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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绪性诊疗高血压病经验

 循天园 2018-09-23
    高血压病亦称原发性高血压,收缩压≥140mmHg或舒张压≥90mmHg,且持续存在,可确诊为高血压。高血压病早期,患者可无症状,可能在体检时发现。少数有头痛、头晕眼花、心悸及肢体麻木等症状。晚期高血压,可在上述症状加重的基础上,引起心、脑、肾等器官的病变及相应症状,以致发生动脉硬化、脑血管意外、肾脏病,并易伴发冠心病。临床上只有排除继发型高血压后,才可诊断为高血压病。其流行病学现状可概括为“三高”“三低”,即患病率高、致残率高和死亡率高;知晓率低、服药率低和控制率低。本病临床分为三期。一期血压达到确诊高血压水平,临床无心、脑、肾并发症表现。二期血压达到确诊高血压水平,已有器官损伤,但其功能尚可代偿,并有下列各项中一项者:①体检、X线、心电图或超声检查见有左心室肥大;②眼底检查见有眼底动脉普遍或局部变窄;③蛋白尿和(或)血浆肌酐浓度轻度升高。三期血压达到确诊高血压水平,损伤的器官功能已经失代偿,并有下列各项中一项者:①脑血管意外或高血压脑病;②左心衰竭;③肾功能衰竭;④眼底出血或渗出,有或无视神经乳头水肿。急进型高血压(恶性高血压):病情急骤发展,舒张压常持续在130mmHg以上,并有眼底出血、渗出或乳头水肿。按舒张压水平可将高血压分三度。轻度:舒张压90~99mmHg;中度:舒张压100~109mmHg;重度:舒张压≥110mmHg。本病大抵属于中医学“眩晕”“头痛”“不寐”等范畴,预后转归与“中风”“胸痹”等病相关。

    一、临证思维

(一)思维溯源

古医籍有关本病的记载,散见于眩晕、头痛、不寐等的论述中。早在《素问·至真要大论》即指出:“诸风掉眩,皆属于肝。”即各种震颤眩晕的病症,均与肝阳上扰,肝风内动相关。《灵枢·海论》云:“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灵枢·口问》又云:“故邪之所在,皆为不足。故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明确提出了眩晕与髓海不足,脑失所养有关。《素问·五脏生成论》:云“头痛颠疾,下虚上实,过在足少阴、巨阳,甚至入肾。”指出头痛之病主要在肾,多为下虚上实。东汉·张仲景系统论述了痰饮所致眩晕的证治,以补《黄帝内经》之未备,如《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云:“心下有痰饮,胸胁支满,目眩,苓桂术甘汤主之。”明代张景岳强调“无虚不作眩”。迨至宋代因血瘀致眩晕的记载,如宋·杨仁斋《仁斋直指方论》所云:“瘀滞不行,皆能眩晕。”明·虞抟《医学正传》言:“大抵人肥白而作眩者,治宜清痰降火为先,而兼补气之药;人黑瘦而作眩者,治宜滋阴降火为要,而带抑肝之剂。”指出眩晕的治疗宜分别针对不同体质及证候,辨证治之。

(二)理法精要

韦师认为,高血压病因复杂,主要因先天禀赋异常、情志失调、饮食偏嗜、劳倦过度等因素,导致脏腑受损,阴阳失调所致,其中以肝的病变为重点。随着社会经济的变革和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所承受的社会与工作压力较重,易致肝郁气滞,肝阳化风。或素体阳盛而肝火上炎;或肝火久亢,暗耗肝肾阴液;或房室劳倦太过、年高体衰、久病体虚,耗损肾中精气,髓海空虚;或水不涵木,阴不潜阳,上扰清窍;恣食肥甘,或嗜酒无度,脾虚不能运化水液,聚湿生痰,清阳不升,浊阴不降而发病。随着病程的延长,肝肾愈虚,风阳愈盛,凝津为痰,滞血为瘀,从而使痰与瘀互结,凝滞络脉,故本病多为本虚标实之证。本病之面赤、口苦、头痛、头晕诸症不能专属于肝,亦与心之主神明、主血脉等功能失调有关。心气不足,不能推动血运行周身;若心火偏亢,火壅脉道,则心脉失常;若心阳虚,则阳气不布,脉中之血行涩滞,或痰浊阻脉而发为本病。总之,其病位主要在肝,涉及肾、脾、心等脏腑。基本病机不外虚实两端。虚者为气、血、阴、阳、精之不足,髓海失养,实者为风、火、痰、瘀扰乱,清窍失宁。在病变过程中往往虚实错杂,因果相干。

在治疗上,须补虚泻实,调整阴阳。虚者当补益气血、滋养肝肾,填精生髓;实者当潜阳息风,清肝泻火,化痰行瘀;虚实夹杂者当区别标本主次,兼顾治疗。韦师认为,治疗本病不能仅囿于“眩晕”“头痛”,而一味重镇潜阳,而应在辨证的基础上灵活施治。认为由于本病病程较长,顽固难愈,故在肝阳上亢的同时,往往伴有不同程度的瘀血阻络之象,因此,应重视祛瘀生新,活血通窍法的运用。如肝肾阴虚,肝之条达疏泄失常,则易气滞血瘀;肝肾虚损,则阴虚而阳亢,虚火灼津炼血,致阴液不足,脉络涸涩,血行涩滞致血瘀。瘀血形成之后,其作为致病因素进一步加重肝肾之阴血、阴液的不足,形成恶性循环。正如清代叶天士所谓“久发频发之恙,必伤及络,络乃聚血之所,久病必瘀闭”。此外,临证用药时应注意,肝阳上亢者,勿苦寒伐肝太过而伤气;肝肾阴虚者,勿滋腻太过而碍脾。

(三)辨证撷菁

高血压病的辨证以虚实为纲。如见头晕头痛,心烦易怒,面红目赤,口干口苦,尿黄便秘,舌红苔黄,脉弦有力者,属肝阳上亢;头胀头重,如裹如蒙,眩晕且痛,胸膈满闷,呕恶痰涎,少食多寐,苔白腻,脉弦滑者,属痰浊上犯;头痛经久不愈,固定不移,偏身麻木,心痛胸痹,口唇发绀,舌质紫黯,苔薄白,脉弦滑者,属血脉瘀阻。以上三证均以邪实为主。若见头昏目花,头部空痛,脑转耳鸣,腰膝酸软,精神萎靡,舌质淡,脉沉细者,为肾精亏虚之象;而头痛目眩,心悸气短,肢冷麻木,腰膝酸软,夜寐不宁,舌质淡或红,苔少或白滑,脉弦细无力者,为肾之阴阳两虚。

二、验案举隅

(一)肝阳偏亢,痰热上扰案

李某,男,36岁。2013年10月初诊。

主诉:头胀痛,心烦易怒7天。

病史:患者于7天前情绪波动后出现头胀且痛,测血压170/110mmHg,服用“卡托普利片”,头痛无明显好转,平时嗜好烟酒及肥甘厚味,烦劳或失眠后易出现头痛,多于休息后缓解,未曾监测血压。刻诊:头胀痛以两侧为甚,面红目赤,心烦易怒,失眠多梦,口苦口干,脘闷纳差,胸闷痰多,大便黏滞不爽,1~2日1次,形体肥胖,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有力,血压165/105mmHg。西医诊断:高血压病。中医诊断:头痛。证属肝阳偏亢,痰热上扰。治宜平肝潜阳,清热化痰。方用天麻钩藤饮合升降散加减。

处方:天麻12g,钩藤12g,石决明(先煎)25g,夜交藤30g,制大黄12g,姜黄12g,僵蚕12g,蝉蜕6g,胆南星12g,桑寄生30g,栀子9g,黄芩12g,朱茯神15g。每日1剂,水煎400mL,分2次温服。

二诊:服上方7剂后,情绪稳定,头胀痛大为好转,面红目赤,心烦易怒消失,大便已畅,睡眠及脘闷纳差、胸闷痰多无明显改善,舌、脉象同前,血压150/95mmHg。此乃肝阳亢逆之势得缓,而痰热胶着之势难平。治当以涤痰清热为主,佐以平肝潜阳。宜半夏白术天麻汤合小陷胸汤加减。

处方:清半夏12g,白术15g,天麻12g,钩藤12g,全瓜蒌20g,黄连12g,胆南星12g,白蔻仁9g,枳实9g,炒莱菔子25g,葛根20g,焦山楂15g,炙甘草3g。每日1剂,水煎400mL,分2次温服。

三诊:服上方15剂后,情绪稳定,睡眠可,脘闷纳差及胸闷痰多明显好转,余症基本消失,舌质略红,苔薄白腻微黄,脉沉弦细,血压130/85mmHg。继以此方加减调理,以善其后。

按:患者肝阳上亢与痰热错杂,韦师首用天麻钩藤饮以顿挫肝阳亢逆之势。妙在配合升降散,取僵蚕、蝉蜕,升阳中之清阳,清解内郁之热;姜黄、大黄,降阴中之浊阴,散逆浊结滞之痰,一升一降,上下通行,亢盛之阳,非此莫抑。二诊时头胀痛等肝阳亢逆之势得缓,而睡眠及脘闷纳差、胸闷痰多等痰热胶着之势难平,故改用半夏白术天麻汤合小陷胸汤加减,前方以息风化痰为主,后方以清热涤痰,宽胸除痞为要。两方合用,辛开苦降与息风化痰相得益彰,故取效迅捷。

(二)痰瘀互结,风痰上扰案

杨某,男,45岁。2014年9月16日初诊。

主诉:眩晕伴头胀痛,嗜睡2月余。

病史:2月前不明原因而感眩晕,头胀痛,嗜睡,血压波动在150~170/95~110mmHg,经用西药降压治疗后,出现干咳等副作用,不能耐受,改用镇肝熄风汤等平肝潜阳之剂,病情未减。刻诊:眩晕,头胀痛,耳鸣,视物不清,胸闷痰多,泛恶欲呕,食欲不振,肢体困重,大便溏薄,日1~2次,多寐,倦怠乏力,善急易怒,平素嗜食肥甘油腻之品,形体偏胖,舌质黯淡,有瘀斑瘀点,舌体胖,苔白腻,脉弦滑。血压:165/110mmHg。西医诊断:高血压病。中医诊断:眩晕。证属脾失健运,聚湿生痰,痰阻血瘀,土壅木郁,引动肝风,上扰清空。治宜息风化痰,健脾祛湿,祛瘀通络。方用半夏白术天麻汤合通窍活血汤加减。

处方:姜半夏12g,炒白术15g,炒苍术15g,天麻12g,茯苓15g,陈皮12g,赤芍15g,川芎18g,桃仁12g,红花12g,地龙12g,石菖蒲15g,炙远志15g,炙甘草3g。每日1剂,水煎500mL,分2次温服。

二诊:服上方7剂后,头痛已止,眩晕好转,多寐、胸闷痰多等症依然,舌、脉象同前。守方减川芎至12g,继服。

三诊:服上方10剂后,眩晕渐平,嗜睡亦减,血压:145/95mmHg。仍感肢体倦怠、纳差、大便溏薄。舌质略黯淡,舌体胖,苔白腻,脉略弦滑。证属风痰渐平,而湿困脾胃,中阳不展。故守方减桃仁、地龙,加干姜15g,白蔻仁10g,以助温中化湿之效。

四诊:服上方10剂后,血压:130/85mmHg。诸恙悉平。嘱其饮食宜清淡,适度运动健身,以防病情反复。

按:《丹溪心法·头眩》云:“无痰则不作眩,痰因火动,又有湿痰者,有火痰者。”本案患者系“肥人多痰”体质,加之长期饮食不节,脾之运化功能失司,聚湿生痰,以致酿生风痰,脉络瘀阻。治当息风化痰,健脾祛湿,祛瘀通络。方中姜半夏燥湿化痰,和胃降逆;天麻平肝息风而止眩晕,两者合用,为治风痰眩晕头痛之要药。诚如《脾胃论》所云:“足太阴痰厥头痛,非半夏不能疗;眼黑头眩,风虚内作,非天麻不能除。”白术、茯苓、苍术健脾燥湿,以绝生痰之源;陈皮理气化痰,俾气顺则痰消;石菖蒲、炙远志化湿开窍,养心安神;赤芍、川芎行血活血;桃仁、红花活血通络;地龙息风与通络之能兼备,尤善走窜;炙甘草和中调药。诸药合用,风痰瘀同治,肝与脾并调,而竟全功。

(三)肾阴阳两虚,冲任血瘀案

赵某,女,48岁。2012年12月4日初诊。

主诉:眩晕时作时止2年余,加重3天。

病史:2年前出现头晕,于劳累或情绪波动时易于发作,平时血压偏高,波动在150~165/90~100mmHg。3天前因情绪波动而眩晕加重,枕部有疼痛感,自行服硝苯地平缓释片治疗,并经休息后未见好转。刻诊:眩晕,头枕部疼痛,心烦易怒,面部烘热,汗乍出乍止,口干口苦,疲乏无力,腰膝酸软,耳鸣健忘,下肢时感酸痛不舒,手足不温,纳差,大便溏薄,每天1次,月经前后无定期,量少,颜色黯有块,舌体肥胖,舌质淡略黯有瘀点,边尖略红,苔薄白腻微黄,脉沉弦细无力。测血压155/93mmHg。西医诊断:围绝经期综合征。中医诊断:眩晕。证属肾阴阳两虚,肝脾失调,冲任血瘀,湿邪偏盛。治宜肾阴阳双补,柔肝健脾,化瘀通络。方用二仙汤合当归芍药散加减。

处方:仙茅12g,仙灵脾15g,当归20g,盐黄柏12g,山茱萸20g,生牡蛎30g,桑寄生30g,葛根30g,炒白术15g,泽泻12g,白芍15g,川芎15g,益母草30g。每日1剂,水煎500mL,分2次温服。

二诊:服上方10剂后,眩晕、头枕部疼痛、心烦易怒、面部烘热皆明显好转,汗出已减少,仍感疲乏无力,腰膝酸软,耳鸣健忘,血压145/85mmHg。守方减葛根、生牡蛎,加龟板胶(烊化)12g,鹿角胶(烊化)12g,以填精髓,补冲任。

三诊:服上方15剂后,血压稳定在125/80mmHg,疲乏无力、腰膝酸软、耳鸣健忘明显改善,守方再投。

四诊:服上方15剂后,诸恙悉平。嘱服金匮肾气丸,以善其后。

按:《景岳全书》云:“眩运一证,虚者居其八九,而兼火兼痰者,不过十中一二耳。”本案患者年近七七之岁,天癸将竭,复因情绪波动而眩晕加重,其证寒热互见,显然属于肾中阴阳两虚,髓海不足,不能上充于脑,兼冲任脉络不畅所致。故治当标本兼顾,以治本为主,予二仙汤、当归芍药散合方加减,重在阴阳双补,肝脾同调,化瘀与祛湿并用而获效。(刘爱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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