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记录的是我的情话,是我在茫茫人海滚滚红尘中寄托于苍凉的至情絮语。话虽是写给她的,但却坐从未寄给她。假如这些凄美的文字不能公开发表,那么她永不会知道这些情话。这原本是她的丰厚的财富,确该赠予她的。然而我只能把心底最纯洁的声音托付上苍,托付上苍! 本卷目次: 情寄空空 情托苍茫宇宙 与T君书(一至十) ![]() 情寄空空
你离开我的岁月,我仍未中断与你的对话,然而所有的情话,我都只能在梦中寄出。我怕自己浪漫的情怀扰动你现实的平和。 我也想抚平现实,然而这颗多情的心! 我不会煽情,以缠绵的情来诱缚你的心神。既然你已飘逝,也就不能再归故里。我守候的银杏街上,来往着别的少妇少女,再也见不到你的姿容。但所有的女人都幻如你的身形。 偶尔心惊,只因那像你的背影;间或抬头,却发现你双眸的晶莹。幻觉如真,世界却变得虚假。问君无凭。 我不敢放纵心灵,让灵性表演醉态。可我又不忍亏待心灵,让它变得冰凉无情。于是我只好选择情寄空梦。 所有的文字,你都不会读知。然而,我多么想让你读到我一切优美大雅的文字! 空空道人手中的那块顽石,或许会再投人间。借着大自然的灵气,来生我不走温柔乡。平生所遇惟一的奇女子,将无人为她书写铭文,她耀世的美丽将无传人间。 那么,让我此生的情恋恣意挥洒吧。 反正此生我已大醉,又如此清醒地知道你只是空空大墟中的妖女。你的魔力扰得我魂灵天翻地覆,而又终不让我回到肉体的现实。 那么,我也只有自我慰籍,画饼充饥,情托空灵,直至成为空空的一块顽石。 1998年3月22日 ![]()
情托苍茫宇宙
十几万言的《寻梦录》! 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我一直想寄给T君。所以,我每当心灵解放日来临或心存温润的时候,便打开旧岁的陈酿,整理情话:或在洁白的白纸上一字字地誊清,或在特制的书法稿纸上写出我优美的文字,或在电脑里敲打出几十万言。一年年的文字整理,一年年的心境循环,一年年的咀嚼那段岁月。在一个市场经济的时代,没有哪个男人像我这般痴情。然而,正如宇宙大爆炸形成了物质演化的一切,我的灵魂与情感的大爆炸,随着最初的一道闪光,已将世界改变。星球与星球的距离一年年地远了,那个最美的天体也离我远去,虽然引力存在着,但因大爆炸的冲击,她已脱离了我心灵的引力。至于我,除了感知自我灵魂大爆炸的宇宙背景幅射,也与T君渐渐疏离……直到今天,我疏离到失去了寄给她这部情话的冲动。 一部情话,寄给谁,留给谁? 朋友说,将来你出版它吧,扉页写上:献给天下所有的男人! 不,我不能将这部情话献给天下的男人。 也不能献给天下所有的女人。 这部情话既然寄不出,献不了,那么难道将它一把大火烧掉吗? 也不。 我用鲜活的心灵写出来的文字,只有托付给这个生灭万物的宇宙,一个空空的然而万象具在的宇宙,托付给自己的来世人生! 有来世吗?我也不信来世。可是除了来世人生,我的一部情话还能让哪个纯洁的心灵读懂! “也许现世的那个女人也能读懂。”--朋友说。 我摇摇头。一部情话早已不是写给她的了,而是写给我塑造出的至美至善至智的女人,我心中的神祗。我知道了这部情话中的女人与现实中的那个女人的巨大差距。因此,她怎有资格接受这些纯情的文字! 永远也寄不出的情话,只有等待来生,寄给这个我爱着的却无法以有形的躯体拥抱的宇宙苍茫。 清平的一颗博大的情怀,早已将一己心灵与宇宙联系起来,这种对应关系,使我相信,只要宇宙存在,生命存在,人类存在,一部情话也将永远存在。如此,一部《清平情话》,托付着的实是心中的永恒。 2001年4月1日 ![]() 与T君书(一) T君: 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请不要急于看其内容,待你宁静的时候再读它。 这封信并非我心血来潮的产儿,我早就想写这样一封信。但是我的天时未到, 我需要一个重新驾驭这个世界的时空。 对于过去,我曾发誓沉默三年。我不能永远沉默,特别是对于你,如果我永生保持沉默,无疑是一种冷酷和残忍。我想,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年,这封信不至于干扰你宁静的生活。那么,就请你静静地听我讲述一个似乎是遥远而平淡的故事。 五年前的一个秋日,在边城最幽静的银杏街上, 远远走来了一个女人, 她独特的气质与清雅的神韵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虽不知她的名姓, 但我却直感地发现了她的优美。没有想到,后来这个女人沿着橘黄色的银杏街一直走进了我的心灵, 最终入主我苦心经营数年的哲学神殿。 也许是命定了的。尽管我不是一个宿命论者, 但我却承认天意与缘份。早在1989年, 适逢我三十周年人生,我对三十年人生进行了总结,并展望着未来十年的人生历程。我写道:“在我三十岁至四十岁之间, 将在生活中发生一场心灵事件, 这是由我的浪漫气质和精神本质所决定了的。 但这个事件并不能动摇我已经巩固了的婚姻。事件过后,一切都将恢复宁静。”两年后,这场我预感的心灵事件如期而至,恍若天意相逢。 但是,我决不没有想到,这场事件发生得这样早, 这般强烈地震颤我的心灵,当然,我也想不到这样的结局。 一切必然都通过偶然来显现。 在银杏街相遇之后,一个偶然的场合,我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姓名, 一个很美很响亮的名字。 于是这个名字被我写进了我的心灵实录--日记中,简称为T君。我敏锐地感到,我的生活中将要发生点什么。 我在日记中写道:“该发生的事将不可避免地发生,不该发生的事绞尽脑汁也不能发生。”而此时, 这个女人也许只知道市委机关中有一个书生气十足的秘书。一切都是自然的。世界上该发生的事情,总是自然而然。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 我一直把它做为一种预言性质的梦,并多次做过解释。 梦境是这样的,我独自一人于山岭中跋涉, 遇到一群旅游者,这队人马的最后一个竟然是T君。在一个岔路口那株耸入云宵的松柏下,我劝她随我而行。 在温柔的踟躇之中,我对她说:“人生就如这株松柏, 不断向苍穹生长,敢于走向未知,才不负一生。”大队人马已经走远,只剩下两个人踏上与众相异的路程。今天看来,这确乎一个寓言, 尽管当时我们之间尚未展开一场智慧的人生对话。 冥冥中的心灵路程就这样限定了, 时空让我们走到了对面,坐在了对面,守着一段永恒的距离, 维护着一个神圣的创造空间。几乎所有的重要对话都记录下来了,记在心灵深处,也记在我的“寻梦录”中。 真实无伪,真诚坦率,美与智慧交融, 是这些对话的主旋律。世俗的尘埃被拂除了,心灵净化了,升华了。我感到自己找到了心灵敞向人类的一扇窗户, 找到了我的哲学现实化、对象化的象征。我从不向人言及的心灵秘密敞开了。这便是我的精神使命,我的使命! 我的秘密必须向心灵朋友公开。而我心灵深层的一些东西, 我的精神境界也被T君理解了。对此, 我又是怎样的感奋不已啊。在日记中,曾反复出现这个字眼:感谢上苍,感谢上苍...... 思想与感情一旦发动,便会沿既定的逻辑自然前行。在与T君的对话和交往中, 我感到一种圣洁的感情逐渐占领了我的灵魂:友谊还是爱情? 我努力将这种感情限定在友谊--并祈愿是那种永恒的友谊范畴内。然而, 感情的发展自有其必然的逻辑。我意识到了那个我想回避然而也同样是圣洁的字眼。 于是巨大的内在冲突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今天看来,这场冲突对我来说是如何的珍贵,而在当时却令我痛苦不堪。没有内在的痛苦和冲突,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苦痛, 就没有我今天的成熟,一个男人的成熟。 这种成熟,不是世故的成熟, 而是内在的放达与无畏。用我今天写下的两句话来说, 这种成熟便是“苟陷泥泽心犹洁,纵然伏首亦昂然”; “心灵洒脱不羁,行为温良端庄”。那一段时间,我的全部意识都围绕着一个主题--我在日记中写道:“我要超越于痛苦之上,完成一段心灵之长征”, 甚至我还宣言:“要超越世俗之情,从中提炼宝贵的人类精神。”事实上,这种超越的努力,并不能消减冲突与痛苦, 而是让自己在悲剧中升华,拒绝堕落。既使是在后来的精神病院中, 我仍苦劝自己:决不堕落,决不堕落,决不堕落...... 阿弥托佛、阿弥托佛...... 正如你所知,今天我没有堕落, 没有因世人所惧的一场大病而沉沦。 为了不负超越的初衷,我兴奋地思考着, 这种思考最初是哲学的,后来则走进了宗教。因为宗教, 只有宗教才能最后升华我的灵魂。在T君赴沈阳出差的三天里,在我与她漫步于锦江山的那天下午,我都思考了些什么呀,人生宇宙的一切,仿佛都在我的苦思冥想之中。 我要求索那最后的秘结。正是在三日不眠的思考中, 我进入了一种状态:宗教思维态。我用宗教语言, 那种我也不知道如何来的圆润、苍凉、低沉、悲悯的语言对妻说:“此生我要完成一项使命,有一个女人能帮助我完成这个使命,她叫T君......”第二次陷入宗教心灵态, 便是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面对T君,我用苍古的上帝语言述说着,大脑兴奋地思考着,几近精疲力竭。 我仿佛看到意识到人生宇宙最深层那层面纱被我的智慧解开了,我疲惫而兴奋。T坐在我的对面,先是谛听着,感觉着我的思维,但到后来,她的思维已跟不上了, 睁大着惊奇的眼睛,或是不安,或是困惑,或是慌恐。 而当时,我却感到她如此美丽,如此美丽,仿佛一尊美神端坐着。倘若此时我的意识能够振醒,走出那种状态,就不会有后来的魔杖之灾。然而, 我的意识已处于兴奋的疲惫状态,无力让清醒的尘世意识振起。结果, 我沉醉天堂,任潜意识出来说话--“神”被放出来了。 神是由心灵养育的任性之婴,是潜意识的复活。潜意识本是人的精神生命的源泉,是心灵的大本营。对于常人来说, 人的潜意识在社会规范下处于一种自抑的状态, 只能在睡梦中出现,化为梦境或无意识的冲动。而当时, 由于显意识的耗尽,我的潜意识变成了自己的主人,越登神位。昔日压抑的一切,被意识之绳拴住的一切,如大潮漫 出长堤,不可阻挡。我只好让它最真实、最真实地去表演,把本是梦境的一切瑰丽,活生生地演给人们看, 演出一场白日天堂上帝梦! T君惊恐了,家人惊恐了。医生来了。 因我没有走出高度联想的宗教思维态, 便不可避免地完全陷入精神偏执之中。人的世界已不存在, 只有我自己创生的精神世界。今天我悟到,追求真实的生活是对的,追求心灵的舒展和自由也是对的。但是人既不能压抑心灵, 也不能娇纵心灵。一颗被宠坏了的心灵是任性的,反社会的,而反社会的心灵是病态的,不是疯狂,便是毁灭。 尼采疯了,梵·高毁灭了。而我,必须让这疯狂变成一场灵性导演的戏剧,从中找到科学理性,重新调整自己与自然、与社会、与人的关系,达到生命的成熟和丰盈。 这种调整是在精神病院初步完成的。对于我, 精神病院成了一座炼狱的象征, 成为我灵魂拯救的修炼场。精神病医生调整了我精神兴奋状态, 调整了我作为一个世俗的人所应具有的正常睡眠和起码理智。而我则于苦痛中从废墟中救治着自己一颗百孔千疮的心灵。 这是艰辛的救治过程,我必须与自己作战, 战胜精神病患者这一苦痛的现实。 今天,我心已经平和。 对于我与T君过去的一切,我都原原本本讲给妻子听,获得了妻的理解。 有了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妻,我深以自慰。我对妻说, “我们是一生的夫妻缘份,是什么缘就是什么缘,这是注定了的。”通过这样一场心灵事件,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哦,智慧,生活的智慧只有在生活的磨难和苦痛中才能酿成。在这场事件中,我是一个获益者。其一是深切地理解了统治人类灵魂的宗教现象; 其二是更真切地体验了人生和人生境界;其三是找到了我的哲学的最大的一块基石,这就是至善,那心中崇高的道德律。我知道了,建立于崇尚生命力之上的美与智慧,不能最终拯救人类。 美与智慧只能在一定层次上拯救人类灵魂, 超过了它们的界限,人同样可以绝望, 这就是那些优秀的艺术人才绝望自杀的一个原因。而智慧,无论是尼采还是原子弹,都是其欠缺的例证。因此,在美与智慧之上, 必须存在也必定存在着人类代代相袭世世追求的东西,这就是至善,是回荡于人类灵魂中的崇高道德律--人类的良知。 这种善,不是已走向伪善的传统宗教的善,不是束缚生命、压抑心灵的伪道德,而是尊崇并驾驭生命之力、生命之美、生命智慧的真善。 诚如爱因斯坦所说:人类有理由将人类崇高道德的传道者置于客观真理发现者之上。 爱因斯坦是客观真理--相对论的发现者, 且是一位具有艺术修养和哲学素质的一代科学巨人,但正是他一再倡导至善这一人类最高道德价值。基于这种反思和解悟, 我对妻说,一个感情上完成了的人, 也就是真正找到了至善的人。有了这种信念, 他可以无惧无畏地面对世间的一切诱惑。作为一个男人,我在感情上成熟了,也就无惧一切女人的诱惑。当然, 这种无惧不是宗教徒的禁欲主义,而是基于对人生和人性的深刻理解, 对心灵苦痛的深切体验,由此超脱于其上的放达。 我的哲学依然是面向人生的哲学,生命力是其基础,美与智慧是其两翼。今生我将关注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但是,无论对美如何关注,我都不会再深陷对美的情感的迷雾中。 这要感谢T君,感谢她使我完成了人之为人的激情与理智、 诗与哲学的初步论证。与T君的交往, 是我一生中的里程碑。通过T君,只能通过这样一个慧美的灵魂, 我才能最终发现自己,塑造出自己,成为把握了永恒感知、 追求最高人性的人。 过去的一切都将化为我人生的肥沃养料。因此, 我是一个获益者。但是这种获益有着沉痛的代价。 我不在乎这场病对自己的负面影响, 事实上这种影响是微不足道的。那最大的代价是,我鲜活的心灵伤害了一个我一生最不该伤害的灵魂。我曾对妻说, 我辜负了T君对我一生的信任,我深感负疚。人出乎众,人必非之, 是俗尘常理。而我这场悲喜剧, 却必然成为人们讥刺一个优秀女人的谈资。有误解,也有中伤。我曾对T君说:“你需要保护”。 不承想正是我把她推向世俗世界的风口浪尖上,而我自己却不能对之辩白一言。 在我住院的那些日子里,不用思考也可以想见她是如何承受那突如其来的一切重压,这重压压在一个脆弱的肩膀上--她向谁人申诉,又安能说得清楚?虽然,在今天我相信她已抚平了自己重创的心灵,但是对于过去, 我不能不自责与反省。是我自己把世界搞颠倒了, 却让一个女人来负这个颠倒世界的责任。对此,我的心是如何的痛楚。在养病至今的岁月里,每次遇到T君,我都心痛不已,无言以对。 一切都将逝去,该逝去的也必将逝去。 但心灵中栽种的那株永恒的圣洁之树,则任风吹雨打、 世事沧桑而枝叶繁茂。高擎的理想主义哲学使命必将高擎着; 该坚持的心中的信念,必将坚守着。失去的是一场大梦,没有失去的是这场大梦的美丽与芳香。 好了,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那个远古的故事, 也许已与你无关,但又不能不令人动容。 生活本基于平淡, 在平淡中追求一种意境并因有了心灵的振颤,生活也就不再平淡。 还奇妙于平淡,还激越于宁静。好了, 就此打住。今后我将再度保持沉默, 沉默中思考沉甸甸的然而也是瑰丽复正常的人生。 江城痴子 1994年12月24日 ![]() 与T君书(二) 燃上一烛香,为你写几行文字。这份虔诚,足以感动神灵。 下午三时许,知你回部里来。我在隔壁的房间,听到你如旧的笑声。我心怦然,仿佛岁月倒流。你依旧是你,而世界已然改变。当我平静下来的时候,一种温润、酸痛、空寂与怅然交织的情愫萦绕于整个空间。 你的声音断续从隔壁传来。我静立于窗前,心却在阵阵发颤。难道缘份尽了吗?为什么似乎挥去了你的一切,又近在咫尺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四年前,我努力淡漠的东西,何以因你,仅仅因你的语音和笑声而复活,令我灵心扬帆? 真想推开那扇门--那是如何地简单,只肖数秒钟,便可直面你,问新岁平安,从而归结昔日的一切恩怨。然而却不能。我默默相向,只因你我无法以平淡为过去的岁月作结。 天老地荒,任咫尺成万水千山。就这样阻隔着,不知何时恢复你我慧美的对话。有时觉得太容易了,只肖一个电话,一封书信足矣;有时又觉得太难,太难,凭一张旧船票如何登上你今朝的客船? 难道就这样任岁月老去,人也老去?那又是此生此世怎样的遗憾!真想对苍天大哭一场,让凄美之泪感动上苍。为我降临一个机缘吧,重现那幅圣洁纯美的画面,使心底的永恒在现实时空中重新奏出那优美的和弦。 我要创造一个世界。我昔日苦苦升华着的,正是为你也为人类创造这个世界。但是,倘若你浪迹天涯,我创造的这个世界又是为了什么,我又何必独自因此而痛苦一场! 本想修炼成一眼古井,任你心灵焦渴的时候随意啜饮我的清冽甘甜。不承想你我却酿泉为酒,醉倒乾坤,醉透日月! 不知何时,就有了柏拉图的灵心,去追逐纯美王国。让人性中的一切物欲的成因,都在这颗灵心中烹炼。煎冶中的苦中之乐,是怎样激越着一腔纯情;挣扎着的魂中之灵是何等昂扬起满腹人伦? 道德是一道屏障,它过滤的是人的灵魂。心中的道德律和头上的星空啊,是如何让老康德一生空守美丽,却实现了他宏伟的哲学构建。多少次,仅仅因你的美丽,令我欲邀明月以怀抱,踏山莽而高卧;五龙背金秋的澄月是怎样引燃一潭古池碧波? 宇宙中,任何元素达到一定热点,就将引发核燃烧--核爆炸。人的灵魂亦如之。灵魂的核燃烧是如此壮观,让人惊心动魄。此生,你不会再品味一颗灵魂的核燃烧了。 有人燃烧之后,便化为灰烬;有的人燃烧之后,立为金刚。我非金刚,然而亦未成灰烬。有人预言或惋惜“福成完了!”怎能完了呢?谁人能解我灵魂之本质,那四重结构的宇宙岂能消散!要晓得,我会让灵魂一生生长,过去的事变不过是我的灵魂于炼狱中的一场涅槃! 支撑起人生至高的浪漫,也就达到了心灵的最大真实。宇宙本空,真真幻幻之中,是谁把握着它迷迷茫茫的万象真空? 缘起缘灭,无须顾盼。但是,对你,对这个世界,我都有一种无法推托的责任。无法推托,便有了一丝凝重,一种庄严。 不是因为多情,实因一颗心底的美善,我才不能放弃对你灵性的关注。先天律令,后天修行,万象空象中,惟此不能释怀。这也许是我一生灵性的最大满足:俯视空茫中的纯美,仰望无涯的星光。 还记得那晚的对话吗?你说:“经你一说,我的脑海里浮现一幅画面--一张长桌,两杯咖啡。我坐在桌这一边,而那边一定是一位异性,那位异性也许是你!”我说:“他必定是我,不是别人。”你说:“也许是吧,但人生很长……而且,他将永远坐在那里--是一幅永恒的画面……”我说:“时间将会证明,那是永恒的距离,永恒的诱惑,永恒的美丽!”你说:“时间不早了,真想和你再聊一会儿。”我说:“走吧,以后时间很长。” 恍然春秋四度。今日,你我隔着五百华里的长桌交谈。该恢复的一切,应该按时间的律令来恢复。我不想让那幅永恒的画面只存于灵念之中。世上最优美的灵魂,当是真正自由解放的灵魂,按至善纯美智慧与力量的律令彻底解放。咫尺成千山,那恒久的阻隔,会成为你我一生的最大遗憾。 有时不免怪想,你好好的在省城工作,到故乡走一回,是上苍故意安排的吗?人生看似无序,深究之,其序井然。反复其道,终得真途。而到部里游走一年,仅仅是一种偶然,抑或是其必然?是谁摧你灵魂的丰盈,是谁点化你灵魂的成熟,是谁揭破你的崇灵之心,是谁以苦痛酿成的酒让你畅饮? 天道,地道,人道,道贯一气;兽身,人身,神身,身达三界。我愿以灵性游历至境所获的全部人生经验,促成彼岸世界的觉醒。此生此世,惟此为重,余所历人生繁华均为空耳。 文为心言,不必矫饰。望来函叙及近况,以解我忧,可否? 1996年元月12日 ![]() 致T君书(三) T君: 再过几个小时,新岁的钟声就要敲响。我坐在办公室中给你写信。整个办公楼静寂如夜,我心亦如秋月澄泉,静穆圣洁。此时,伴我思考的是青翠如荷的马蹄莲,玉立亭亭的龟背竹,生机勃勃的紫罗兰,静雅秀美的台竹,还有文质彬彬的文竹。一切都充溢着如许美丽。这是我创造的世界;清平世界。 必须在今日写信,以完成去年岁尾的一个承诺。1994年12月22日,第一次写了那么长的信,当我念给妻听的时候,真真切切地读了一个小时。那是一个总结,归结了一个时代。今天写信则是寄意未来,开创一个时代,而且必须在95年未把这件事做了。
我在94年人生总结和95年人生展望中写道: --今年是我重新驾驭这个宇宙的一年。对过去的反思已成体系,并做出了最理性的结论。我理顺了与世俗世界的一般关系,特别是理顺了我和妻的感情关系。 --我已走出了原来那个意义上人生退潮后的低谷,开始从容而智慧地调适自己的人生。 --我步入了不惑的境界。孔子云:四十而不惑。我三十有五而不惑,比孔夫子提前了五年。而且,我的不惑,是现代条件下的不惑。 --我正在更高层次上理解自己,认识自己。而我的亲人朋友们也在理解我。 --今年,使我真正从理智上归结了一个时代,痛苦的悲剧时代。 --1995年是猪年,我的本命年。我想,这确实是一个主年。我将以94年找到的成熟的智慧,来认识和驾驭我的人生,我的世界,我的宇宙。 --95年我将理顺与T君的智慧对话关系,从而在我与妻、友三者关系中,建立起一个和谐的善、美、智三重结构。我将一如既往地促成T君的精神觉醒。从精神意义上说,若没有她的觉醒,(我自己的觉醒)还有什么意义?重新理顺和建构与T君的纯净关系,可能要难一些。起码比理顺我和妻的感情关系还要难。因此,我应有耐心,以最大的耐心期盼、等待和努力……
这就是我必须在95年最后一天写信给你的原因。万事随缘。95年无缘理顺和构造的只能寄望于未来。 我期盼与你恢复中断了近四年的对话。但我并不浮躁。五年、十年,甚至再长一些时间,总可以恢复。对此,我自信世界上没有人会拒绝一颗日益变得真善与纯美的灵魂。 今年6月10日,我写了一篇日记,表达我的宽厚而温润的情怀:
“槐花时节已过,一种怅然的心境。灵魂渴了,却无处寻那弯圣水,到处寻觅。假如,假如上苍提供一个机缘,令我恢复与T君的对话,那该多么美妙。这个机缘何时降临,何时降临?我相信一定会有这样一个机缘。大道自然。呼唤心灵朋友,天之道。把情灵升华为转化为才智的抒发。把情爱一再升华为博爱--博爱的境界。只有博爱的境界才能抑制、限定单纯的男女情爱。人类意义上的爱,抽象而具体。灵魂不再煎熬、撕裂。永远在更深远的宇宙意义上保持心灵的完整。博大容情,容天下之至情。再无需以极特殊的方式表达灵性和情份,始终温文宽厚,和悦智慧。不再以神的人格自命。人,始终是人,人性!心灵没有距离,但却要给肉身保持一种距离,把性的吸引升华为一种审美、纯美。享受纯美。我期盼着那个更完整的心灵世界的展开……”
这篇日记表达的主题已很明显,也是你我未来灵性对话关系的全部基础和主要框架。这件事必须由我率先来做。当然,我也必须等待,等待向人们证明我的世俗人格的正常和体力智力上的壮健。 在四年时间里,我发表作品(附于信后两件),坚持江泳,找理解我的友人坦诚交谈。这些努力终于得到了人们对我的重新认定、信任。一月前,我被任命为部机关总支专职副书记、《丹东宣传》副主编,总算在世俗关系上得到了一种认可。这是一个基础,否则我不能坦然面对你说话。你的调离边城至奉天则是一个机缘,若你仍在丹东工作,我便不可能在近期创生一种心灵构图。 这构图,也就是你最初的构图。还记得吗?你说的那幅圣洁的画面--一个小屋,一张长桌,我坐在你的对面,永远坐在那里与你交谈……现在我永坐在你的对面,隔着五百华里的长桌与你温婉而慈情地交谈。你我已不再需要理论科那张狭隘有限的方桌了,不再需要。 我相信天地间感情和灵性的神奇。我不愿用现实世界的有限概念来界定你我的“缘”,是友谊还是爱情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永远的关怀与对话。我曾试图超越爱情,即在你面前超越那个欲字。事实上,我已超越了,否则我不会因苦苦割裂灵与肉而导致精神上的疯癫,导致人与神的分裂。这种分裂,仅仅是我超越爱情的一个转折点,一个关键。若无那场苦痛经历,我不可能超越那本不可能超越的欲情。在这个世界上,我因你而超越,也就超越了一切诱惑。你所讨厌的那种“情”,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已超越了。不是“念头”上的超越,而是灵本质上的超越。 这种超越,是大痛苦,大蝉脱,也是灵魂的深刻觉醒与解放。从此,我永会以一颗接近博爱的心灵,欣赏世上一切美丽而可爱的女人。 对男人而言,权力和金钱都是诱惑。而女人,则是诱惑中的诱惑。然而,就我的灵本质而言,所有的诱惑加在一起,也不足以诱惑我的灵魂! 正是你剑断了我--一个男人对一切女人所存的“欲根”,那所有男人在潜意识深处所存的对女人的占有欲望。你以琴声引导我步入“天堂”,正如贝雅特丽齐引导但丁走进天堂一样。 也许,这原本是我自身的灵性需要。我在现实人生中要实现自己,我的终生需要在此!否则,我如何能安慰一颗躁动的心灵?我追求的心灵的静穆天真而安祥如何能够成就! 我心中存在的一份对天地的感恩,在于你的存在;我灵性中存在的一份宗教般圣洁的情感,在于你的存在;我实现了此生永不堕落,不断升华精神境界的人生律令,也在于你的存在。 然而,人们决不应因此而怀疑我的感情生活。今天,我只所以与你恢复心灵对话,那还在于我完成了与妻关系的和谐之美妙。因此,我给妻以外的女人写信,就不是灵魂的焦渴,不是因她的诱惑,也不是实现所谓男人征服世界的欲望,而仅仅是一种灵心的关怀。我这一生只对两个女人发过善愿,一是对妻,我在初恋第一次吻她的时候,我说:“我会让你一生幸福!”这是我的誓言,也是我的责任。另一个善愿是对你,这个今天我不能说出来,或许不能说而只能去做。你会找到你的幸福,那是另一个优秀的男人给予你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能够做你灵魂的导师。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以自己全部灵魂锻造出来的力量,仅仅以灵性之光来俯察你的灵魂。想得到你的男人,在你的生活周围有许多。有的道貌岸俨,有的冠冕堂皇,有的暗存鼠心。有的你能看清,有的未必能够识破。这是女人智慧与男人智慧的较量。然而,有了我至善、纯美、智慧的心灵观照,你会洞察一切。 世无圣人。但保持一种圣洁的情感还是能够做到的。心灵自然无阻,才是真潇洒。 而你,我知道,今日你虽有了较满意的职业,然而你的心灵却依然在漂泊。你的私事,我不想去评判,那是你的隐私。缘起缘灭,世之所常。问题是你不要心存一种幻觉,以为上帝会把一个你所期盼的优秀男人现成地推到你面前。这种幸运委实太稀罕了。你本应在发现和追求的过程中,用自己的全部文明素质培养出一个男子汉来。男人是需要女人培养的。在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男人堕落了,“男人有钱就变坏”--男人那样容易变坏,是因为世上存在同样堕落的女人。 因此,能够拯救男人灵魂的是美善而智慧的女人。你应该是这样一个女人。你应该以自己的姿质和修养来善待和提升你周围的男人们的精神境界。让他们懂得,在人情贬值的时代,还会有真纯的友情存在;让他们懂得,在世人的相互利用及金钱关系中,还存在着一种合乎文明的人性关系--彼此的关爱和温暖。 在这种信念的实践中,你会找到一位真正的男人,一位在人类文明水平上与你达到一致的男人。如果你找到了这样一位可做自己归宿的丈夫,那就是今天我满怀喜悦送给你的一份祝福! 你的福份,就是你的一颗善心、智慧与美丽! 这封信写了两个半小时,天太晚了,下次再写。望能来信。我的灵魂是坦荡无阻的,相信你也如此。 祝你一切平安! 永生关怀你的人 1995年12月31日 ![]() 致T君书(四) T君: 我认为有必要写这样一封信,来总结我的哲学,因你与之相关,或曾相关过,那么,就请你正襟危坐,读懂每一行字句。 你一定记得我对你说过,你使我的哲学对象化了。今天,我仍这样说,我的哲学因为你的存在而对象化为一段具有丰满血肉的人生。是的,如果不是有一个具体的、可感的对象存在,我所建构的哲学,就会缺乏应有的神韵,达不到诗的高度浪漫和理性的最后深刻。对此,我对你永生感激! 追求生命的力、美与智慧,原是我哲学的三块基石。这一点曾对你谈及。今天,当我以成熟的文笔整理出我的几部书稿的时候,我的哲学似乎过渡为一种“宗教”:对生命的由衷敬畏,对天地宇宙的感恩,对宇宙精神的朝拜,对自我心灵的深探。这就意味着,我的哲学超越了生命之力、美、智的构建,从而超越了你的慧美形象。这是需要说明的。 这种超越的完成是一个悲壮的过程。然而,对我来说,就我的使命来说,我必须慨然超越!这是我的生命哲学发展的必然,是上苍的最后启示。 你或许还记得那最后一次谈话。我称之为天堂对话。我在一种特殊的神秘状态中,达到了一个男人所能达到的最大真实。为了这种真实,为了那个境界,为了那个境界中的感悟,我愿一生披戴着“精神病”的美名。 这是我的灵的一次回归。你懂得这个涵义吗?对一般人来说,“灵”的回归也许只有在死亡时才能体验到,那种向着“神界”的飞升。而我只是“病”了一场,完成一次精神生命的涅槃。每念及此,我都深深感激上苍对我的珍爱。 自然,也感激你,若不是你坐在我的对面,我不可能完成一次灵性回归的壮丽旅行。 那一刻,那个时候,我确立着人生的自信,“创世纪”的自信。我弄清了创世纪的涵义。这也就意味着,那几个时辰,我接近、接触、拥抱着最高人性意义上的人。你不是要写一部关于人性的书吗?人性,那时刻我升华着的人性,确实接触到了神性。整个心态是神的状态,包括思维、行为、语言,那是最高审美的浪漫,最深思维的理性:纯灵态。你一定还记得我沉重的大脑伏于桌上休息的景象。那就是最高人性上的人的形象,“上帝”创世纪的形象。因为那个时刻,那种状态,他想的是人类,人类的创生与结局;他胸中囊括的是整个宇宙,宇宙秘密;是趋善还是向恶,是毁灭还是救赎,由谁来扮演上帝;灵魂回归肉体还是永留天堂;是此时做上帝的婴孩去牧羊还是在人间继续生息;是生还是死;是选择痛苦还是在天堂里永恒拥抱美丽;是让人类永在地球上繁延,还是登临星球彼岸;在什么时候翻开人类的下一纪……这是他一生中最累最累的时刻。“创世纪”的时刻原是这样地累,几乎思考得没有一点气力。那时我迷醉如童话的心灵闪现着两个字:“历史”…… 最高人性意义上的人,那一刻我是。我一一烤问男人心灵中的善与恶,将那个“恶魔”从潜意识中彻底清除,还心灵那盘没有一丝污染的纯洁“磁带”。可惜,你手忙脚乱没有录下神的声音。我不是神,现在不是。 人自脱离动物界以后,一直在兽性、人性和神性这三个层面上创造自己的生活。这三者相互制约,相互控制,相互规范,也相互割裂。人的灵魂苦痛正是兽性、人性、神性矛盾交织、缠绕、撕裂的结果。反观你自己,不是这样吗?正是兽性的遗传,才使人们难以达到真正的人性的高度来认识和安排自己的生活。更不用说接近和体验神性了。然而,我体验到了,只能是孤独地体验到。我只有疯狂。我有时想,假如你被我带入了这个境界,那一刻你觉悟了,你与我同时进入那个境界去体验神性,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两个疯子吗? 两个人在一起可做任何事,就是不能一起做同样的梦。你进不了我的潜意识,只能惊异地看我潜意识的表演。我知道,那时,你一直在理解着、理解着我说的一切。然而你终不能解。你进入不了那种境界。那个境界对你来说是一个谜,一个彼岸。应该说,那种境界也不是谁要进入就能进入的。一个人对自我心灵的深沉开掘,必须对人类精神文化有着巨大的理解力和消化力,对人类精神和自我心灵有着不懈的关注和探求,对人生宇宙有着独特的深刻感悟,他必须有一颗丰厚的心灵! 你可以想象,若不是进入那种境界,我怎能以那种极特殊的形式来表现一颗心灵!难道你会相信,那一晚,我是因“爱情”而疯狂吗?或如人们通常理解的那样是因“生活层面的不如意”而疯狂?抑或是某些人误传的那样是一种遗传? 以“科学”武装起来的现代精神病学,如果勉强解释我的病态,那是背离我的心灵本质的。当然,人们其视为病也可,对此我可以保持沉默或认可。我曾呼吁:现代精神病学、现代科学,一定要为人的一颗鲜活的心灵的舒展,为人的精神信仰留下一块地盘。如果科学侵犯了这块地盘,那真是一种“原罪”。科学,仅凭科学不能救治人类。面对人的丰厚心灵和信仰,科学是无能为力的。所以,在世人眼里我“精神分裂”了,而我自己的体验却是一如既往地完整。我在以特殊的方式,以独特的感觉,以“神”的特殊语言,表达我永生建构的哲学与宗教。 今天,大家都认为我病好了,恢复正常了。而对我来说,一颗心灵并没有从不正常走向正常。一切皆常态。问题是你有无包容人生宇宙的大胸怀。 最高人性的境界,也就是至善的境界。你并不知道,那一晚,我面对你说话,上帝显像。他两次浮现于你的脸部的略上方,慈祥、端庄。人们可以认为这纯系幻觉。这种解释符合今天我们所信奉的科学。但是,科学说服不了人的心灵。此前,我从未信仰过上帝,没有接触过《圣经》,然而上帝却向我显像。我知道,只有拥有一颗追求至善的近于至善的心灵,才能“见到”上帝,见到那位荣登神座的人。上帝显像也许是要把至善的道德律灌注到我的灵性中。从此,我的哲学也就发生了重大的改变:确立至高的善念,直逼“宗教”。 以批判的目光审视我往昔的哲学思考,我认识到:生命之力、美、智,仅仅是比较狭隘的追求,这三者也都不能最终救治人和人类灵魂。这三者之上,必须有一种更高妙,更博大、更纯正、更能涵盖宇宙精神的事物,这就是至善。上帝显像,什么都没有说,然而什么都说了。以至善作为一种支撑人生的哲学,这就是我的初步解悟。 那么,作为一种对象化的慧美存在,你已完成了在我的生命历程中的使命。因为在我成熟了的哲学中,你的力、美、智已完成了自己的“光环效应”。作为世俗人生中的一种美的存在,你已很难再进而代表或预示着我所追求的善的存在。就人性来说,你不乏灵气慧根,却缺乏通达天地宇宙之宽厚心灵。作为女性,你不乏女性之魅力,然而难说是母性的。那种怀柔天下的胸怀你没有。你的人生宣言是“我要为自己而活!”人当然要为自己而活,然而仅仅为自己而活,那又是怎样的狭隘与可怜!这种境界限定了你的灵气慧根向人生大智慧的升华。须知,为提升这种境界,我曾付出了许多心力--为你,也为这个世界。太聪明反而是一种愚蠢。真正的智慧都只能从人生的痴气中炼来。而你的美质,虽然今天我仍欣赏,但是我投射于你的那层圣洁之光,我只能无奈地收回。 很长时间,我曾拒绝这样一种无奈,而终不能拒绝。然而,我并未滑向绝望。将你超拔于俗尘,是因为我的哲学;将你遣回世俗的现实,那也是为了我的哲学。我的所谓哲学和宗教,那支撑我人生宇宙的事物,不能建立在幻像上。这对于你我都是一种解脱。 培养一颗以宇宙精神为念为怀的丰厚心灵,对于每一个有灵性人都是重要的,何况于你。但是,你为自己而活的信条,妨碍了这颗心灵的柔韧成长。事实上,你将会慢慢意识到:你为自己而活的自我挣扎的最终,根本就成就不了你自己。 对你的命运的关注和解读的今天,我只能是一声叹息! 世界充满了灵光,珍重吧,你! 清平 于乙亥年夏月 ![]() 与T君书(五) T君: 在沉默了两年之后,我终于寻到了一个可以面对你说话的时空。诚然,过去已化为一片灰烬,但我已从炼狱中超脱出来,并从灰烬中萌发了新的宇宙精神,怀着更浓郁、更深沉的使命感去实践人生。这是一场永无止息的苦役。我常悲怜自己何以瘦弱的身躯来支撑一个沉甸甸的使命,太沉重、太沉重,那也许是我无法完成的。但我仍一如既往,忠贞不渝,背负重命,扬帆出征。 在经历一场雷电风暴之后,我心已如清风朗月。可是也有一丝不安浮于心头,每想因我的痴狂而伤害了一颗我最不该也最不愿伤害的灵魂,我的心就如此沉痛,如此沉重。我痴痴地想,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我愿穿着圣洁的白袍在他的面前伏首请罪! 对过去的一切,我都不后悔。上苍之所以让一颗追求诗与哲学、智慧与理性的灵魂痴狂一次,也许自有其良苦用心。或许这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它准是让我超越什么,超越什么呢?也许就是世俗的那种“情”! 这是人生最难超越的事物,况且这个世界已是欲情充盈。而我,不经历一场心灵的大裂变、大重组,不经过深沉的精神危机与信仰的再造,那是断然不能超越的。这一点常使我想到释迦牟尼。尽管我不能企及他的伟大境界,但我毕竟理解了他的人生使命的。一个人要立志拯救人类的灵魂,他自己的灵魂必须下到地狱里去,然后升入天堂;他必得深刻体验人生的苦难与荒诞,从而构筑意义世界以自救。与一般精神病患者不同,所有精神导师的痴狂,都是本体论意义上的痴狂--他并不因生活的重压而失常。佛陀--释迦族的圣人,本不缺衣食居所妻妾儿女臣民金玉,但他却因生命本体的困惑而癫狂。正是因为这种精神危机,释迦牟尼才为不堪承受尘世之苦的生灵拓开了一个廓大的宗教空间。我此生也许完成不了“心灵大师”的目标,但我却因为“疯狂”而接触到宗教领袖与哲人们的心灵世界。那唯有纯形而上的心灵苦痛才能理解的世界。仅仅这一点,就使我足慰平生了。 在我欣慰之余,在我封存那段最痛苦最凄美最宝贵的经历之余,我心不能没有隐痛。每想到因我的劫难而使一颗娇弱的灵魂蒙受伤害,我的这颗心就为之痛切地战栗。尽管天上有一千种声音判我无罪,然而我仍然要向上苍忏悔。 我为自己的宗教而蒙受的苦难,只能由我自己去承受,无论人们怎样去看那上苍的玩笑,怎样评说我的过去,我都心怀坦然。 今天你从我的长桌前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幅永恒的画面。任何美丽都是短暂的,永恒只在瞬间而已。 我们面对面对话的时代已经结束,但我确信,我们之间的对话并未终结,不过改换了一种形式,拉开了一种更为开阔的审美距离。形象些说,这将是地球两端的对话。那一端的你已变成了一种意向,仅仅是一种意向。这会使我面向人类说话时更智慧、更真实,更坦诚,如此而已。 该超越的事物必将超越,因而我心无畏怯。今后,我仍会笑谈古今,纵情天宇。也愿你在生活中畅然大笑,毫无忌虑。就此止笔。 清平1994年7月4日 ![]() 与T君书(六) T君: 这些文字该寄给你了。这样,我也就对自己的那场心灵事件画上一个完整、漂亮的句号。所谓句号,不是终结,而是一个新的问号的诞生。 尘缘未了,尘缘未了。等待我的将是新的美妙。 这些文字真率而浪漫。只有敢于赤裸灵魂的人才会有的真率的浪漫! 将这些文字寄给你,是为了了却我的一个心愿:那就是超越,将悲剧变成一部喜剧。 读罢这些文字,如果你能轻松地笑起来,是我所愿。一场轻喜剧,我表演得很出色,捧极了,你说呢? 把一切沉重都放下,包括感情的沉重与那份使命的沉重。让我试着放下,这样人生的路才好走。 “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廓”。人间!我们只拥有一个尘世世界,谁也不能脱俗。当我以宗教的圣情欲超凡脱俗时,我把自己逼近了死亡的边缘,赶入了疯狂。惊心动魄……人生经历这一次,足矣!我得回头,回到尘世中来。 这意味着,我必须放弃对神性的向往,期盼与追求,重新正视人性。 那个纯洁的友谊之梦是圆不了了。因我已不再是少年。我不再问友谊与爱情,在我看来都一样。 就此止笔。 清平 1995年3月1日
这封信并未寄出。那时,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把记录感情经历的手稿《寻梦录》寄给伊人,以了却一段情无所寄的苦闷。思考再三,终不曾寄出。(1996年11月9日记) ![]() 与T君书(七) T君: 对于陈年老酒,我既不想浅簿地轻易开启,又不愿愚顽地封存终生。在这美丽的季节美丽的时刻,我心灵流淌着至善与纯美的旋律。于是我打开陈年老酒与汝分享。 酒永远是酒,决不会变成白开水。 世界并不完美。然而,这世界因有了我追求完美的心灵,也就完美起来。 我确信,这个世界只要有那么几个人仍坚守着清平的理想,世界便不会堕落。 清平 于猪年春月书之 ![]() 与T君书(八) T君: 现将这些文字寄上,请收藏。 附带说几句话。 其一,这些文字仅仅记录着我已逝的一段心灵历史,并不能代表我今日之心灵状态。 其二,我已将世界调整至世俗常态,清宁平静,心如古井甘冽之水,故能轻松寄昔日之文字,算是对过去有一个交待,划上完满的句号。 其三,关于我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我要说明,其原因是因思考哲学与宗教问题,加上感情重压和炼功意念过重而致(走火入魔),非因遗传之必然。对此,我作过调查,遗传之说无根据。 其四,像我这样以人类精神文化构建为己任的人,或许只有通过极特殊的修炼方可成其业。已逝之经历皆成财富。这是我与一般精神病患者的本质区别。对此,我颇为自信,而不必向他人解释。知我者,我也,非天下也。过去,你曾以心灵理解过我,而今,你已归世俗世界,不会再存那份理解,对此,我在感激你的同时,并不忧伤。事理如此而已。 其五,我追求美与智慧。我是将你作为美与智慧的偶像来以心灵观照的。因此,这种观照本身加入了太多的理想、梦幻与感情色彩,造就了一个耀眼的光环。今日,这光环已逝,你在我心目中便恢复了真实的世俗面貌。你仍然是美的,却非纯美,因你缺乏至善。你从来未达到至善之境,遇大事往往先想到自己。这种自卫、自我保护的心态,在我的心灵事件中也许你体现得更为突出。首先想到的是你自己还是别人,这就是你我的区别。当然,我理解你的自我保护意识。至善者无畏。你畏惧了,既正常又普通,因为你毕竟是个普通的女人。 你仍是聪慧的,不会失去其灵气。但是你的灵气尚未提升为智慧。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而我则是追求智慧人生的男人。我们在精神上,在美与智慧的域甸里存在着差距。从这场心灵事件和你后来的人生波折中,我获悉的信息揭示我:你聪慧而乏智慧。智者无言。而你也许解释得太多了。天下之情何需解释? 大智必生于至善心灵。我不会赋予你本无的智慧、纯美之光。明乎此,我并不悲哀。我曾有过的梦,是救助你的灵魂,提升至美善智之境界,今日看来,这种想法不合实际。我微笑着宣告我的失败。而你,也只能是自救。也许你连自救的意识都没有,如此,我存救你之心岂不太愚! 你已归入本应归入的俗尘。我造就的神像变成了美丽的虚空。这样也好,我不再沉重。我需要做的,不再是对话,而是在驾驭自己精神宇宙的同时驾驭这个世俗世界。事实上,我已经驾驭了。 最后,感谢你帮助我完成了情与智慧的再造。对于我来说,你的使命完成了。 祝你平安 清平1995年春
始终想寄出手中的《寻梦录》,而终不能寄,包括这封信。欲理智地清算一笔旧账,驱逐伊人,又因心底不狠而清算得不彻底。昨天心境朗然,理智取胜;而今日又情雾逼日,不辨行程。还是将伊人形象保留心间,清算不清,那形象似融入了我的魂灵。 明知世俗彼人之平庸,却还要以之为明镜。真的不知是喜是悲,是真是幻。我的一颗心灵,都因赋予T君太多的圣洁之光,每当欲砸碎偶像,便要哀至衷肠。确乎,我不能将自己所造的圣洁摧毁,那怕她在尘世间满身泥污,我也要在灵园中一再将她洗涤净洁。本来,是人造出了神而后由自己信仰,明于此,我只有向宇宙投射她的然而更是我的那永恒的灵光。 1996年11月9日 ![]() 与T君书(九) T君: 现将《寻梦录》手稿寄给阁下,这本是你的财富,理应由你收藏。这手稿无论对你还是对人类来说,都很珍贵。我想你一定会深知其价值,细细品味阅读。 没有接到你的回信,亦在情理之中。女人嘛,想得太多是自然的,况且你还未最终确立自己的归宿。但我相信,你在在省城谋记者之位是必然的,而且一定会干得很出色。 我也相信在一个适当的时候,你会给我写信。而且这信的腹稿似已打好,只是不断修改罢了。我接到你来信的日子不会太遥远。以你的素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这些年里你确实很难,你多么需要伏在一个坚强的肩膀上大哭一场,释放心中积累的委曲。 经历过心灵的春雨秋霜,你必已将灵气升华为智慧。多次对你谈起美丽的女人需要智慧,愿你悟得智慧。 你的生命之力亦如从前,你的美并不曾因年龄增长而减色。相反,你更加出色。而我已经很古老了,亿万斯年的灵魂寄居不甚壮硕的躯体中,空阔苍凉。还好,我每天都要到鸭绿江游泳。我必须增强体质,训练意志,成就我的“道”。 我知道我来到世上应该做什么--一代心灵之师。但愿你不要觉得这话太狂。否则我进丹东三院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使命不是自我强加的,而是实现我至善纯美的本性--自然之性灵罢了。你会帮我完成它。 爱你的清平道人 1996年3月22日
此信虽写于今年年初,今日整理出来似已很遥远。想当时一颗心灵又要跃出山渊,去构筑使命的琼阁。一时间,我心中再度袭满了庙宇的神香,心仪圣洁的殿堂。因此,这封信又将伊人捧上智慧与美善之高位。想来虽不荒唐,但也确实有趣。当然,这封信也并未寄出。 1996年11月9日 ![]() 与T君书(十) T君: 写过这封信之后,我将永远中止那事实上不可能恢复的对话,让真正彻底的理性照透性灵的迷雾。我该醒了。 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彻底,不甘心。 世上尘埃那么多,我不可能清除净尽。我只能保有一个孤独的自我,这样,即是我的自我宇宙的完整。 在你身上,我曾不自觉地寄托了一种非尘世的理想。还是把它结了吧,也好让我轻松地面对自己的情感世界。 在经历一番自省自察之后,我要把一个可感而具体的人再度普度为世上的美丽映象,一种精神上的象征。而你,必须回归俗尘。 对我这样一个以与自己的灵魂对话为已任的人来产,最可贵的品质是能够认识自己。是的,原想恢复的所谓对话之所以成为不可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们已不可能复原到昔日纯朴的超功利的境界。这是我近日才省察清楚的。 毫无疑问,我的潜意识中已产生了“杂念”:一是试图通过恢复过去,来满足自己因走进疯狂而戳伤了的自尊心,想以此证明我真正从大地上重新站立起来。由此,我发现了自己表面上的自信掩盖下的可怜。 二是试图通过通信,保持与你的交往来激发灵感和思想,并想在精神文化创造过程中得到你的帮助。 三是,最可憎的是那层想占有你的精神界的潜在意识。 上述三重潜念,必将使我在与你的交往中--假如这种交往成为现实的可能的话,我注定要扮演一个假圣者的虚伪角色,失去往日那种纯智性与审美的欣悦。如此,我有何面目完成事实上不能完成的画面?福成羞矣。 近日再读卢梭《孤独散步者的遐思》,更加深了昔日的认同。在性格方面,我是颇像卢梭的,那份腼腆,性格中的一份软弱,乃至喜欢散步、沉思默想……也就是说,我想摆脱本质上的孤独是不可能的。那就封存心灵守住自己吧。 以前写过不少有关你的文字,始终犹疑该不该寄给你,还是封存永生吧,以此检验我的自控能力。这里附信正儿八经地寄一篇书法作品,算作一个纪念,望不要拒绝。 其实,也是不必要写这封信的,就连前几封也不必写。只是我这个人感情挺脆弱的,理性和意志均不强健,善哉。 未了,还有一个忠告:你要更自信地沿自己确定的人生目标前进。当务之急还是要注意文字修养,多读几本好书,并与喧嚣的社交界若即若离些,别把自己迷失了。这是多余的话。 好了,划个完整的句号吧。 1996年3月12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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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安东老王 > 《寻梦录(情感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