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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顽癣4年案作者:刘方柏

 学中医书馆 2018-03-21
陈某,女,65岁,初诊日期2007年8月7日。

主诉:腰以下泛发痒斑4年余。

2003年下半年开始腰部出现斑丘疹,夹水疱疹,自购肤轻松软膏外涂,似觉好转,而后更甚,且迅速延及双下肢。斑疹从绿豆大到蚕豆大不等,呈环形红肿,高出皮肤,有的多个丘疹融合成片,常因瘙痒抓破溢血。头皮亦因长期瘙痒,反复抓破溢血呈厚厚皮屑复盖。
3年多来虽因家庭经济困难,未系统治疗,但仍断续求治于中西医,均未见寸效,十分痛苦。

目前:头皮瘙痒,腰以下遍布斑丘疹,瘙痒难耐。头昏、口苦、小便少而欠通畅。头发稀疏,可清楚看到如帽状之白色厚厚屑状物复盖头皮。腰臀及双下肢泛发红赤斑丘疹,伴抓破后留下的累累血痕,面色少华,表情痛苦。脉缓,舌苔黄厚。


辨证论治
学生甲:从古至今,对顽恶疮癣多采用清热解毒,利湿追风,养营和血等法以治,但不效者不在少数。本例虽未系统治疗,却亦曾不断服药,上述治法想必不会没有使用。这使我想起了古代医家曾说过的一句话:“世上只有‘不知’之症,没有‘不治’之症。”这就是说,如果不能治,那是因为我们尚未认识客观存在的对该病确有疗效的“未知方药”之故。即《内经》所谓之“未可治者,未得其术也”。
而医海茫茫,该病之治“术”在何处呢?

老师:术在精析病机,猛遣峻剂。
该患之斑丘疹泛发,色红赤肿胀,乃邪热燔灼,火毒炽盛之象;抓破溢血,乃血热之征;瘙痒甚重,乃风燥之候;而病程缠绵,病情渐进,病势日烈,乃热盛成毒,毒蕴血脉,复助热势而鼓风耗血之故。其大片抓破之斑丘疹并无黄水滋溢,说明尚不伴一般顽固性皮肤病所常伴有的湿邪;斑疹红赤而不晦黯,说明血凝瘀滞尚非作祟主因。

辨证为血热风燥,蕴久成毒之顽固性体癣。
姑以犀角地黄汤合黄连解毒汤加味治之。
水牛角50g  生地30g  赤芍10g  丹皮10g 
黄连10g    黄柏15g  黄芩10g  栀子10g
白鲜皮15g  龙衣10g  生首乌30g  蜈蚣2条
甘草10g   
水煎,日1剂,6剂。

8月14日二诊。服完6剂,诸症如故。考虑到病程日久,恐数剂难以撼动,乃续与原方6剂。

8月21日三诊,诸症仍无丝毫减退之象,患者亦心急如焚,云瘙痒不止,彻夜难眠。
乃复究病机良久,感辨证当属准确。而细审方药时,发现治法有误。盖因病之势在热,然病之根在毒。毒之蕴结于肌肤之内,久羁于血脉之中者,非攻毒一法难于荡除。当以攻毒而兼清热以治,上方不效之由,在于本末倒置。改用自拟经验方五毒攻毒汤合黄连解毒汤

(1)斑蝥1枚(去头足翅)、红娘子1枚(去头足翅)、蜈蚣2条、全蝎10g、蕲蛇10g;
(2)金银花20、甘草10;滑石30、土茯苓30、赤小豆30。
(3)黄连10、黄芩10、黄柏15、紫草30、生地30。

水煎服,日1剂,6剂。

四诊:药后斑丘疹红肿之势大退,瘙痒随之大减。续方12剂。

五诊:腰部的斑丘疹显著消退,双下肢接近消失,头部皮屑大减,但仍瘙痒。上方加地肤子30g、龙衣10g,6剂。

六诊:斑丘疹基本消退,皮肤尚痒。近日小腿肌肉疼痛,纳差,口无味,改四物汤加味,以养血润燥,疏风清热而图巩固。


学生甲:本例病人首诊方服用12剂,了无寸效,第二诊时改用新方后6剂即收显著疗效,原因很清楚,即将初诊时的清热解毒法,改为了攻毒清热(抑免)法。这其间有两个重大差异:一是清热的地位从第一位降到了第二位;二是将解毒变成了攻毒。
老师:完全正确。

医著将“焮热肿胀”或“滋水浸淫”之症归究于“毒”。本例焮热肿胀之斑丘疹泛发达四年,则非仅为毒,乃毒邪盘踞,毒势强烈之症也。而初诊时所采用的清热解毒,虽然有两层含义,即通过清热而达解毒目的和清热法与解毒法同用。然而它们的治疗靶点皆未直接攻击其“毒”。而攻毒清热正是从失败中认识了此点后所作的选择。

学生乙:解毒和攻毒不仅有着程度上的差别,更有着治疗重心的差异。那么,当如何认识攻毒法呢?

老师:攻毒法指采用有毒的药物(临床多集中数味毒性较强的药物于一方),以药之毒攻病之毒的治疗方法。这种被东汉王充在《论衡·言毒篇》里所说的“以类治之也”的治法,被称之谓“以毒攻毒”法。此法在对一些毒病、大病、危病、重病、难病和顽证的治疗中,有着无可取代的作用。

学生丙:本例之治确实证明了该法的临床特殊作用。但“五毒攻毒汤”使用的剧毒和有毒药物达五种,我们现在是断然不敢使用的。然它不仅用之即效,且连服近30剂而未见半点毒副反应。其方之组合必有奥妙,是吗?

老师:五毒攻毒汤由斑蝥、红娘子、蜈蚣、全蝎、蕲蛇;金银花、滑石、赤小豆、土茯苓、甘草等10味药组成。方中属剧毒者斑蝥,红娘子两味,二药均含斑蝥素,极易引起泌尿系统和胃肠道之刺激症状。为作预防,在用大剂量金银花、土茯苓以减其毒性的同时,配滑石、赤小豆利尿,减轻其在体内的蓄积停留。此乃我受王洪绪在《外科证治全生集》中,治痈疽理论“一容一纵,毒即逗留;一解一逐,毒即消散”之启发,而琢磨出的“一攻一泄,毒即荡除;一治一防,药不害正”之组方思想的产物。

该方可广泛用治多种皮肤顽症。如1991年4月25日治疗徐某,女,52岁,右下肢胫骨碰伤后局部留下蚕豆大紫黯斑块,一月前斑块周围红赤肿痛,并遍布黄豆大红丘疹,奇痒不止。已服用清热解毒,活血化瘀方近20剂无效。采用五毒攻毒汤前三煎内服,药渣再煎外洗。用药两剂,红肿及瘙痒大减,续方两剂肿痒全消。
但该方药性猛烈,凡肝肾功能不全者,有消化道出血者,身体虚弱者,胎孕初产者及对虫类药过敏者,均不宜服用。服药期间严密观察小便,发现血尿,立即停药。、

学生丁:以毒攻毒法,不仅在《内经》中已有间接论述,在《神农本草经》中即有了毒药疗疾的原理阐释。而且在其启发下,催生了天花“痘接种法”和“抗毒素免疫疗法”。后者的发明人德国医学家贝林还因此而获得了1901年的首届诺贝尔医学奖。说明“以毒攻毒”不仅是历史悠久的临床重要治法,而且是蕴含着巨大研究价值的重要治法。但近年来中药中毒屡有报道,中药毒副作用不仅引起了医学界的高度重视,甚至引起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以致应用者日减,年轻一代中医更将之视为鸩酒,不敢稍作尝试。因而,说“以毒攻毒”法有被湮没的危险,似乎并非危言耸听。当怎样认识这个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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