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已经注意到老徐(微信公众号:易经实修)前面的文章引用了刘大钧老师的文章,甚至是整篇转载。
有人会不以为然。
现在大家就能理解老徐这个做的原因了。
第一,老徐非常欣赏刘大钧都是的研究,他总是引经据典,写作扎实。这是中国国学研究中所缺乏的。
第二,刘大钧老师有独特的研究,但也继承了中国2000年易学研究中的主要观点,可系统展示易学研究的主要观点。
第三,老徐既然要颠覆传统易学的观点,就要讲出这些观点,搬来这些观点,还要原封不动的搬来,然后讲出自己的观点。
老徐今天的观点就开始与刘大钧老师不同了,与传统易学观点不同了。
上一篇写的是《谁写了<周易大传>?》一是讲《易经大传》不只是“十翼”,还有更多的研究版本。这个我赞成。二是《易经大传》的写作年代和先后顺序。
这个老徐也没有意见。
但今天的问题老徐有不同意见了。
老徐继续引据刘大钧老师的“关于《周易大传》”的第三部分,有不同意见的用红字写在其文章的后面。
最后谈谈《易大传》学术思想的归属问题。
清儒崔述曾指出《象》引用曾子之言:“《论语》云:‘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今《象传》亦载此文。”这件事应引起我们重视。
若看一下《彖》《象》《文言》,特别是《大象》,有些地方显然是发挥曾子之言。如《彖·震》之“君子以恐惧修省”,《象·复》之“‘不远’之‘复’,以修身也”,“‘敦复无悔’,中以自考也”,《象·益》之“君子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象·蹇》之“君子以反身修德”,《象·坎》之“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象,颐》之“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象,未济》之“君子以慎辨物居方”等等,这些话,与曾子在《论语》中表现出的自我省察的内省论是多么地一致!
此外,曾子说:“有若无,实若虚。”(《论语·泰伯》)《象·咸》亦说:“君子以虚受人。”
曾子说话言必称师,总是“吾闻诸夫子”(《论语·子张》),故《象,大畜》赞美“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等。这自然启发我们思索《易大传》与思孟学派的关系。
侯外庐先生曾从方法论上分析《易大传》与思孟学的精神分不开,他说:“因为‘显微阐幽’(下传)‘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上传)的方法与荀子精神不合,反而与其所评的思孟的方法相近。”①
我们认为这分析是正确的。《易大传》里虽无“五行”的文句,但像《系辞》中“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断木为耜,揉木为末,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等,《系辞》里这种被荀子责之为“案往旧造说”的话颇多。
另外,像“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此。夫《易》,圣人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等等,这些话,也真可谓“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了。(如果你读过先秦的著作,讲这些内容是出自曾子,就会有怀疑。这些内容曾子中有,但其他著作中也有。并不是曾子的独创和原创。)
然而我们认为《易大传》之《文言》《彖》《象》应属思孟学派所整理、润色,《系辞》中亦有思孟学的内容,主要还是依据如下事实:
人们都知道, 《易大传》里面谈“中“的地方很多,像《文言,乾》“龙德而正中者也”“重刚而不中”“刚健中正”等等。
《文言·坤》:“君子黄中通理。”“美在其中。”
至于《彖》《象》讲“中”就更多了,仅对“中”的称谓就有:“中正”“正中”“得中”“时中”“刚中”“中行”“使中”“在中”“中”“中直”“大中”“积中”“中心”“中道”“行中”“刚而过中”“中无尤”“未出中”“中未大”“久中”“中不自乱”“中节”“中心为志”“中未变”“中有庆”“中心为实”“位中”“不中”“中心为正”等,共有二十九种提法。
这些关于“中”的提法,分布在《彖》之《蒙》《需》《讼》《师》《比》《小畜》《履》《同人》《大有》《临》《观》《噬嗑》《无妄》《大过》《坎》《离》《睽》《蹇》《解》《益》《娠》《萃》《升》《困》《井》《鼎》《渐》《旅》《巽》《兑》《涣》《节》《中孚》《小过》《既济》《未济》等三十六卦之中;分布于《象》之《需》九二爻与九五爻、 《讼》九五爻、 《师》六五爻、《比》九五爻、《小畜》九二爻、《履》九二爻、《泰》六五爻、《同人》九五爻、《大有》九二爻、《谦》六二爻、《豫》六二爻、《随》九五爻、《蛊》九二爻、《临》六五爻、《复》六五爻、《大畜》九二爻、《坎》九二爻,九五爻、《离》六二爻、《恒》九二爻、《大壮》九二爻、《晋》六二爻、《蹇》九五爻、《解》九二爻、《损》九二爻、《夹》九二爻,九五爻、《娠》九五爻、《萃》六二爻、《困》九二爻,九五爻、《井》九五爻、《鼎》六五爻、《震》六五爻、《艮》六五爻、 《归妹》六五爻、 《巽》九二爻,九五爻、《节》九五爻、《中孚》九二爻、《既济》六二爻、《未济》九二爻等王十八卦、四十三爻之中。
若进一步研究这些称“中”的卦爻,我们发现它们都是吉卦、吉爻。如《乾》卦九二爻:“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是一个吉爻,故《文言》称此爻为“龙德而正中者也”。《坤》卦六五爻之“黄裳元吉”也是吉爻,《文言》称此爻“君子黄中通理,美在其中”。《象》说它是“文在中也”。再如《讼》卦卦辞: “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这段卦辞由两部分组成:“有孚窒惕,中吉”“利见大人”,是吉占;其余“终凶”“不利涉大川”,是凶占或不利。故《讼》之《彖》曰:“讼,上刚下险,险而健,讼。讼, ‘有孚窒惕,中吉’。刚来而得中也。 ‘终凶,讼不可成也。‘利见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于渊也。”
很清楚,其吉占“有孚,窒惕,中吉”,被《彖》作者称之谓“刚来而得中”,其“利见大人”被称之谓“尚中正也”。故在《彖》《象》《文言》作者的眼里,凡吉占都是因为能“正中”“得中”“中正”“黄中通理”等。
《易大传》里这种赞誉“中”的思想,并不是《彖》《象》《文言》作者的发明,实为继承《周易》古经而来。如:
《讼》卦卦辞:“有孚,窒惕。 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师》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
《泰》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
《复》六四:“中行独复。”
《益》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益》六四:“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
《央》九五:“苋陆央央,中行,无咎。”
《丰》卦卦辞:“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丰》卦六二爻:“丰其部, E中见斗,往得疑疾。有孚,发若吉。”
《丰》卦九四爻:“丰其萄, 日中见斗,遇其夷主,吉。”
周人的这种思想,在《逸周书,武顺》中亦有表述: “天道尚左,日月西移,地道尚右,水道东流,人道尚中,耳目役心。”而《左传·成公十三年》:“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刘子既称“闻之”,可证前人早有此说。《左传·昭公五年》也记载了“日上其中”的说法。周人的尚中思想,在《论语》中又得到孑L子的进一步肯定与赞扬,而后,子思、孟轲都称誉“中道”,尤其在《中庸》里,“中”大大地被加以渲染了: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中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作为这条思想长链上的一环,《易大传》的“尚中”思想应归属思孟学派,便是很自然的了。
然而最初的“中”与“正”,恐为吉人进行天文观察的专用术语,如《周易》古经《丰》卦卦辞里有“宜日中”,其六二爻和九三爻中有“日中见斗”“日中见沫”等,《史记·历书》曾引《左传》:“先王之正时也,履端于始,举正于中,归邪于终。”《史记·集解》引韦昭曰:“气在望中,则时日昏明皆正也。”“中气在晦则后月闰,在望是其正中也。”皆可为其证。故《彖·象》里面的“中”,也有着不同含义:一方面,它吸收了前人著述中有关以天文观察解释《周易》古经的资料,如《彖·剥》:“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彖·损》: “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彖,复》:“‘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彖·贲》:“刚柔交错,天文也”等等,故《彖,需》说:“位乎天位,以正中也。” 《彖·娠》:“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此“正中”与“中正”仍未失去最初作为天文术语的含义。同时, “中”在《彖》《象》里面,特别是在《象》中,还指某一爻在卦中的位置,但主要的篇幅,却是把人的德性修养,与“中”结合在一起的。如:而这些“时中”“中正”“中道”在《中庸》中亦可见到: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
由共同赞誉“中”,进而对“中”的称谓亦一致,更说明它们应出于同一学派。
若进一步考察思孟学派所称誉的“中道”,可发现其具体体现在“诚”上。
郭老在《十批判书·儒家八派的批判》中指出:思孟学派“与仁义礼智为配是‘天道’,‘天道’,是什么呢?就是‘诚’,‘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其在《中庸》,则是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并说“诚是中道”。
由此可见,思孟学派所推崇的“诚”不仅体现“天道”,在人道中又与“中道”联系在一起。
带着这样的认识,让我们再拿这个“诚”的标准与《文言》中的“诚”对照一下。《文言·乾》:“龙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又说:“君子进德修业一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
因为《文言》释“诚”的这些话,旨在解释取象于天的《乾》卦,显然已将“诚”与天道联系在一起了,又讲到“德而正中”及“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其与《中庸》之“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如出一人之手!自然也是以守“中道”来存其“诚”的,可见对“诚”的认识,《文言》与思孟学派亦是完全一致的。
此外, 《中庸》曾提出: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读《易大传》,我们发现《中庸》的这些治国思想,在《象》《彖》
中,几乎全部可以找到。
还有,《中庸》时时表现遁世思想:“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文言·乾》亦说:“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象·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
因思孟之学乃渊源于曾子,自然,《中庸》作者也是很清高的:“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而《系辞》也说:“君子上交木谄,下交不渎。”《中庸》说: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文言》则称: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中庸》说:“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系辞》也称:“曲成万物而不遗。”“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
意味深长的是,《文言·乾》: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系辞》:“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县象著明莫大乎日月。”而《中庸》也称:“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刘大钧老师这里以孟思学派的《中庸》和《易经》、“十翼”中的“中”、“正”等联系起来,证明《易经》、“十翼”中有大量的孟思学派的思想。刘大钧老师研究细致,列出了很多例证,并且非常系统。但是刘老师犯了一个致命的逻辑错误。“中”、“正”并不是《中庸》的原创,而在《中庸》之前就多有论述。比如《易经》中就多有论述。没有人说《易经》在《中庸》之后吧。《中庸》独创的词是“中庸”。也就是说,如果是以《中庸》为主要著作和以“中庸”为核心思想的孟思学派写了“十翼”,就不能没有“中庸”二字。而最大的问题是,刘大钧老师列出了那么一大堆“十翼”中的“中”、“正”,恰恰就没有一处“中庸”二字。这就是“十翼”不是思孟学派著作的铁证,也是最无可辩驳的证据。你读读现在版本的《周易》,只要写到“中”、“正”二字,作者解释使用的多是“中庸”二字)。
《文言》《系辞》《中庸》都以“天”“地”“四时”“日”“月”依次对举,何其一致!重要的是,这里面是否透露出思孟学派“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的内容呢?
因为郭老在《十批判书》中曾引《礼记·月令》:“天秉阳,垂日星,地秉阴,窍于山川,播五行于四时,和而后月生也。”认为《月令》是属于思孟学派的撰述(《儒家八派的批判》),而这段文字亦是以“天”“地”“四时”及“月”以次对举的。不可忽视的是“播五行于四时”一句,既然《文言》《系辞》《中庸》都以与《月令》同样的次序提到了“四时”,是否这里面也含有“播五行于四时”的内容?只不过在当时这样的书俱在,并无说明的必要罢了。(天地、日月、天地人、四时、五行,这些概念在孔子之前的上百年就有了,孔子《论语》中没有这些概念,说明孔子与《易经》无关,也与“十翼”无关。几百年后《中庸》讲到这些概念并不稀奇,更不是他们的独创和原创,不能拿来他们写作“十翼”的证据。)
总之,由以上所考看, 《易大传》之《彖》《象》《文言》等为思孟学派所整理、润色,《系辞》中亦有思孟学的内容,当是比较清楚的事实。(刘大钧老师写了那么多,而我挑了几个毛病,就把孟思学派否定了?可大家读读,老徐讲的是不是很有道理,并且讲到了要害处。)
老徐(微信公众号:易经实修)的观点是,你不能拿大家都有的东西来作证明,而应该拿出别人没有你原创独创的东西来证明。大家都有的东西,也可以证明是别人的。而只有独创、原创的东西,才能证明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