤而无乾,泰則坤上而乾下,否則乾上而坤下,乾坤之二體具,故言陰陽。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內陰而外陽,內柔而外剛,內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

《雜卦》云:否泰反其類也。泰言天地交,否則曰天地不交;泰言上下交,否則曰上下不交;泰言內陽而外陰,否則曰內陰而外陽;泰言內君子而外小人,否則曰內小人而外君子;泰言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否則曰小人道長,君子道消。每每與泰相反,於此見泰之所以為泰,否之所以為否者,交予不交耳。

故泰否彖傳發端之辭皆曰則是,猶言不過如是,非有他也。且夫泰之時,天地交,是以萬物通;否之時,天地不交,是以萬物不通,其相反固然矣。如泰言上下交而其志同,否當言上下不交而其志不同,今乃曰「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何至如是耶?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否之時,君子擯棄而在外,雖有邦,猶无邦也,無邦猶言匪人,蓋上下不交而所用者小人,雖謂之匪人可也。君子不用而國非其國矣,謂之无邦可也,豈但其志之不同也哉。又如泰云「內健而外順」,則否當云「內順而外健」,今乃曰「內柔而外剛」,何也?曰:健順德也,剛柔質也,否之時,陰柔用事於內,肯順君子哉?順則不否矣,故不以健順言,而但以剛柔言也。柔者易以親,故在內;剛者易以疎,故在外。否之所以上下不交者,由其親小人而內之,疎君子而外之也。內小人而外君子,是以小人之道日長,君子之道日消也。

 同人,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文明以健,中正而應,君子正也。唯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

柔得位得中,指六二。乾指九五,九五乾之主也。同人之成卦在二,二與五應,故以二五兩爻取義。九五剛得位得中,而六二柔得位得中,兩爻剛柔相應,上下相同,此卦名所以為同人。彖辭所以云「同人於野,亨」。「同人曰」三字程子朱子皆以為衍文,夫六二為同人成卦之主爻,既得位得中矣,必曰應乎乾者,明其柔弱而以己同人,非能為主,致人之同己也。是故孔子釋利涉大川則又曰「乾行」,蓋大險大難必剛健乃能有行,非柔弱所能濟。柔弱者,雖得位得中,苟非應乎乾,則亦不能行也。然則同人之所以亨,所以利涉大川,蓋有九五乾剛在上,而六二能應之,是以同人于野則亨,涉大川則利也。文明以健,總論二體之德。中正而應,則又指二五而言。大抵同人之際,雖粲然有文以相接,然不健則必將厭倦,豈能與人同,中正而無應,則雖欲同人而人不我同,故必文明以健,中正而應,然後可以與人同也。同人之道,必以正,否則小人之苟同耳。小人之情同乎己者是之,異乎己者非之,惟求同己,不求同理,此小人之私也。君子則不然,同乎理則謂之是,異乎理則謂之非,唯求同理不求同己,此所謂君子正也。正者何至公無私也,至公無私則天下之志是非好惡雖不同,皆足以通之,故曰「唯君子能通天下之志」。

 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其德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是以元亨。

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者,六五以陰柔居人君之尊位,在群陽之大中,上而上九,下而初九、九二、九三、九四皆應之,更无他爻分其應,此卦名所以為大有,而六五所以獨擅其尊稱也。諸爻得位失位,並无凶咎,以其皆應於六五也。其德剛健而文明,總言二體之德。應乎天而時行,則專指六五。六五乃大有之主爻也,謂六五當大有之時,下應乎乾之九二,順天時而行也,是以元亨者,謂大有二體如是。大有六五之主爻又如是,所以元亨也。六五以一陰統眾陽,雖得尊位,大中而上下皆應之,然其才終是柔弱不能自亨,故必應乎乾而後亨也。小畜下卦亦乾也,六四亦以一陰統五陽也,然柔弱不能以自亨,則曰「剛中而志行」乃亨。履之上卦亦乾也,六二亦以一陰統五陽也,然柔弱不能以自亨,則曰「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同人之上卦亦乾也,六二亦以一陰統五陽也,然柔弱不能以自亨,則亦曰「應乎乾」,又曰「乾行也」。凡此皆以陰柔不足為主,必又待乎陽剛而後亨也。或曰:同人與履皆應乎乾,大有乃云應乎天,同歟?異歟?曰:彼應其德,故言乾,此應其時,故言天,其義各有所取也。或又曰:大有比純乾,只爭一畫,若以九居五,則為乾而御天矣,不言應天也。

 謙,亨,天道下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踰,君子之終也。

謙卦艮下坤上,艮本坤體,乾交之而成艮。艮之光明,即乾之光明也。艮陽畫在上,而陽氣發見于外,是以光明。天道下濟而光明,謂天本居上,其道則謙降而下交於地,故其光无不著明也。地道卑而上行,謂地道卑處於下,而能謙順以奉上,故其氣騰而上行也。「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謂三才鬼神,其理皆如是也。謙尊而光,謂在上君子而能體天道之謙,則愈有光也。卑而不可踰,謂在下君子而能體地道之謙,則我既自卑矣,亦无以加於我也。文王曰「君子有終」,孔子釋之曰「君子之終」,以之字易有字,孔子蓋又發明文王之意。非謂謙道,唯君子乃能終身行之也。孔子先以天地之道言謙,次以天地鬼神合人事而言謙,所謂謙尊而光,即天道下濟而光明也,卑而不可踰,即地道卑而上行也。曰天道下濟,曰地道卑,釋謙字;曰光明,曰上行,釋亨字;餘釋君子有終之義。或曰:謙乃一陽五陰之卦,九三乃成卦之主爻也,凡卦以一陽統五陰者,彖傳皆以剛言,故復曰剛反。師曰剛中而應,豫曰剛應,比曰以剛中也,剝曰柔變剛也,而謙之彖傳獨不言剛,何也?曰:謙以止順為德,不可以用剛也。伊川程子曰:濟當作際,下際謂下交也。

 豫,剛應而志行,順以動,豫。豫順以動,故天地如之,而況建侯行師乎?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而四時不忒,聖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豫之時義大矣哉。

豫之九四以一陽統衆隂,為成卦之主爻,而衆隂无不宗之,謂之柔應剛可也,謂之上下應之可也,今特曰?剛應?,何也?曰:豫之時,君弱臣強,聖人嫌之,故抑之也,九雖剛,不與柔相應,則其志亦不能行。四也一陽居五陰之中,為天子近臣,上承六五之柔君,下與初六之民相應,而坤眾皆順從之,遂得以行其志,故曰?剛應而志行?。天下之事,逆理而動者往往心勞而事艱,唯以順而動,不悖於理,則從容不迫,而此心安和悅樂,故曰?順以動,豫?。夫豫之所以為豫者,順理而動也,順理而動,雖天地亦然,豈獨人事為然,故曰?豫順以動,故天地如之,而況建侯行師乎?。是故天地以順動,而不違乎理,則日月之數,不過四時之序不忒,聖人以順動而不違乎理,則刑罰不煩而民畏服時,義謂豫之時,其義如此。大謂三才之道,天下萬事萬物之理,皆不過如此也。易六十四卦各有其時,亦各有其義,與用孔子贊其大矣哉者,十二卦或言時義,或言時用,或止言時,何也?項憑庵曰:豫隨姤旅皆若,淺事而有深義,故曰時義大矣哉,欲人之思之也。砍之險難,睽之乖異,蹇之跋涉,皆非美事,有時或用之,故曰時義大矣哉。欲人之別之也。頤大過解革,皆大事,故曰時大矣哉欲人之謹之也。

 隨,剛來而下柔,動而說,隨。大亨,貞无咎,而天下隨時。隨時之義大矣哉。

彖傳凡言剛來柔來與剛柔上下,皆以兩卦反對取義,如訟九二云?剛來?,蓋自需九五來;无無云?剛自外來?蓋自大畜上九來,或曰訟在需後,謂訟自需來可也,无妄在大畜先,奚可謂无妄之剛自大畜來耶?曰泰極為否,否極則為泰,損極成益,益極則成損,前後之相仍也。知泰否損益之相仍,則知无妄後卦蓋兼前卦而言,前卦亦兼後卦而言,不以先後拘也。夫隨倒轉則為蠱,蠱倒轉則為隨,隨初九之剛實自蠱上九來而居六二之下,故曰剛來而下柔。下,去聲。或謂自否而來,非也。動而說,隨,蓋合二體之德而言隨也。剛不下於柔,則其勢離;動而不說,則其情乖,烏得隨,故唯剛來而下柔,動而說,乃可以為隨也。天下隨時,當做天下隨之。紫陽朱子曰:王肅本時作之,胡旦曰:轉隸者誤增日為時。愚按:古彖之為時為,蓋傳者之誤也。隨時之義,當做隨之時義。紫陽朱子曰:王肅本時字在之字下。愚按:豫遯姤旅四卦例,則之時倒為時之,蓋由上文之誤而誤也。夫所謂大亨貞无咎,而天下隨之,蓋指九五,謂九五處隨道亨通之時,能固守以正而无咎,則天下皆隨之也,隨之為卦,大抵以下隨上,故初交二,二係三,三係四,四隨五,凡在下者无不隨上,是謂天下隨之,雖然,隨之義一也。又言交,又言係,何也?曰:初九乃成卦之主爻,主不可以隨人,故不言隨而言交,係者隨而攀戀不捨之義,六二六三上六,其性皆陰柔而攀戀相隨不捨,故皆言係。隨道貴乎正,故諸爻雖取其相比相隨,而不必其應,然非陽居陽位,陰居陰位,則必有戒之之意。隨之時,其義甚大,蓋不可以為細故末節而不思其義,故特贊之曰大矣哉。

 蠱,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蠱,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後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

蠱乃隨之倒體,隨以初九上六為成卦之主,倒轉為蠱,則初九之剛上而為上九,上六之柔下而為初六,故曰?蠱,剛上而柔下?。上,上聲;下,去聲。或就本卦升降而謂蠱自泰來,非也。剛者上而過於高,柔者下而過於卑,一高一卑,不相為謀,蠱之由也。居蠱之時,在下者柔而不事其事,或進或退而不能為;在上者雖剛而能事,則又止而不肯為,以致紀綱日隳,刑政日弛,而天下事无有不壞者。蓋巽固進退不決,苟非艮之止,亦未至於蠱,唯其巽而止,所以蠱也。巽則无奮,迅之志止則无健行之才,上下皆委靡退縮,不能以有謀,有為於是,事事因循苟且,積弊而至於蠱,故曰?巽而止,蠱?。夫巽而止,蠱,蓋以卦德言致蠱之由,非飭蠱之道也。猶險而健,訟,亦以卦德言致訟之由,豈治訟之道哉。蠱也者,前人之舊弊也,飭之則亦有亨通之道,特患无其人耳,如其道,有其人,治天下猶運之掌,蓋不難也。要之世雖蠱壞,元氣猶存,尚可以致亨,今也飭之,不過除去其弊耳,弊既除去,則又如其先之亨通,故曰?蠱,元亨,而天下治也?。孔子釋利涉大川而曰?往有事?者,當蠱壞之時,宜涉艱險而往有攸濟,不可處之於无事之域也。文子云,流水之不腐,以其逝故也,戶樞之不蠹,以其運故也。大抵器欲常用,久不用則蠹生,體欲常動,久不動則病生。蠱之時,止而不動,則天下事終於蠱而已矣。故免之使往,不宜坐視其弊,而弗救也。孔子釋?先甲三日,後甲三日?而曰:?終則有始,天行也?者,欲其動而有為也。卦互震,震動也,動所以飭蠱也,天到好還,六甲必六旬一週,蓋未有極而不返之理。蠱而飭焉,則弊者可以復新,壞者可以復完,亦如天道之運行,終則復始也。此言剛上而柔下,恒彖傳亦言剛上而柔下;此言終則有始,恒彖傳亦言終則有始,此何以為蠱?彼何以為恒也?曰:巽而動,所以為恒;巽而止,所以為蠱夫。夫所謂巽而止蠱,蓋言巽而止則蠱,巽而不止則不謂之蠱也。蒙彖傳曰險而止,蒙蓋言險而止則蒙,險而不止則不謂之蒙也。蒙下坎而上艮,其中亦互震動,動於蒙是為治蒙之道,動於蠱是為治蠱之道,可以類推也。或曰:蠱言先甲後甲,而以為終則有始,巽言先庚後庚,而以為无初有終,何也?曰:甲者十干之首,事之端也,既亂而復治,則又如其初,故於蠱之甲曰終則有始。庚者十干之過中,事之當庚者也,始焉不善,既更而後善,故於巽之庚曰无初有終,其義各有所取也。

 

彖傳三〔臨至離〕

彖傳三

 臨,剛浸而長,說而順,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臨十二月之卦也,二陽在下,四陰在上,二陽以漸而長與四陰相逼,故曰臨。剛浸而長,此以卦體釋卦名也。象辭言?澤上有地,臨?,蓋謂上臨下,尊臨卑。此言剛浸而長,則謂內臨外,大臨小也。浸猶水之浸物,以漸而浸進也。天地間,一氣不頓長,一形不頓虧,必以其漸。《陰符經》謂?天地之道浸?是也。說而順,以二體言臨之德,說則與物相得,順則與物无忤,說而順則非以強暴相臨也。剛中而應,謂九二以剛中之德上應乎柔中之君也。大釋元字,正釋貞字,天道謂陰陽之消長也。陽剛之長,雖以其漸而大亨,亦必以其正,不正則乖戾,乘之而為愆矣。君子當此大亨之時,雖有應於上,亦不可過用其剛,是必行之以正,不正則小人乘之而為害矣,故曰大亨以正,天之道也。消不久,謂陽之消,不久可待也,以月數論之,尚有八月,孰謂不久,以卦體觀之,臨倒轉即為觀,蓋不過反掌間耳,是故二陽長于下而以漸,亦未足為喜,倒轉為觀,則二陽消於上而不久,深可憂也。嗚呼,陽之長也以漸,其消也亦必以漸。今論其長則曰浸,論其消則曰不久,聖人豫為君子憂,蓋如此。

 大觀在上,順而巽,中正以觀天下。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下觀而化也。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陽大陰小,大壯四陽卦主陽而言,故曰大者壯也。觀四陰卦則當主陰而言,今乃獨贊九五而曰大觀在上,又曰中正以觀天下,何也?曰:此聖人重陽抑陰,尊君卑臣之微意也。按郭京易舉正彖辭脫觀亨二字,此下脫是以亨三字。大觀者,仰而觀天,俯而觀民,无所不觀也。在上以九五之位言,順而巽以二體之德言,中正以觀天下則又贊九五之德既中且正,足以為觀以示天下也。書君牙云:爾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爾之中。今九五為觀于上而中正如此,況又以順巽相遇,感則必通天下,其有不化者乎。下觀而化,謂方盥之時,四陰在下,見其至誠而悉皆觀感而化也,中庸云?至誠如神?,又曰?唯天下至成為能化?,此之謂也。聖人以不言之教寓於祭祀之時,使人可望而不可即,雖在下者盡皆羣小,自當觀感於形迹之表,而莫不肅然畏,聳然服,此之謂神道設教也。彖以祭祀言,故聖人曲暢神道之義。神道,天道也。天到不言而化,无為而成,如雨行於地,春則東,夏則南,秋則西,冬則朔,自然而然,莫測其所以然,是為神道。聖人仰觀乎天,以天之神道設教,初不求天下之服,而天下自皆心悅而誠服,如舜恭己正南面而天下自治,文王不大聲以色,而萬邦作孚,自然之感固如是也。服,謂四陰順服於下,既皆觀感而化,則莫敢進逼以犯其上也。平菴項氏曰:觀字卦名并一卦內並是平聲,唯觀天下一字是去聲。

 頤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剛柔分動而明,雷電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雖不當位,利用獄也。

頤,口中兩旁肉,二三五柔爻是也。中有物謂九四之剛,爻橫於柔爻之間也。初上兩剛爻如齒,有噬嗑之狀,故曰頤中有物。曰噬嗑,取其象,蓋因於頤非自頤而變也。頤下震上艮,上下兩剛,中則四柔;噬嗑下震上離,上下亦兩剛,中則三柔,亦有頤之象,但以九四一剛間於其中,故其象為頤中有物,而卦名乃曰噬嗑。或曰,噬嗑倒轉為賁,亦有頤中有物之象,亦可以為噬嗑而以為賁,何耶?曰:凡噬者必下動,賁无震,故不得為噬嗑也。夫頤而中虛,則无事於噬,而自可合,今有物焉,則窒塞矣,苟不以齒決之,烏得而合,故噬已。則噬嗑者,窒塞者去而上下亨通,故曰噬嗑亨。文王曰「噬嗑亨」,孔子添一而字,蓋謂噬而嗑之則亨,不噬則不嗑,不嗑則不亨也。剛柔分,謂一剛一柔分居內外也,剛柔分而不亂,有明辨之象,明辨乃察獄之本也。內震動,外離明,動而明也,雷動於內,電明於外,相資而並見合而章也,合而章則威與照並行,用獄之道也。柔得中而上行,指六五上行,謂居尊位也。六五雖以陰爻居陽位而不當,然施之用獄則宜,蓋用獄之道,剛固不可以過,柔亦不可以,唯柔而得中,乃得用獄之宜也。進齋徐氏曰:剛柔分,未噬之象;動而明,方噬之象;合而章,已噬之象,猶噬嗑。然噬則頤分,嗑則頤合,此三句解噬嗑而亨之義。

 賁亨。柔來而文剛,故亨。分剛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賁乃噬嗑之倒體。柔來而文剛,謂六二之柔自噬嗑六五而來。分剛上而文柔,謂分噬嗑初九之剛上為賁之上九,即非自泰來。或謂一陰一陽卦皆自復姤來,二陰二陽卦皆自臨遯來,三陰三陽卦皆自泰否來,非也。或又謂,彖傳凡言剛來柔來,皆從乾坤二卦來,亦非也。夫乾坤者,眾卦之父母,三百八十四爻,无非乾坤也,又豈但一爻為然哉。小字當依郭京作不字。上九乃陽畫之大,不可以小言也。柔來而文剛,則文在內而內文明,故亨。分剛上而文柔,則文在外而止,止則不可動,故不利有攸往。郭京曰:天文上脫剛柔交錯一句。紫陽朱子曰:先儒說天文上當有剛柔交錯四字,理或然也。天文謂七政之錯行,列宿之森布;人文謂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倫序;文明謂尊卑貴賤上下大小,燦然有文以相接也。止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各安其分之所止也。文貴乎明,不明則无別;又貴乎止,不止則流。明以止,則无過與不及之患,然後不害其為文。禮以節文為義者,此也。夫賁,人文也,而兼言天文,天人同一理也。聖人仰觀天文以審察四時之變,蓋觀夫賁之剛柔交錯也。俯觀人文而為之移風易俗,以化成天下,蓋觀夫賁之文明以止也。剛上之上,上聲。

 剝,剝也,柔變剛也。不利有攸往,小人長也。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

上剝字卦名,下剝字訓剝之義。趙氏輯聞云:以剝訓剝,尤以巽釋巽,為其不可以他釋也。或曰:下剝字音撲,擊果而墮落之也,與幽七曰詩八月剝棗之剝同。柔變剛,謂上九一剛將為眾陰所變也,夬五陽而一陰則曰剛決柔,剝五陰而一陽則曰柔變剛,何也:曰:陽性剛果,一旦勇決則不可禦,陰性柔緩,必積日累月以見而變也。柔之變剛也,蓋始於一陰之生,變乾為姤,變姤為遯,變遯為否,又變否為觀,及其變觀為剝,則又將變剝而為坤也。否言小人道長,此但言小人長,又何也?曰:否之時,三陰在下與三陽勢均,小人有長之道,蓋猶未長,今則一陽孤立於上,而五陰羣處於下,小人勢盛,故孔子直言小人長,不言其道也。順者順夫天理,止之者止而弗動,非謂順小人之勢而止其惡也。觀象,謂觀此剝卦之象也,觀此剝卦之象,遂得處剝之道,不然則逆而悖理,動而激變,非徒无益,反受其害,如漢之黨錮,唐之白馬是已。夫小人之與君子,猶陰之與陽,相為盛衰,殆无終窮之理,消則息,息則盈矣;亦无久盈之道,盈則虛,虛則消矣。易窮則變,變則通,剝之終乃復之始,剝窮上返下,不久則又將為復,是以君子觀剝之象,而尚消息盈虛,不敢妄動,但順時而止,以待天道之還耳,故曰「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

 復,亨。剛反,動而以順行,是以出入无疾,朋來无咎,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天行也。利有攸往,剛長也。復其見天地之心乎。

反者自外來歸於內也,孔子釋復亨而曰「剛反」,蓋謂復之所以亨者,剝上九之剛反而為復之初九也。按郭京易舉正:「剛反」下有「也」字。動指下體之震,順指上體之坤,向在剝時,君子之道不行,則唯順而止之;今倒轉為復,則君子之動也,以順而行,時雖不同,君子之行指則无非順也。順者何?順夫理也。君子於此順理而行,則无往不可,故總而結之曰「是以出入无疾,朋來无咎」。天行,謂天道之運行也,剝窮於上而反於下,則止者復動,往者復來,猶天道之運行,周則復始也。剛長,謂初九之剛自此而長也,釋利有攸往而曰「剛長」,蓋贊初九之德。初九乃復生之主爻也。天地之心,謂天地生萬物之心也,天地生物之心,无乎不在,獨不觀果核中心一點,其名曰「仁」者乎。當其氣候之肅殺,寂然不動,无端倪之可見,迨夫氣候之發生,則其仁萌芽,自核中而出,即此觀之天地生物之心,亦可見矣。《詩周頌》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天地生物之心,蓋未嘗一日息也。聖人於剝反為復,靜極動初,見天地生物之心,未嘗一日息,故曰「復其見天地之心」。夫天地之心在在有之,聖人則於復卦見天地之心爾,非謂唯復卦見天地之心也。或謂,靜為天地之心,非也。或又謂,動為天地之心,亦非也。

 无妄,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內,動而健,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祐,行矣哉。

无妄之為卦,內震外乾,乾之三畫皆剛爻也。今曰「剛自外來而為主於內」,自何爻而來耶?曰:无妄乃大畜倒體,內卦初九之剛蓋從大畜外卦上九而來,非從本卦升降也。或謂訟與无妄皆自遯來,訟九二、无妄初九皆遯九三降而為之,非也。動謂震,健謂乾,動而健者,君子之動以天,是以无妄也。剛中而應,大亨以正,天之命也。謂九五剛德居中,與六二正應,而其所以大亨者,以其正也,是則天命之祐也。「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祐,行矣哉」謂君子所行雖无妄,其或有非常之變,而天不我祐則,不宜有所往,往將何之?往則悖理,悖理則逆天,逆天而行,天其祐哉?行矣哉?猶《論語》云:「行乎哉」。正言之曰「何之矣」;又反言之以歎之曰「行矣哉」,蓋甚言其不宜往也。夫无妄與臨,皆大亨以正,臨則為天之道,无妄則為天之命,何也?曰:運於上而自然者道也,降於下而靡常者命也。命即道也,處此之時,逢此非常之變,則君子奈之何哉?順天命而已矣。今諸解者,莫不曰,彖辭言「厲貞」,蓋法无妄之道,利在貞正,失貞正則妄,故其匪正則為過眚。蓋以為人之匪正,如六三九四之不正,則有灾眚也。吁!既无妄矣,則安有所謂匪正者乎。當知彖辭所謂匪正,蓋謂天之變,非謂人之不正也。

 大畜,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剛上而尚賢,能止健,大正也。不家食,吉,養賢也;利涉大川,應乎天也。

大畜之為卦,下乾上艮,剛健乾之德也,篤實艮之德也。乾艮皆陽卦,陽明故輝光,艮之輝光即乾之輝光,發于外者也。畜之不已,則日進一日,其德愈著,故曰「大畜,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書咸有一德》云:「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注云:終始不衰,是乃日新之義。夫大畜倒轉為无妄,則其剛自外而來,是為初九,无妄倒轉為大畜,則其剛自下而上是為上九,剛居上而六五在下承之,有尊尚賢者之象,故曰剛上而尚賢。上,上聲。大抵有一剛,賢在上則眾才畢止於下,今夫乾之三陽在下,視艮之一陽在上,以為其類,見尊於當時,遂皆頫首受畜,而不敢猖狂妄行,茲蓋上之人,有以制之也。夫既有以制之,故不曰健而止,特曰能止健。能止健者乾,雖健而難制,艮則能制之也。制之非故抑其進也,養之以待用也。艮何以能制之?曰大正也。陽卦為大,陰卦為小,小畜以小畜大,非正也。大畜以大畜大,則正也。夫唯其大正,而能止健也。故健者咸止於下,由是踐履熟,涵養深,所畜者久,无復有輕燥之失也。養賢養在下之三陽也,《書說命》云:「惟賢非后不食。」蓋賢者在下則家食,仕則食君之祿,祿所以養賢也。應乎天,謂六五陰柔,其才不能自濟,必與剛陽相應,然後能濟也。乾為天,高而在上者也,今在下體,亦謂之應乎天,以明天之理无乎不在也。

 頤,貞吉,養正則吉也。觀頤,觀其所養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也。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頤之時大矣哉。

伊川程子曰:人之養生、養形、養德、養人,无非皆頤養之道也。動息節宣以養生也,飲食衣服以養形也,威儀行義以養德也,推己及物以養人也。愚謂:養生養形養德養人,雖有輕重,要皆以正道,固守則吉也。為卦震下艮上,中互重坤,坤體中虛,有以容物,而物皆致養焉,故訓頤為養。觀其所養,謂即此頤卦之象,而觀其所養之道也。所養之道,如上養下,下養上,陽養陰,皆正也。但因養陽則於理為顛倒,非正也。觀其自養,謂反求諸己,以觀其自養之道也。自養之道如:言語則正而有序,不敢不慎也;飲食則正而有度,不敢不節也。雖然,頤之道貴乎正,頤之時則不可失。如天地之養萬物,當寒而寒,當暑而暑,不失其時,則萬物各得其宜,聖人之於萬民也亦然,聖人養萬民,豈能一一徧及哉,其先務則惟養賢而已。賢者得所養,則體聖人之意,以下及萬民,然亦安能家至戶給而與之食哉?不違其農時而已。孔子蓋以萬物萬民之生與養,時為大,故不曰義,不曰用,而獨曰頤之時大矣哉。始言其正,終言其大,頤之道備矣。文王之意不過謂觀此頤卦中虛之象,以反觀諸身,以自求吾之口實,止言自養,不言養人,孔子乃詳言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以及萬民,蓋又推廣彖辭之義云。

 大過,大者過也。棟撓,本末弱也。剛過而中,巽而說行,利有攸往,乃亨,大過之時大矣哉。

易以陽為大,大過謂陽之過也。卦之六畫,凡三畫是陰、三畫是陽,則為剛柔分,大過卦乃四陽二陰之卦,則陽盛而過於陰,故曰大者過也。在人事則泛言萬事大者之過,凡大者皆是非一端也。初六在下卦之下,本也;上六在上卦之終,末也,弱謂初上皆陰柔也。以德言之,中強而本末皆弱,則不能勝其重任焉,烏得而不橈?故曰:棟橈,本末弱也。剛每患乎過,今四剛共聚於中爻,可謂剛過矣。剛過唯恐其不中,剛過而中,則亦可以任扶顛持危之責,而有以利大事成大功,又何患乎。過猶之治病焉,病勢沉痼而攻之以瞑眩之藥,自其治微疾之道觀之,則謂之過;自藥病相對言之,則謂之中,所謂時中是也。巽而說行,以二體之德言也,巽順則與物理无忤,和說則與人情相得,處顛危之世,剛過而不失其中,又巽順而和悅,則无非可行之道也,以此而行,則利有攸往,而无不亨矣。非其才有大過人者,若是哉。乃亨,謂如此而後亨通也。他卦彖辭先言亨,後言利有攸往,往自往,亨自亨也。大過彖辭則先言利有攸往,後言亨。孔子於亨字上又添一乃字,蓋明亨因於往,不往則不亨也。大過之時,其事甚大,與常時不同,故贊之曰:大過之時大矣哉。楊繪曰:不曰義者,不可以常義拘。不曰用者,非常之用也。

 習坎,重險也。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維心亨,乃以剛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天險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陵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用大矣哉。

卦疊兩坎,內外皆險,是為重險。險者何?以二陰而陷一陽也。八卦中,唯險非吉,德而又重焉,險亦甚矣。坎本坤體,乾交之而成坎,其中乾畫則水也,乾行不息,故坎水之流亦不息。夫坎水,流水也,與兌澤不同,澤乃水之所瀦,瀦而後盈,盈而後流,孟子所謂盈科而後進者是也。坎水則不然,坎水乃江河大川之水,晝夜常流則不盈,故曰水流而不盈,水之源出於西北,其流則趨於東南,迂迴曲折不知更歷幾險而終至於海,茲非行險而不失其信者乎。最有信者莫如溯,一日兩至,隨月之盈虧以為消長,凡月到坎離,潮水亦到,隨月早暮以為期,信未嘗差失也。剛中指二五兩爻,剛中則遇險而不讋也,同舟共濟,胡越無患乎異心。今二五同在險中,則彼此同心而相維,所以亨也。往有功,謂不可憚勞也。坎勞卦也,凡坎用事,皆曰往有功,需謇解皆然,漸雖无坎,三四五互坎也。天險指上坎,地險指下坎,發明重坎之義也。天險无形之險也,不可升,與《論語》「天之不可階而升」同。地險乃有形之險也,山川丘陵是也。然天下豈皆山川丘陵,王公於是鑿斯池,築斯城,以為封疆之衛,故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用大矣哉。時用,謂有時乎用,而非用之常也。

 離,麗也。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土,重明以麗乎正,乃化成天下。柔麗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

麗,附麗也,以一陰附於二陽之間也。在物為火,火性善附麗也。豈惟火哉?天地之間,凡有象有形,如日月,如百榖草木,各有所附麗也。日月麗乎天,在上者之麗也;百榖草木麗乎土,在下者之麗也。蓋發明重離之義,在人則為所親附之人,所由之道,所主之事,亦莫不皆有所附麗也。明,離之德也。重明,指上離而言。明在上卦,是為重明也。正指下離而言,下三爻蓋皆正也,以上卦之重明,附麗乎下卦之正,故曰重明以利乎正,如象辭以重兌為麗,澤亦謂上下卦相附麗,非獨指一爻也。句中有以字,如同人之文明以健,賁之文明以止,皆論上下兩體之德也,亦非獨指一爻也。乃化成天下,謂如此可以化民而成俗也。柔麗乎中正,雖以二五兩爻並言,然所重則在六二,中正蓋指六二也。六五雖中,然柔而不正,豈能遽亨。下與六二相附麗,此所以亨,故曰「柔麗乎中正,故亨」。釋畜牡牛吉,而加是以二字,蓋總結上文之所以亨,然後有此吉也。柔附本非令德,在人當審所麗,不然何亨之有,亦何吉之有。卦有六二六五兩陰爻,孔子恐占者不知,牡牛為六二,故又如此詳言之,六二蓋離之主爻也。本文盜貼自易學網。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
易曰「履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

本文盜貼自易學網。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
易曰「履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

彖傳四〔咸至解〕

彖傳四

 咸,感也。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止而說,男下女,是以亨,利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書咸有一德》之咸,訓皆,今曰「咸,感也」,謂咸之為卦,有上下相感之義,非以感訓咸,亦非以咸為无心之感。或者泥於字說,遂以咸為无心之感,非也。夫人之所以相感者,心也。既謂之感矣,以為无心可乎?但不可容心而有所私耳。若其无心,又焉能感?剛上而柔下,二氣感應以相與,釋咸之所以亨也。柔上謂上卦兌之陰爻,剛下謂下卦艮之陽爻,二氣即山澤之氣。感應以相與,謂山澤之氣往來相通,此感則彼應,彼感則此應,一感一應,而彼此相與也。但曰二氣而不言山澤者,山澤形也,言山澤則不見陰陽感應以相與之義也。止而說,釋咸之所以利貞也。夫婦之道,止而不說則離,說而不止則亂,今也內止而外說,則其止不至於固,而其說亦不至於亂也。男下女,釋咸之所以取女吉也。《禮記郊特牲》云:男子親迎。男先乎女,剛柔之義也。蓋古者婚禮自問名至於親迎,皆以男先下女,今以艮男下兌女,是得婚禮之正也。總而結之,故曰柔上而剛下,二氣感應以相與,止而說,男下女,是以亨,利貞,取女吉也。天地感,天地氣交相感也,聖人感人心,謂聖人之心與眾人之心交相感也,然天氣不下降,則地氣不上騰,萬物安德化生?聖人不通天下之志,則下情无由上達,天下安得和平?天地之間有感斯有應也,故曰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觀天地之所以感者如此,萬物之所以應者如此,則大而天地,小而萬物,其情理皆可得而見之也,故又贊之曰:觀其所感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天地與萬物皆以情言,則咸感之道不可以為无心也,抑明矣。

 恒,久也。剛上而柔下,雷風相與,巽而動,剛柔皆應,恒。恒,亨,无咎,利貞,久於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觀其所恒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咸恒二卦,六爻皆相應而名義不同者,咸以少男下少女,交感之道也;恒則長男居外,長女居內,夫夫婦婦,恒久之道也。恒倒轉為咸,則柔上而剛下,咸倒轉為恒,則剛上而柔下,剛上柔下則其分正而可久,此以卦之主爻言恒也。一陽動于二陰之下,為震雷,一陰入於二陽之下,為巽風相與,謂相薄而不相悖也。咸言二氣相與者,山澤通氣耳,蓋專以氣言;雷風則又有聲,不特氣也,雷得風則迅,風得雷則烈,雷風相與則其氣相須而可久,此以卦象言恒也。巽而後動則其德不暴而可久,此以卦德言恒也。三剛三柔,皆相應,擇其交不疑而可久,此又以六爻之應言恒也。恒者久也,久也者久於其道也,孔子以久訓恒,懼愎者以執為久也,故釋?恒,亨,无咎,利貞?則曰?久於其道?也,蓋謂所久在道,非妄執也。又懼夫昧者不知道之所在也,故又曰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蓋謂道在不已,所以能久也。釋利有攸往乃曰,終則有始,何耶?蓋又申不已之義也。若始天地之道,終而不復始,則亦已矣,又安能久,惟其終則有始,是以不已則久也。又慮其不知天地之道,何以恒久而不已也,遂又以日月四時推而明之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蓋謂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其道循環而不已,故能久照也。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其道代謝而不已,故能久成也。若夫聖人者,與天地合德,與日月合明,與四時合序者也。聖人久於其道而不已,故能致天下之化成也。天即道也,日月得天,得此恆久不已之道也,四時變化无非皆恒久不已之道也,即此觀之則天地所以生萬物而不息,萬物所以生生而不窮,其情理皆可得而見也。故又曰:觀其所恒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恒彖傳凡六言久,蓋以久訓恒,孔子明言曰?恒久也?。或以常為恒,非也。或以變為恒,亦非也。趙氏輯聞云:聖人於乾以常對恒並言,則恒常自為二義。於需言未失常,乃取用恒之義,常未能恒,恒乃包常變為言,若常可訓恒,則聖人當云恒常也,蓋恒之訓久,乃久遠之義,非常變之義,今人避諱,故曰常據義當曰久。

 遯亨,遯而亨也。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小利貞,浸而長也。遯之時義大矣哉。

遯非亨道也,遯而亨也者,蓋謂身遯而道亨,非謂遯而後亨也。剛當位,謂以九居五而得其正,應謂與六二相應而不與為敵,此君子隨時用權,明哲保身之道也。是時君子小人,情猶相得,未至於上下不交也,故君子心雖欲遯,而身猶在位,其義則不可遽遯也,未可遽遯,則惟有以正自守,以權應柔,順時而行耳,故曰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此釋君子當遯則遯,而所以致亨之由也,浸而長,猶水之浸物以漸而長也。其義與臨卦彖傳同,彼言剛長,此則柔長也。文王曰?小利貞?,所以戒小人不宜進逼君子,孔子又恐君子持祿固位,當遯而不遯,固釋之曰?浸而長?,蓋謂二陰在下雖微,其勢方來,四陽在上雖盛,其勢將往。往者屈,來者伸,君子於此蓋不容不遯也,此時不遯,則何時而可遯耶?自常情觀之,二陰以艮體止於下而不動,四陽在上,其勢猶盛,君子何必遯?識時者觀之則不然,蓋二陰之止,暫止也,今雖止而不動,徒以我四陽尚盛,未敢肆爾,然此浸長必將上進,蓋不終止於其下也。諸儒皆謂,剛當位而應,與時行也,為二五君臣相應,君子宜與時消息,茍可以致其力,則相與扶持之。又謂,小利貞為君子尚可致力以小有為,唯紫楊朱子云:陰已浸長,如何可以有為?愚謂:陰已浸長,固不可有為,然時未可遯,則君子要當與時而偕行,義苟當遯,則君子亦當與時而偕行,君子之遯,非為身也,蓋為道也,故孔子贊之曰?遯之時義大矣哉?。

 大壯,大者壯也,剛以動,故壯。大壯利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

易以陽為大,大壯者謂四陽長而強盛也。?剛以動,故壯?,就二體釋卦名,謂乾剛在內,加以震動於外,是以壯也。然而過於剛則為暴而已,奚足以為壯,故又曰大者正也,謂大者貴乎正,唯正然後可以為大,不正則血氣之壯徒壯耳,非大也。大者壯以卦體爻畫言,大者正則以理言。正大謂既正且大也,極正大之理則至公无私,可以見天地生物之情,故曰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矣。或曰:觀四陰二陽,陰長而消陽之卦也;大壯四陽二陰,陽長而消陰之卦也。觀之四陰進,則五九消矣;大壯之四陽進,則六五消矣。五君位也,故二卦彖傳皆不言消長,聖人之意微矣。伊川程子曰: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已者,至正至大也。正大之理,學者默識心通可也。不云大正,恐疑為一事也。趙氏輯聞云:易於咸於恒於萃,言天地萬物之情,而此不及萬物者,萬物之情正者未必大,大者未必正,不得與天地並也。不言大正而言正大,別於大正小正也。復言天地之心,大壯言天地之情,心蘊於中,情則外見。復雷在地中,天地生物之功伏而未露,故聖人有以見其心。大壯雷在天上,天地生物之心已達於外,故聖人有以見其情。

 晉,進也。明出地上,順而麗乎大明,柔進而上行,是以康侯用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

晉以日之進言,與升漸木之進不同。晉下卦坤地也,上卦離日也,日出地上,其明進而盛;升漸雖亦有進義,而无明盛之象。升恒自下而進,漸特進而有序,皆非晉之比也。以明夷對觀之,彼日之入,此日之出也。大明指離之六五,謂明王在上,尊居君位,猶晝日之大明也。順指坤之三陰,謂諸侯在下,盡臣道之順而附麗乎大明之君也。上明下順,君臣相得,在君上而言,則進而至於光大也。在臣下而言,則進而承其光寵也。明出地上,以上下二體之象言。順而麗乎大明,以上下之德言。柔進而上行,謂六五之柔進,居上卦之尊位也。晉乃明夷之倒體,在明夷為六二,倒轉為晉則進而為六五,謂自臨卦而來者,非也。或曰,三女之卦在上者,獨離為得尊位,則謂之上行,乃若巽在上,則六四皆謂之上合,又謂之上同,合者合於五,同者同於五,不得謂上行也,是在上則上,六皆謂之上,窮亦不得為上行也,是以兩字乃總結一卦。彖辭之義與咸之彖傳同。康當做亨,今已亨為康,蓋因彖辭之誤而誤爾。按郭京易舉正云:王弼舊本有亨字,彖傳是以下亦脫亨字。

 明入地中,明夷。內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文王以之。利艱貞,晦其明也。內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

明入地中,明夷,此以卦象釋卦名也。《繫辭傳》云:?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當文王與紂之事耶。?孔子釋六十四彖无非皆推廣文王彖辭之義,而獨於明夷稱文王,蓋?明入地中,明夷?正文王與紂之事之象也,紂无道而國將亡,文王有大明之德而幽囚於羑里,豈非明入地中,其明隱而不見之象乎。或以明入地中為衍文,非也。晉言明出地上,蒙言山下有險,豈皆衍文耶。內卦離,故曰內文明,外卦坤,故曰外柔順。大難謂羑里之囚也,其難關係天下之大民,命之所寄,故曰大難。文王之德,內蘊文明,外施柔順,是故蒙被大難而不與九侯同受其害,不然在大難之中,亦難乎免矣。以之,謂用此道也。文王處明夷昏闇之時,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卒,能脫身羑里,蓋用此道也。故曰?文王以之?、?晦其明?,謂隱其明以自晦也。紂之時,小人雖眾,皆不能窺見箕子之所為,箕子之明蓋不彰於外也,若使逞其智,而內不文明,矜其能而外无柔順,有如後世楊修曹子建之徒,則被害久矣,豈能蒙此大難哉。內難謂家難也,其難關係一家之內,宗社之所寄也,箕子為紂之近親,身處其國內而切近其難,故曰內難。紂淫酗日甚,箕子諫之,則勢不可去之,則義又不可未免徉狂自晦,而其志則以道自任,固守以正而不變,此箕子所用之道也,故曰箕子以之。文王總一卦而言,箕子則指內卦六二而言,非指六五也。白雲郭氏曰:名夷獨為聖人明德遭難之事,初无眾人之象,故止言文王箕子。

 家人,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家人以巽離成卦,故彖辭獨言女,彖傳以男女並言,蓋專指二五爻畫之陰陽而生義也,言女正而必兼男正者,君子以修身為齊家之本,身不修則家不齊也。以六居二,以九居五,其位皆正,故曰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先女而後及男,家人以內為本也。然天尊地卑,男尊女卑,一定而不可易,故又曰?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君長也,嚴君猶言君長,蓋一國有一國之長,一家有一家之長,父母乃一家之長也。為一家之長,不可不嚴,不嚴則紀綱不立,下无忌憚,凡事玩弛而家道廢矣。治家之道與治國同,故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嚴君即男女之正位乎內外者也,父母主恩而稱嚴君,不可以恩廢禮也,乃若父盡父道,子盡子道,以至兄弟夫婦亦各盡其道,則尊卑有等,長幼有序,男女有別,而家道正矣。推此以及天下,天下可不勞而定,故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不曰定天下而曰天下定,蓋風化自近始,此正則彼自正也。彖辭舉其端故,但言利女貞,彖傳極其全,故兼言男女之正,而又以父子兄弟夫婦推廣而備言之。大學云: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孟子云: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其說皆出於此。

 睽,火動而上,澤動而下,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說而麗乎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小事吉。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萬物睽而其事類也,睽之時用大矣哉。

睽之為卦,下兌上離,皆陰卦也。火與澤雖俱動,而火自動於上,澤自動於下,竟不相同,非若坎離之陰陽相逮也。中女少女雖同處一家,及其有行則各適其所歸,其志蓋不同,非若坎離之陰陽相合也。夫上火下澤為睽,上澤下火為革,革亦二女同居,而其志又且不相得,乃大亨,何歟?曰革以九居五,以六居二,大亨者以及正也;睽則反是,此所以僅為小事吉也。夫物極必反,睽久必合,聖人於此有合睽之道焉,何則說而麗乎明也,當是之時,二至乖睽,雖說亦見疑,非麗乎明不可也,睽乃家人之倒體,家人六二之柔,本居下,倒轉為睽,則六二進為六五而上行,又得中而應九二之剛,則睽者合矣,是以小事吉也。古今蓋无久睽不合之勢,聖人亦无亂視不救之理,且如天地異位,睽也,而陰陽升降,共成化育之功,則其事同;男女異姓,睽也,而婚嫁往來,具有室家之願,則其志通;萬物散殊,睽也,而在大化中均稟陰陽之氣,則其事類。天地也,男女也,萬物也,其體雖睽,其用則合,當睽之時,合睽之用,則不止小事吉而已,孔子恐人不明其大,故贊之曰: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萬物睽而其事類也,睽之時用大矣哉。

 蹇,難也,險在前也。見險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利見大人,往有功也;當位貞吉,以正邦也。蹇之時用大矣哉。

難謂跋涉之艱苦。險在前謂前有坎水之險,下卦艮止,中互離明,明則知止而不陷於險也,險之在前,人皆見之,固不待智者而後見,見險而能止,則其所見蓋有出於眾人之外者,非眾人所能及,故孔子特贊之曰:見險而能止,知矣哉。往得中,謂以九居五,往而得其中也。道窮,謂九三處下卦之終,而又在艮止之極也。往有功,謂往而濟蹇,必見大才大德之人,乃有功也。夫處險之時,見險而不知止,固不可謂之智,見難而弗往救,則非易之教也。故彖言?利見大人?,孔子釋之曰?往有功?,蓋恐其終於止而弗往也。九五尊居君位,不失其正,近而上六六四,下而九三六二,其位皆正,初六位雖不正,然以陰而處下,蓋亦正也,則是通國上下,各守其分,而无有不正,故曰?當位貞吉,以正邦也?。卦雖名蹇,而諸爻皆无凶辭,亦以其正故也。用謂變動而用事,蹇之時非終於止而不用,亦非小有才者之所能用,故曰蹇之時用大矣哉。平菴項氏曰:險而止為蒙,止於外也;見險而能止,為知止於內也。止於外者阻而不得進,止於內者有所見而不妄進,此蒙與蹇之所以分也。屯與蹇皆訓難,屯者動乎險中,經綸以濟難者也;蹇者止乎險中,崎嶇以涉難者也。此屯與蹇之所以分也。

 解,險以動,動而免乎險,解。解,利西南,往得眾也;其來復吉,乃得中也;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拆,解之時大矣哉。

解之為卦,下坎險上震動,險非動莫解,故曰解,險以動。唯動故能免乎險而不陷,而卦名所以謂之解。故曰:動而免乎險。解九四為震體之主,動而在外,剛而不過,上二陰順之動而得眾人之助,故曰?解,利西南,往得眾也?。解乃蹇之倒體,解九二即蹇九五,向也險難在前,則吾不可不任濟蹇之責,當是時而往,則往為得其中道,今險難解散,无所事乎往,則來為得其中道,故曰?其來復吉,乃得中也?。難解之初,乃與民維新之時,人方厭亂,而餘風遺俗,亂政弊法,有不可因者,早革之則有功,事勢既定,而人心安於故常,乃始圖之,則擾矣,尚何功之有,故曰?有攸往夙吉,往有功也?。蹇之時,艮山止於下,坎水滯流於上,蹇而為險,今為解,則震雷動於上,坎水浹洽於下,解而為雨,是艮其所以蹇,而震其所以解也。方其未解,則天地之氣蹇澀而不舒,及其既解,則天地之氣發達而雷雨作,雷雨作則百穀草木之甲无不開拆,故贊其時曰大矣哉。隆山李氏曰,以畫觀之,解者蹇之反,以卦觀之,解者屯之反也,大率屯蹇皆難之,方興而解則難之散也。又以三卦之二體細觀之,蹇之止乎險下,固不若屯之動乎險中,而屯之動乎險中,又不若解之動乎險外也。

彖傳五〔損至艮】

 損,損下益上,其道上行,損而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二簋應有時,損剛益柔有時,損益盈虛,與時偕行。

 損之為卦,兌下艮上。 兌, 陰卦也,兌以陰爻為主, 陰虛而不足, 故言損。艮, 陽卦也,艮以陽爻為主,陽實而有餘,故言益。兌乃損卦之下體,故言下。艮乃損卦之上體,故言上。然則所謂損下者,指六三也;所謂益上者,指上九也。主陽而言,故曰「其道上行」。王童溪曰:諸儒謂損乾之九三益坤之上六,此泥於卦變,而謂損卦自泰來也。或者謂:損下益上,其道上行,為剝民以奉其君,則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高,此豈道哉!此豈易之教哉!文王曰:損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孔子但加一「而」字,其義自見。蓋損而非有孚,元吉,无咎,豈可固執而有所往,又豈可以二簋享。夫二簋之用,其禮太簡,唯當簡之時可用,吾應時而用之耳。故曰:二簋應有其時。若在萃之時,則用大牲矣,各有其時也。今夫損下益上之時,損其剛,益其柔,蓋損其所當損,益其所當益也。故曰:損剛益柔有時。人事有盛衰,天道有盈虛,盈則必消,虛則必息,此天道之損益也,是故盛而有餘則損之,衰而不足則益之,與天道並行而不相悖,故曰:損益盈虛,與時偕行。此卦彖傳凡三言時,蓋極論損下益上,損剛益柔,隨其時則可,非其時則不可也。

 益,損上益下,民說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慶;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動而巽,日進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與時偕行。

損下益上為損,損上益下為益,二卦皆主下而言益之,為卦下震上巽,損上指六四之陰爻虛而不足也,益下指初九之陽爻,實而有餘也,上有所裁損而民受其益,則喜悅无有窮極,故曰?損上益下,民說无疆?。益乃損之倒體,向為損之上九,今為益之初九,此自上而下於下也,為人上者,躬儉節用,膏澤下於民,則其損上益下之道大而且顯,故曰?自上下下,其道大光?。益之時,无所往而不利,況九五中正而无過,為往則有慶,故曰?利有攸往,中正有慶?。木謂舟楫,上巽下震,皆木,故曰?利涉大川,木道乃行?。伊川程子改木道作益道,紫陽朱子以為不須改,今以渙之乘木有功,中孚之乘木舟虛準之,宜從紫陽為是。動而巽則日進一日,其益攸遠而无疆,猶天氣施於地而化生萬物,其益廣大而无方也,凡此益道,時行則行,亦行其所當行耳,故曰?益動而巽,日進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與時偕行?。然在損曰?損益盈虛,與時偕行?。言損必兼益,在益曰凡益之道,與時偕行而不言損,蓋損之所謂損下益上,上未必有所益下,實有所損,聖人惡其損,故兼益言之,益之所謂損上益下,上實无所損,蓋其益下,亦所以自益,不得謂之損也,故言益而不及損。《論語》云:?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明乎此則知損益之道矣。

 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說,決而和。揚于王庭,柔乘五剛也;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

決,絕也。一柔而五剛,決之一小人,而眾君子絕之,故曰?夬,決也,剛決柔也。?為卦乾上兌下,健則決,說則和,故曰?健而說,決而和?。夫既決矣,奚其和?蓋成卦之爻在上六,而九三乃其正應也,九三在內則與眾君子志同,在外則與小人相應,是以剛而不暴,決而和也。郭京易舉正云:彖辭脫亨字,此下脫乃亨二字。上六以一陰處五陽之上,高據其位而肆無忌憚於九五之君前,小臣戲殿上者也,故曰?揚於王庭,柔乘五剛也?。夫九三在眾君子之中,不幸與上六小人適,居相應之地,當其孚號之際同列,蓋不能無見疑。為九三者能自安乎。孔子釋夬之彖,其意若曰,九三迹雖可疑,心則無他,始雖危而不自安,終則久而自明,故曰?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夫上六所恃者,九五之孚也,所尚者,口之號呼也。五既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眾君子在下特未往耳。若同心協力而往,則剛長之極,變為純乾矣。故曰:利有悠往,剛長乃終也。平菴項氏曰:剛長乃終,與終有凶相應。剛長未終,陰猶在上,剛長既終,則陰有凶矣。終者,上爻也。陽長為復,故曰:利有悠往,剛長也。陽長至終為夬,故曰?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此又與復之剛長相應也。

 姤,遇也,柔遇剛也。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姤之時義大矣哉。

姤乃夬之倒體,五陽在下而一陰乘之於上,為眾陽決去之。故曰?剛決柔也?。五陽在上而一陰承之於下, 與陽終不期而會,故曰?姤,遇也,柔遇剛也?。夬一陰在上而曰?剛長乃終?,欲其終而為乾也。姤一陰在下而曰?不可與長?,恐其進而為遯、為否、而至于剝也。茲蓋聖人崇陽抑陰之微意也。郭京曰:勿用上脫女壯二字,姤為五月卦,五月建午,午屬南方,物皆相見於此,而品目章章於天地間,故曰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姤以初為成卦之主爻,其應在四,剛蓋指九四,中正則指九五。姤九四即夬九三,向為夬九三之時,有九四隔於其上,不得與九五相遇合,倒轉為姤之九四,則近比九五而君臣際遇矣。此九四之剛所以獲遇九五之中正也。夬姤皆主一陰,聖人則取其應爻,不以陰為主,故在夬則盛言九三,在姤則盛言九四,蓋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夫以九四之剛,不幸而與初六小人適相應,亦幸而際遇九五中正之君,則在下眾陽無不際遇,而君子之道得以大行於天下,故曰?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或以九二遇九五為剛遇中正,非也。又以九居五為剛遇中正,亦非也。姤之時義,蓋謂天地相遇,又謂剛遇中正,非但謂柔遇剛也,天地不相遇,則品物不咸章,君臣不相遇,則其道不大行於天下,故曰?姤之時義大矣哉?。

 萃,聚也。順以說,剛中而應,故聚也。王假有廟,致孝享也;利見大人,亨,聚以正也;用大牲,吉,利有攸往,順天命也。觀其所聚,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

萃者聚也,下坤順,上兌說,下之順從蓋以上之和說也。上以說道使民,而順於人心,則下亦欣說而順從其上,既上下順說,而九五又以剛德居中,與六二正應,是以人心翕合,天下皆相聚而願歸之,故曰?萃聚也,順以說,剛中而應,故聚也?。王者之祭祖考,必有廟,廟必有尸主,所以聚祖考之精神,而致其孝享也。享與饗同,《禮記祭義》云:饗者鄉也,鄉之然後能享焉。又云:致齋於內,散齋於外,齋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見乎其位,周還出戶,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戶而聽,愾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如是則自己之精神既聚而後,祖考之精神乃於此乎聚,蓋祖考精神,即吾自己精神也。謝上蔡謂鬼神要有便有,要无便无,蓋有以聚之則有,无以聚之即无也。人之生也,魂氣聚而成形,死則魂氣游散而无不之,祭於廟而廟有尸主,則鬼神有所依歸,故明道程子謂:魂氣必求其類而依之,人與人既為類,骨肉又為一家之類,已與尸既已潔齋至誠相通,以此求神,宜其饗之。又謂:古者用尸,極有深意,不可不深思。蓋人之魂氣渙散,孝子求神而祭,無尸則不享,無主則不依,故易於萃渙皆言王假有廟,今天王者於萃聚之時,大立宗廟以聚祖考之精神,既致極其孝道,又致極其享禮,故曰?王假有廟,致孝享也?。大人者萃之主也,正已而物正者也。萃而見九五大人,則聚以正矣,故曰?利見大人,亨,聚以正也?。郭京曰:亨下脫利貞二字,九五以中正之德,尊居天位,九四大臣,用大牲以助祭在下,初六、六二、六三皆往而奔走於廟,蓋知天命之所在矣,故曰?用大牲吉,利有攸往,順天命也?。天地萬物,高下散殊,其情何以見之,觀其所聚則見之也,蓋觀其所感則見其通,觀其所恒則見其久,觀其所聚則見其同, 其道一也。天地萬物之情既於此而可見,則死生之說,鬼神之情狀,亦於此而可知也。

 (升)* 柔以時升,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用見大人,勿恤,有慶也;南征吉,志行也。

柔謂坤,柔時指巽而言。巽東南之卦,於時為夏,地氣至此而升騰也,故曰柔以時升。升乃萃之倒體,時為萃則地氣聚而在下,時為升則地氣升而在上也。下巽而上順,九二以剛德居中,與六五柔中之君相應,所以其道大通,故曰?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當柔以時升之時,見大人則不唯无憂,且有慶矣,故曰?用見大人,勿恤,有慶也?。南方乃陽明之地,升而至於陽明之地,則自下而上,自隱而顯,其志行矣,故曰?南征吉,志行也?。伊川程子曰:無亨誤作大亨。平菴項氏曰:萃與升皆剛中而應,萃剛中在上,其眾必聚,升剛中在下,其勢必升,故萃以五為大人,升二以為大人。

*註:本文無?升?字。

 困,剛揜也。險以說,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貞大人吉,以剛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

困,剛擒也,謂剛為柔所擒。而卦名所以為困也,上六之柔據於九五、九四之上,九三之剛陷於六三、初六之中,象君子為小人所蔽也。為卦下坎險,上兌說,處險以說,人之難能,唯君子能之,君子知命而安於理義,自得其樂,身雖處困,其道不同,故曰?險以說,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君子通指諸陽,大人則專指九二,困而能貞,大人所以吉,蓋能以剛中之德自守,故曰?貞大人吉,以剛中也?。處困之險固宜以說,然以道自說可也,說人不可也。上六居卦之中,在困之窮,不知自說而專尚口舌,求說於人,人亦不之信,祗自取困窮爾,故曰?有言不信,尚口乃窮也?。困而至於窮,則心折氣沮,其不搖尾乞憐者鮮矣,豈但尚口而已哉,是故處困之中,蓋非君子則不能吉,非大人則不能亨也,或曰:困與屯蹇皆遇險難之卦,其為憂患固相似,而所處之時則不同。屯外險內動,是可動而不 敢遽動也。蹇外險內止,是可止而不得其止也。困外說內險,則險不在外而在內,欲動則不容動,非屯之比矣;欲止則不容止,非蹇之比矣。唯有說而順受爾。漢上朱氏曰:范諤昌謂,貞大人吉下脫无咎二字。平菴項氏曰:師貞丈人吉,謂九二困,貞大人吉亦謂九二聖人,恐人謂困之大人不指九二,故不言剛中正,但言剛中明非九五也。

 

 (井)巽乎水而上水,井,井養而不窮也。改邑不改井,乃以剛中也;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羸其瓶,是以凶也。

井之為卦,下巽上坎,坎為水。巽入也。巽在坎下,入乎水也,坎在巽上,上水之象也,猶汲者以繩繫瓶,下入井中,得水而上,此卦名所以謂之井也。郭京易舉正云:彖辭卦名下脫亨字,彖傳養而不窮,上亦脫亨字,改邑不改井下脫?无喪 无 得,往來井井?兩句。井養而不窮,謂飲食以養人,灌溉以養物,其為人之食用,不可勝既也。困二五皆以剛德居中倒轉為井,則二五之剛中如故,故曰?改邑不改井,乃以剛中也?。在人亦然,剛而不懾,中而不倚,則所守者定,雖時有變更,志則不改也。井以上水濟用為功,汔至而未及泉,是入乎水而不能上水,故曰?未有功也?。不言無功而言未有功,蓋勉之也。人之學業,與夫趨事赴功皆然,才雖弱,力雖未至,要當勉強而行之蓋不可,幾成而敗之也。今也係贏其瓶於井中,則不能濟人之用矣,故曰?是以凶也?。孔氏正義云:計覆一瓶之水,何足言凶?以喻人之修德不成,不能慎終如始也。漢上朱氏疑此卦彖傳脫錯,當曰?巽乎水而上水,井,改邑不改井,乃以剛中也。无喪无得,往來井井,井養而不窮也。汔至亦未繘井,未有功也;贏其瓶,是以凶也。?紫陽朱子則以為不然,蓋?无喪无得,往來井井?兩句意與?不改井?同,故不復出。愚謂:亦未繘井,井字當連贏其瓶,今井字連上句,蓋承彖辭傳寫之誤故爾。

 

 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已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說,大亨以正,革而當,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

離為火,兌為澤,革之兌不言澤而言水,何也?曰坎水之流,兌澤之瀦,雖有陰水陽水之分,均是水也,故屯需之坎為雲,小畜之互兌亦為雲,需訟之坎為川,大畜之互兌亦為川,師比之坎為水,革之兌亦為水,易之取象,大率如此,革以兌上離下成卦,故曰?革,水火相息?,又曰?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息止也,水在火上而勝於火,則火冷成灰,滅而後止;火在水下而勝於水,則水熱成湯,涸而後止,此乃水火之變也。變則水火之本性革矣,此卦名所以謂之革也。不特此也,離長女,兌少女,合為一卦,有二女同居之象,若一男一女,如咸則上感下應以相與,今也二女同居,則其志彼此不相得,不相得則變生焉,變則二女之情革矣,此卦名所以謂之革也。睽亦二女同居,但曰不同行,睽之二女,中者在上,少者在下,中少順序不過其志各有所向而已,革之二女,少者反在上,中者乃在下,上下紊亂而名分差忒,則變爭自此而始,此不同行、不同居之別也。事之變革,即日不孚,必至於已日乃孚者,其革之也,有信之之道也,故曰?巳日乃孚,革而信之?,苟無以信之,則雖巳日亦不孚也。內有離之文明,故能照察事理於未革之先,而不至乖其是非,外有兌之和說,故能和順人心而不至駭其觀聽,知其理有大亨,又能以正道固守,如此則所變革之事合於理而當於人心,是以悔亡,故曰?文明以說,大亨以正,革而當,其悔乃亡?。天地之間,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春已盡則革而為夏,夏已盡則革而為秋,秋已盡則革而為冬,冬已盡則又革而為春,故曰天地革而四時成。王者之興,受命於天,故易世謂之革命,桀紂無道而天災流行,人心離散,此天命當革之時也,於時夏命訖而湯革之,商命訖而武王革之,上以順夫天意,下以應夫人心,故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時當天道之變更,人事之改易,此蓋革之至大者也,故贊之曰?革之時大矣哉?。

 

 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飪也。聖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養聖賢。巽而耳目聰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元亨。

六十四卦皆非象也,而獨於鼎卦曰鼎,象也,何哉?象者像也,鼎之為卦,其形與鼎相像也。初六在下像鼎足,九二、九三、九四皆陽實,像鼎腹,六五中虛,其形對峙,像鼎之耳。上九在鼎口之上,其形橫亘,像鼎之鉉,故曰:鼎象也。此以卦之六畫言鼎之形象如是也,若以二體言之,則下巽木,上離火,以木入火而致亨飪之用,故曰「以木巽火,亨飪也」。亨即古烹字,享亦當作亨,改亨為享,今文也。故者亨烹享通作亨。烹者煑也,飪者熟也,烹飪非鼎也,鼎之用也。鼎之烹飪變腥而為熟,易堅而為柔,上用以享上帝,下用以享聖賢,蓋非一人奉養之私也,烹飪之要,莫過於祭祀、賓客。而祭祀之重者,莫過上帝。賓客之重者,莫過聖賢,故曰「聖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養聖賢」。聖人謂古之聖王聖,賢謂古之人臣,有聖賢之德者也。无所不通之謂聖,古之人稱聖賢,不問君臣,凡有聖德者皆可以稱聖,如《書湯誥》稱伊尹為「元聖」,孟子稱伊尹為「聖之任」,伯夷為「聖之清」,柳下惠為「聖之和」,孔子為「聖之時」。趙岐稱孟子為「亞聖」,皆是也。享帝止曰烹,養聖賢乃曰大烹,何也?郭京易舉正云:而大亨羡文。或曰:大烹非謂待人臣之禮過於享帝也,蓋天道尚質而貴誠,享上帝唯用特牲而已,故直言亨。人事尚文而貴多,享聖賢則饔飧牢醴當極,其盛非備物厚禮不能養也,故曰「大烹」,大言其廣大而周徧,非謂尊大之也。巽而耳目聰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元亨。指六五,六五為鼎之主,既能養人,又能卑巽下人,廣其視聽,不以一己之見聞為聰明,而以下天之耳目為視聽,於是明目達聰而无所不見,无所不聞,故曰「巽而耳目聰明」。五離體,離為目,而兼言耳。五乃鼎耳故也。六五乃革之六二,本居下者也,倒轉為鼎,則進居尊位,又得其中,而與九二相應,故曰「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夫如是所以其占為元亨,故曰「是以元亨」。是以兩字蓋總結一卦彖辭之義也。彖傳凡三言柔進而上行,晉也、睽也、鼎也,皆以兩卦相並而取義。或謂晉自臨觀來,睽與鼎自遯大壯來,非也。

 

 震,亨。震來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啞啞,後有則也;震驚百里,驚遠而懼邇也,出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也。

恐者心動而悚然也,震來而恐此致福之道也。「後」謂既震之後,「有則」謂有法則。既震之後,敬畏如此,可以為法則也。《論語》云:迅雷風烈必變。蓋古人敬天之威,出於中心之誠,非偽也。「驚遠」謂聞其聲而變動乎其外,「懼邇」謂見其威而戰栗乎其中。遠謂卦之外體,邇謂卦之內體,內體外體皆震,故有遠邇驚懼之象。以人事言之,遠為一國,近為一家。遠在百理,近在一身。由遠及近,因其驚而為之恐懼修省,故曰「震驚百里」,驚遠而懼邇也。古者主祭必以嫡子之長,震為長子,故言祭主,為震之長子者,能常存敬畏之心,不間乎遠近,則出而可保守宗廟社稷,以為祭祀之主,故曰「出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也」。「出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即解「不喪匕鬯」四字。郭京與伊川程子皆云脫「不喪匕鬯」一句。紫陽朱子曰:出謂繼世而主祭也。或云:出即鬯字之誤。

 

 艮,止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敵應,不相與也,是以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无咎也。

艮之義訓止,大抵時當止則與時俱止,時當行則與時俱行。君子之行止,唯隨其時而已。令處艮止之時,則其時當止,故君子於此之時,動亦止,靜亦止,動靜皆得其所止,而不失其時,是以其道著見於外而光明也。郭京易舉正云:彖辭脫「艮亨」二字,彖傳「光明」下亦脫「故亨」二字。艮其止之止字,王弼謂易背曰止,以明艮即止。嵩山晁氏曰:只當依卦辭作背。平菴項氏曰:自王弼以前,无艮其止之說,今按古文,背字為北,有訛為止字之理。紫陽朱子曰:艮其止,止其所也。上句止字便是背字,故下文便繼之云「是以不獲其身」,更不再言艮其背也。止是當止之處,下句止字是解艮字,所字是解背字,蓋云止於所當止也。所即至善之地,如君之仁臣之敬之類。又曰:此段分作兩截,却是「艮其背,不獲其身」為靜之止,「行其庭不見其人」為動之止,總說則艮其背是止之時當其所止了,所以止時自不獲其身,行時自不見其人,此三句乃艮其背之效驗,所以先說止其所也。上下敵應不相與也,却云「是以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也。愚謂:背乃止之所,所乃止之地,止其所以。止字蓋釋艮字,所字正釋背。「止其所」謂卦疊兩艮,一上一下,各止其所也,上下敵應不相與也。釋「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之義。艮六爻之應,陰陽相敵,上下相背,蓋無相與之情也。若便上下不相背而相與,則應酬交錯,豈能无咎?唯其上下相背,而彼此不相與,是以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而无咎也。震亦上下敵應,坎離巽兌皆然,獨於艮言之者,艮主乎止故也。震相仍而動,坎相援而出,離相繼而明,巽伏而相入,兌見而相說,艮則各止其所而不相與,故特言其敵應也。

彖傳六〔漸至未濟〕

彖傳六 

 漸,之進也,女歸吉也。進得位,往有功也,進以正,可以正邦也。其位,剛得中也。止而巽,動不窮也。

漸之進也。紫陽朱子謂:之字疑衍,或是漸字。郭京《易舉正》云:吉下誤增也字。秀巖李氏案:王肅本?女歸吉也?作?女歸吉,利貞?。本漸乃歸妹之倒體,歸妹六三進為漸六四,是進而得位也。或謂坤六三進交於乾下,自內往外,而為女歸之象,誤矣。人患不得位耳,不得位則雖賢无以失其功。令既進得位,則其往也有功矣。進得位,往有功也,蓋釋女歸吉,而指六四。進以正,則可以正邦也,蓋釋利貞,而指九五。彖傳凡論主爻之得,必以五兼言之,此易道尊君之大義也。夫正邦之道,當先正身,其身正,孰敢不正。今九五之進也,以正則國人化之,如二、如三、如四,皆進以正。初上雖不得位,然出以陰居下,上以陽居上,亦无有不正者。諸爻皆正,而九五又得尊位之正,又剛而得中,故不止乎往有功而其正又可以正邦也。止而巽,動不窮,此合二體而言漸也。止有安靜之義,巽有和順之義,內不止則非漸之道,外不巽則非進之道,內止而外巽,則安靜和順而无躁進之失。有不動,動則不至於困窮也。大凡欲速則不達,其動必窮,今夫漸之動也,止而巽,則非欲速者也,是以動而不窮也。 

 歸妹,天地之大義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興。歸妹,人之終始也,說以動,所歸妹也。征凶,位不當也;无攸利,柔乘剛也。 

歸妹之為卦,兑下震上,九四陽爻在上卦二陰爻之下,六三陰爻在下卦二陽爻之上,一上一下,有天地相交之象,故曰:歸妹,天地之大義也。夫有天地則有萬物,有萬物則有男女,男女之交與天地之交,其義一也。是故天地交則萬物作興,不交則萬物從何而生?男女交則生生之道不窮,不交則人道廢而人類滅矣。今夫女之歸男,乃生生相續之道。男女交而後有生息,有生息而後其終不窮。前者方自此而終,後者又自此而始,始終相續而不窮,此歸妹所以為人之終始也。說以動,謂兌之說以震之動也,動而嫁妹,凡親黨之在內者,皆喜說也。大抵兄之於妹,未必如愛女之情,甚切今也。父有遺孤,而子能嫁之宗族,蓋无有不喜說者,以其所歸者妹也,故曰:說以動,所歸妹也。夫震為長男,兄也。兌為少女,妹也。或者以震男為夫,兌女為妻,遂謂說以動為男說而動。夫卦名歸妹,則當以兄嫁妹求其義,指兄為夫可乎?唯其誤以震男為兌女之夫,乃謂所歸者小女,而就震言說,遂謂長男說小女之色,不以德,殊不思說者兌也,非震也。又就兌言動,遂謂少女說而動,殊不思動者震也,非兌也。二三四五皆位不當也,三五皆柔乘剛也。而彖傳之意則專指六三,何也?曰:六三乃成卦之主爻也。六三位不當,又以柔乘剛,蓋不特在夫婦,為失倡隨之意。又為臣犯君,子抗父,賤陵貴,小加大,无一而可,此所以動則皆而凶无攸利也。

 豐,大也。明以動,故豐。王假之,尚大也;勿憂,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豐者至高至滿而極盛之意,故曰?豐,大也?。為卦下離明,上震動,明以動相資,故亨。節齋蔡氏曰:明以動,合二體言,其致亨之道。豐疑作亨。王者處豐大之世,天下至廣,人民繁庶,事物衆多,保之治之之道,當務行寬大,蓋非小才小智所能,故曰?王假之,尚大也?。日正中則大明,當天而其照天下也,无幽不燭,无隱不彰,王者富有四海,所治既衆,思慮安得周及,必如日之正中而无偏照則宜,故曰?勿憂,宜日中,宜照天下也?。然日无常中之時,中則必昃,月无常盈之時,盈則或食。天地之大,猶有盈虛之變,而與時消息,况於人,况於鬼神,且以人言之,有生則有死,不能常生而不死,更以鬼神言之,有聚則有散,又安能常聚而不散,盈虛猶言盛衰,消息猶言進退,盛極則衰,進極則退,理之常也,是理也,非獨人與鬼神如是,雖天地亦如是。故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於豐大之時而為此戒,蓋以持盈之道,略不謹慎,則必至傾覆也。文王曰?宜日中?,謂豐大之時,居至尊而照臨天下,當如日之正中,乃无偏私,蓋恐其不及而勉之,孔子又恐其過,而不能常如日之正中,遂戒以日中則昃,月盈則食,與夫三才鬼神之道,蓋又發明文王彖辭言外之意。

 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止而麗乎明,是以小亨,旅貞吉也,旅之時義大矣哉。 

旅二五皆柔得中,今曰?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蓋指六五,謂六五柔順,而得在外之中,與他卦之柔得中者不同也。伊川程子曰:?所謂得在外之中,中非一揆,旅有旅之中也。?愚謂:剛強非處旅之道,人所不能容,故莫尚柔順。在旅而柔順,則知處旅之道矣。然柔順又不可過,過於柔順則无以自立,甚而柔媚取容而順從乎人,適以自賤,皆非得中者也,豈處旅之道哉,故唯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斯可矣。順乎剛亦指六五,謂六五處兩剛之間,而能順乎剛德之人,以為巳之助也。承乘皆剛,是羇旅之人,交於強有力者也,苟非善處,則取辱招禍必矣。旅之為卦,下艮止,上離明,止而麗乎明,蓋兼上下二體,總言之也。《論語》云: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此即止而麗乎明之謂也。所謂止而麗乎明,雖兼二體而言,其所重則在上九,九三艮體之止也,其位在旅之下,而得其所止,則其自處者正又能附麗於明,則其所依者又正, 可謂善處旅矣。其占為上下皆小亨,而在下者又當守其旅之正,故總結之曰?是以小亨,旅貞吉也?。或曰:旅彖傳凡兩言小亨,其一疑衍,非也。旅之時最難,處旅之義,不可不知,蓋其亨雖小,其時義則大,故又贊之曰?旅之時義大矣哉?。聖人小其亨,而大其時義,非大旅也,大其處旅之道也。

 重巽以申命,剛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順乎剛,是以小亨,利有攸往,利見大人。

巽之取象在天為風,在人君為命。風者天之號令,其入物也无不至;命者人君之號令,其入人也亦无不至。卦疊兩巽,有號令重復之象,故曰重巽以申命。申猶《書·堯典》?申命羲叔?之申義,皆訓重。漢上朱氏曰:內巽者命之始也,外巽者申前之命也。愚謂:孔子明言重巽以申命,蓋申命所以體重巽之義也。九五之剛為巽之主,中正而无過為,命出則九二之剛巽乎九五而罔敢或違,故曰?剛巽乎中正?,與姤傳謂剛遇中正相似,彼以四五言,此以二五言也。夫二五兩剛,本不相合,以在重巽之時,而上下相巽,此九五之志所以行也。六四在九五之下,順承九五之剛,初六在九二之下,亦順承九二之剛,故曰?柔皆順乎剛?。上以巽道化下,下以巽道事上,上下皆巽,是以小亨而利有攸往,又利見大人。孔子蓋總解文王彖傳三句,故用是以兩字結之,其句法與旅之彖傳同。夫巽以六四之柔,為成卦之主爻,而孔子乃曰?剛巽乎中正?,又曰?柔皆順乎剛?,而不以陰為主,易道崇陽抑陰,尊君卑臣,例如此也。平菴項氏曰:以卦體言之:重巽以申命,是小亨也。事必待申命而後行,豈大亨之規模哉。剛巽乎中正而志行,是利有攸往也。柔皆順乎剛,是利見大人也。其辭與旅相類,皆總陳卦義而用,是以二字結之故知當作三句分說也。

 兌,說也。剛中而柔外,說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說以犯難,民忘其死,說之大,民勸矣哉。

說,和說也。兌以一陰居二陽之上,其柔外見而和說,故曰?兌,說也?。卦疊兩兌,則二五以剛爻居中,有中心誠實之象,三上以柔爻居外,有接物和柔之象。中心誠實不欺於天,接物和柔則不拂于其人,說也以道,而所守者正,是以上順天理,下應人心,故曰?剛中而柔外,說以利貞,是以順乎天而應乎人?。向使外柔而中不剛,則內无所守,其說必流,殆將无所不為而違道干譽,又何順天應人之有。順天指上兌而言,應人指下兌而言,乃若?說以先民?、?說以犯難?,此兩說字,亦為重兌而發,夫和說之道,若內若外,无施不可,在內而以之先民,則民皆欣然效力,忘其勞而不辭,在外而以之犯難,則民亦欣然赴敵,忘其死而不顧,茲蓋說之以道故也。說之以道,孟子所謂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是也。以至父語之子,兄語之弟,遞相勸勉,皆忘其勞,與死而无怨,心則其說也,豈不大哉,故曰?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說以犯難,民忘其死,說之大,民勸矣哉?。民勸謂民自勸,非勸之使然也。孔氏正義云:先以悅豫勞民,然後使之犯難,則民皆授命忘其犯難之死。伊川程子曰:說道之大,民莫不知勸,人君之道,以人心說服為本,故聖人贊其大。

 渙亨,剛來而不窮,柔得位乎外而上同。王假有廟,王乃在中也。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

渙之剛來與隨之剛來同,皆指後卦而言。渙乃節之倒體,渙九二之剛,蓋來自節之九五,既非自漸來,亦非自否來。夫剛之來也,雖在下卦坎險之內,而險難蓋巳渙散不至乎窮極,故曰?剛來而不窮?。渙六四之柔在節為六三,本在下體,又不得位,倒轉為渙之六四,則得巽位陰柔之正,而上與九五同,是巽體又同其正,故曰?柔得位乎外而上同?。此據成卦之由,而釋亨之義也。剛來濟柔,動乎內而无險困之難,柔往輔剛止乎外而无違逆之乖,此所以能渙散險難而致亨也。王謂九五,渙之君也。有九二剛中之臣,相與渙散其險難,又有六四同體之正人為之輔,由是九五之王,得以大建宗廟,中天下而立,使民望有所屬,故曰?王假有廟,王乃在中也?。巽木以為舟楫,有致遠之功,當此風行水上之時,氷而舟楫可通,故曰?利涉大川,乘木有功也?。童溪王氏曰:不及利貞,疑有逸文。郭京易舉正云:利涉大川下脫利貞二字。誠齋楊氏曰:濟難才也,散難非才也,德也。巽之才,木也,其德風也。水之深能溺萬物,然乘一木,則悠然而濟水之怒,能決九川,然過一風則欻然而散,才以濟之,德以散之,天下之大難,一朝渙散而不復,聚渙之所以亨也。

 節亨,剛柔分而剛得中。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說以行險,當位以節,中正以通。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

節之剛柔分與噬嗑同,皆以一剛一柔分居內外,而各為之主也,九五、九二皆以剛爻居得其中,是為剛得中。剛柔分而不至乎偏,剛得中而不至乎過,此節之所以亨也,故曰?節亨,剛柔分而剛得中?,下欠一?也?字。上六柔而失中,居節之極,是乃過於節而節之苦者也。凡物過節則苦,味之過正、形之過勞、心之過思,皆謂之苦節,而苦則非通行之道,故曰?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為卦下兌說上坎險,說以行險,此又以二體言節之所以亨也。險乃人之所難行者也,說以行之則亨矣,又豈至乎困窮哉。當位以節,中正以通,此再釋亨義也。九五居得其位,為節之主,以身率先用節之道,度吾身之可行者,行於天下中而无過,正而无私,則通行而无弊矣,若夫己自不能節,而強人以所難,是豈通行之道哉。或曰:節居第六十卦,計三百六十爻,應一歲三百六十日當期之數,一歲之間,自立春至大寒,為氣二十有四,為節,十有二而溫涼寒暑各有其定限,遂成春夏秋冬,故曰?天地節而四時成?。天地之有四時,此天地之節也。人君體天地之節,以裁制其法度,輿服宮室,莫敢或侈稅賦,徭役莫敢或過,然後財无妄費,民无橫害,故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論語》云?節用而愛人?正是此意,蓋節用所以愛人,傷財則必至於害民也。古之人,恭儉而取,民有制者,何也?深知傷財為害民之本也。

 中孚,柔在內而剛得中,說而巽,孚,乃化邦也。豚魚吉,信及豚魚也;利涉大川,乘木舟虛也;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

柔在內,謂六三、六四之柔在四剛之內。剛得中,謂九五、九二居得其中。內以全卦言,中以二體言也。中孚成卦之主爻在六三六四,而彖傳又兼九五九二言。崇陽而抑陰,不以陰為主也。說而巽,孚乃化邦,此又以二體言孚也。為卦兌下巽上,一說一巽,上下相孚,故邦國不言而化也。豚魚即江豚也,出則澤上必有風,未嘗失信,許渾詩謂:江豚吹浪夜還風是也。或從王弼,分豚魚為二物,謬矣。郭京易舉正云:豚魚吉,信及也。今本多豚魚二字。愚謂:信及豚魚,猶詩序云?德如羔羊?。及乃近似之謂,非施及之及也。謂人之不失信,比及於豚魚之信也。巽木動於兌澤之上,有乘木之象,四陽在外而內函二陰,有舟虛之象,舟虛則无沉溺之患,而利於涉險也。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謂守信而不以正則悖理也。天即理也,應天謂合乎理也。中孚之道,近乎誠,誠者天之道,人之心虛則誠,誠則天矣。厚齋馮氏曰:中孚之義,猶无妄有正,有不正,如盗賊之相羣,男女之私期,皆孚之不正者也,故曰?中孚以利貞?。

 小過,小者過而亨也,過以利貞,與時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剛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有飛鳥之象焉,飛鳥遺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順也。

陽大陰小,小過之卦,二陽而四陰,小者過也。小者雖過,然小事亦有過而亨者也。小過下脫亨字,當云?小過,亨,小者過而亨也?。事有時而當過,則其過也,從時之宜,非過也,況又以正道固守,而至過甚,故曰?過以利貞,與時行也?。六五六二陰柔雖小,然皆得中,故施之小事則可。九三九四陽剛雖大,然皆不得中位,故施之大事則不可。郭京易舉正云:柔得中是以可小事也,今本脫可字,而事下誤增吉字,理或然也。小過乃中孚對體,中孚肖離,離為雉鳥飛之象也。飛鳥之象,在中孚則有之,變為小過,則飛鳥已過,但遺其音聲耳。亦謂中孚有卵象鳥自卵出,故小過有飛鳥之象。又謂二剛在中,四陰在外翼之,為飛鳥展翼之象,皆鑿說也。柔之為道,在下而承剛為順,在上而乘剛為逆,上逆而下順,釋不宜上宜下之義。上逆謂六五乘九四之剛而在上也,下順謂六二承九三之剛而在下也,若就飛鳥言之,則遡風而上為逆,隨風而下為順也,當此不宜上宜下之時,詎可捨順而趨逆哉。伊川程子曰:所過當如飛鳥之遺音,鳥飛迅疾,聲出而身已,過然豈能相遠也,事之當過者亦如是,身不能甚遠於聲,事不可遠過其常,在得其宜耳。不宜上宜下,更就鳥音取宜順之義。又曰:?有飛鳥之象焉?此一句不類彖體,蓋解者之辭誤入彖中,伊川所謂彖即彖傳也,以彖傳為彖,蓋承王弼之舊云爾。或謂:大吉之大,亦衍文,蓋承彖辭傳寫之誤也。

 既濟亨小者,亨也;利貞,剛柔正而位當也。

一說謂既濟所以亨小者,是必大者亨其小者,然後可以為亨也。一說謂小上更有一小字,大者亨小而小者亨,則大者之亨可知也。紫陽朱子:依嵩山晁氏云:濟下脫小字,當作?既濟,小亨,小者亨也?。愚謂:陽大陰小,小指六二也。三陰之中,唯六二正而且中,有亨通之道焉。孔子恐人以小亨為亨之小,故特加者字,明其為六二之亨也。六二蓋既濟之主爻也。初三五陽位,而以九居之,此剛正而位當也。二四上陰位,而以六居之,此柔正而位當也。剛柔正而位當,在他卦亦有之,乃若三剛之柔皆正而位皆當,則六十四卦之中獨此一卦而已,故孔子於此特贊之也。六二以柔順之德,附麗於二陽之間,而得其中,故曰?初吉柔得中?也。六四上六不中者也,九五陷於其間止而不動,則必至於困窮,故曰?終止則亂,其道窮也?。彖辭曰終亂,彖傳乃曰終止,則亂終止何以亂也?於其終有止心,則亂也。人之常情,處无事則止心生,止則怠,怠則有患而不為之防,此所以亂也,當知終止則亂,不止則不亂也,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而无一朝之患,豈至於困窮哉。隆山李氏曰:既濟六五三陰皆在三陽之上,而離之一陰又居中而履正,其曰亨者,指離之一陰而為之言也。平菴項氏曰:六二以柔為卦之主,陰為小,故稱小焉。謂小大皆亨者,誤也。

 未濟亨,柔得中也;小狐汔濟,未出中也;濡其尾,无攸利,不續終也,雖不當位,剛柔應也。

中謂六五之中,柔得中、未出中皆指六五。未濟所以亨者,六五為未濟之主,柔得其中而无過為也,故曰?未濟亨,柔得中也?。卦有兩險,下體坎,三四五又互坎,此兩險也,故必至於上九乃可以脫險,乃可以言濟,六五雖處下坎之上,而未脫互坎之險,則猶在未濟之中,故曰?小狐汔濟,未出中也?。終謂卦之終,上九是也。續,繼也。六五苟能繼其前功,更進一步而終之,則出乎險外而未濟當變為既濟矣,奈之何小狐力弱,而不能繼哉,故曰?濡其尾,无攸利,不續終也?。既未能出中,又不能續終,然則何時而亨也,故又曰?雖不當位,剛柔應也?,謂六五位雖不當,然不有九二之應,則剛柔相濟,有亨道焉,豈可竟以為无攸利哉?文王以未濟次既濟,孔子釋未濟,復於无攸利之後釋亨字,曰?雖不當位,剛柔應也?,蓋易道貴乎變通,不欲其終窮也,或以為此八字錯簡,當在?柔得中也?下,豈其然乎。平菴項氏曰:既濟、未濟皆以柔為主,既濟自六二而逹於上六,則既濟之事已終,故為既濟。未濟自初六而至于六五,幾於濟矣,而未能出中,以至於上則其事猶未終也,故為未濟。知此義,則未濟之卦辭不待解而自明矣。其曰:雖不當位,亦指六五言之,雖六爻皆不當位,義但取五而已。本文盜貼自易學網。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
易曰「履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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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履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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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履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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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履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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