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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视曹雪芹,解放《红楼梦》

 liuhuirong 2017-07-20

  20世纪60年代以后,以蔡元培为代表的红楼索隐派逐渐失势,由胡适开创、周汝昌发扬光大的新红学派——考证派独领风骚40年。现在已经进入互联网时 代,网络的好处就是把什么事情的门槛都降低了。一些红学爱好者收集了大量研究资料,放到网上,供人下载。《红楼梦》的大部分版本,在网上也可以看到。所 以,如今能发表对《红楼梦》看法的,

  不再是少数专家。在互联网时代,只要你有兴趣,你就不难找到获取资源的渠道。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红楼梦》进行研究、思考。当越来越多的人了解《红楼梦》之后,他们开始对胡适的看法有了争议。所谓的考证派,本质上也是索隐 派,不过是拿着《红楼梦》对照残缺不全的曹家史料,去索曹家和曹雪芹的隐。考证派全部论点的基础,就是作者必须是曹雪芹,这个曹雪芹不但写过《红楼梦》, 还是江宁织造曹寅的孙子,还必须是敦诚、敦敏、张宜泉的朋友。只要证明这些条件不能成立,那么考证派的所有大作就都全成了一堆废纸。其实,否定曹雪芹著作 权的工作已经有很多人做过了,只不过每个人视角都不太一样。这里,我们想从一个新的角度来对待这个问题。

  在《红楼梦》的开篇,介绍了 这本书的由来,涉及到作者的部分,有一大段文字:“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 玉峰题曰《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

   这里提到了五个名字,空空道人、情僧、吴玉峰、东鲁孔梅溪、悼红轩曹雪芹。现在的“定论”认为,这里除了曹雪芹实有其人,其他的都是作者(即曹雪芹)假 托的人物。原文只说曹雪芹披阅增删,并没有点明他是作者。但在这五个人中,对曹雪芹的介绍最为多,之后还记下他所题的一首五绝:“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 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显然,这个曹雪芹对《红楼梦》有很深刻的理解。还有就是“悼红轩”三个字也值得注意,因为它使人联想起书中贾宝玉居住的 “怡红院”,这就使人直接把曹雪芹和《石头记》正文内容联系起来。

  最重要的,是脂砚斋在这里有一段批语:“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 此书。壬午除夕(公元1762年),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常哭芹,泪亦待尽。每思觅青埂峰再问石兄,奈不遇癞头和尚何!怅怅!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 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日泪笔。”

  这条批语透露出两条重要信息:一是壬午除夕,“芹”死,脂砚斋非常悲痛,也马上就要“泪尽而亡”了;二是脂砚斋把自己和“芹”放在并列的位置上,似乎她认为,自己对《红楼梦》的贡献和“芹”一样大。

  一般人即便没听说过曹雪芹,看到《红楼梦》这一段与脂砚斋的批语,也会觉得作者一定是曹雪芹。有人认为,脂批是曹雪芹作《红楼梦》不容置疑的铁证。

   是的,从脂批来看,我们只能得出作者是曹雪芹的结论。但要注意,从脂批和小说中得出的这个“曹雪芹”只是一个代号,用来表示《红楼梦》作者的代号。我们 还必须证明,历史上确实有叫“曹雪芹”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写了这部《红楼梦》,然后才能说,曹雪芹是《红楼梦》的作者。

  但进行这个证明的前提就很有疑问: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的真实姓名吗?换句话说,《红楼梦》作者会把真名写在小说里吗?

  众所周知,古代的白话小说一般不署真名。在文字狱风行的年代,像《红楼梦》这样有许多犯忌文字的小说,作者根本不可能敢署真名。

   清朝有个文字狱,叫“丁文彬逆词案”。丁文彬是个没落书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写了一本书,里面自称天子和玉帝,自定国号、年号,又幻想自己是孔府衍 圣公的大舅子,到孔府献书,结果遭告发后被凌迟处死。审讯时问他:“那几本书为何又写大夏大明的字呢?”丁供答:“至于书写大夏大明,那是取明明德的意 思,大夏就是取行夏之时的意思。”“明明德”出自四书中的《大学》的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明德”这样的字眼儿,清廷不会 喜欢。但清廷以程朱理学加强思想控制,依靠四书开科取士,自然不便篡改、抽毁《大学》里的文字。但按丁文彬供词,他受到“明明德”的启发,给自己的理想国 定下“大明”的国号。

  巧的是,《红楼梦》里也有“明明德”的字样!第十回中记袭人对贾宝玉说:“……凡读书上进的人,你就起个名字叫 作‘禄蠹’,又说只除什么‘明明德’外无书,都是前人自己不能解圣人之书,便另出己意,混编纂出来的。”这是袭人转述宝玉的话,可“明明德”不是书名,宝 玉为什么不说“除了《大学》之外无书”呢?这里面分明有作者的寓意。

  其实,《红楼梦》中犯忌的地方很多,许多史料可以证明这一点。因此,作者身处文网严密的时代,透露真实姓名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他本人舍得一身剐,他又如何忍心十年辛苦写成的百回大文变成零零散散的片断呢?

   当然,作者主观上也可能无意留下真名。大家都知道,《红楼梦》的人名很有讲究,最先出场的两个是甄士隐和贾雨村,《甲戌本》凡例说:此开卷第一回也。作 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虽我末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 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

  可是在第一回中,作者假石头之口说:“……竟不如我半世亲睹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

   一方面要将要真事隐去,假语村言;另一方面又强调这些事情是他半世亲睹亲闻,绝不穿凿失真。可见,作者确实有欲言难言的隐事或者隐情,准备用曲折隐晦的 笔法演绎出来。事实也正是如此,书中使用了大量的谐音、拆字、灯谜、谶诗等手法,含蓄地向我们展示了很多信息,有的可解,有的至今也没搞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作者说出自己的真名,他的这番心思岂不白费了?我们只需拿着原书对照作者的身世,不就一目了然了?实际上,胡适等人就是这样做的, 他们要不说这本书是曹雪芹自传,要不就说是曹雪芹家世,从来没能说通过,反倒越来越乱了。作为作者密友和《红楼梦》的共同创作者,“胭砚斋”应该最明白作 者的用心,他怎么会把作者的名字点出来?那样的话,作者用那画家烟云模糊的功夫还有什么意义?再有,在“一芹一脂”中,胭砚是化名,雪芹就一定是真名吗? “胭砚斋”那么了解和爱惜曹雪芹,他在批语中也应该用了烟云模糊的手段,并没有把作者的真名泄露出去。

  再回到空空道人那段,在这五个 人名中,空空道人与情僧是一个人,算是作者创作的一个人物。而吴玉峰、孔梅溪、曹雪芹只在这里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特别是前两位,就像蒸发了 一样。但仔细看这三个人的名字——玉峰、梅溪、雪芹——名字结构一致,而玉梅雪和山水花草都是旧时文人头脑中常有的意象,所以这三个人都很像是作者同时虚 构出来的。三个书名,吴玉峰分到了《红楼梦》、孔梅溪分到了《风月宝鉴》、曹雪芹分到了《金陵十二钗》三个书名的常用程度是递减的,但有关三人的信息却是 递增的,吴玉峰前面什么也没有,孔梅溪多了个东鲁,曹雪芹不但有悼红轩,还说他如何批阅增删,外加一首绝句。照此看来,作者似乎先要解决命名问题,想出了 不只一个书名,所以假托三个人说出,最后把自己写作的情况落实在了曹雪芹身上,但作者本人不叫曹雪芹。

  这也是一种无从证实的推测,但这种推测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曹雪芹是作者实名的可能性。有人总是死抱着脂批不放,但光凭脂批无法确定曹雪芹的真实存在。不过,历史上确实有一个曹雪芹,也确实有人声称,《红楼梦》是他写的。对于这些问题,我们需要更深入的讨论。

   曹雪芹在历史上确有其人,这从敦诚、敦敏、张宜泉的诗文里可以得到证实。敦诚(公元1734-1791年),守敬亭,号松堂,在旗人中文名较高,著有 《四松堂集》、《鹪鹩庵笔麈》。他的哥哥敦敏(公元1729-1796年),字子明,号懋斋,有《懋斋诗钞》传世。兄弟二人是清初阿济格之后,离清皇室比 较远,因而地位不是太显贵。张宜泉生卒年不祥,据说是汉军旗人,著有《春柳堂诗稿》。不过,诗稿于1889年才刊印,可靠性受到质疑,

   这三人留下的与曹雪芹相关的文字不多,但都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都没有提到曹雪芹在写《红楼梦》。《红楼梦》凝聚作者十年苦功,一生心血,这三人既与曹 雪芹关系如此密切,为何对它只字未提?这岂不是非常奇怪之事吗?如果说曹雪芹害怕因文字获罪,向好友隐藏了自己写《红楼梦》的事实,可他为什么又把名字写 在上面?这岂不是把自己给卖了?曹雪芹亡于1764年,而敦诚死于1791年,敦敏至少活到了1796年。在二敦生前,《红楼梦》早就以抄本形式流传开 了。可在他们的文集里,为什么就无一字涉及《红楼梦》呢?如果说二敦因为书里有弘旿所说的“碍语”而不愿意阅读和提及这本书,那么为什么他俩既没有同曹雪 芹保持距离,也不规劝他,反而继续与他往来唱和,甚至在他死后,还很沉痛地写诗悼念?他们不担心像鄂昌那样受到牵连么?

  而且从二敦的诗文中,大致可以勾勒出曹雪芹的人生轨迹:不治产业,好色贪杯,经常到青楼与妓女厮混,家底败光以后,被迫住进衡门僻巷,最后坎坷以终。我们不禁要问,这样的曹雪芹能够写出这样一本旷世巨著么?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红楼梦》的著作权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它的作者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除去曹雪芹的著作权,可以把读者从无聊的家世说和自传说中 解放出来,把这部书放在更宽阔的历史背景去考察。想想看,哪部言情小说里能有如此沉痛的末世情怀呢?它一定来自一个天崩地解的时代。因而蔡元培先生在《石 头记索隐》中说:“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他的其他观点也许站不住脚,可单凭这一 点,他已经为我们解读《红楼梦》做出了不朽的贡献。相信,终有一天,人们对解放了的《红楼梦》的解读会更加客观与视角也会更加宽广,从而真正唤醒民族对前 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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