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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之与民同乐

 峨眉佛光 2020-01-13

“臣请为王言乐。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 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 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梁惠王下》)

【鉴赏】 儒家讲究以礼乐治国,孟子这里则专以乐言为君之道。孔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儒家对礼乐十分重视,将乐视为与政教同等重要的辅助教化的重要手段。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尽心上》)以仁为内容的音乐相较于仁言更能深入人心,可见儒家对乐教的重视。

齐宣王曾对孟子言:“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孟子回答说:“今之乐由古之乐也。”(《梁惠王下》)今乐出于古乐,世俗之乐源于高雅之乐,好乐并非坏事,只要与民同乐即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由己及人,推广至天下,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够享受这样的快乐。喜欢何种音乐无所谓,孔子那个年代,礼崩乐坏,孔子周游列国、游说奔走,为的就是让天下诸侯以礼乐治国。乐贵和,无论是正乐还是世俗之乐,只要能使天下和谐的都是好的音乐。乐本身无好坏之分,只是听者赋予了它不同的意义和感受,正乐被赋予政教之用,而世俗之乐则被视为靡靡亡国之音,这只是人为的分割而已。音乐、田猎等都属于君王的娱乐活动,本属正常。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君王好乐而善于与民同乐,则音乐就会是兴盛的象征;若君王只是一味地享受,其负面作用就会凸显,成为亡国亡天下的催化剂,成为亡国之音。

文王之狩猎场方七十里,民犹以为小,齐宣王之狩猎场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无他,一为公,一为私而已。文王之狩猎场为天下之公而建,宣王之狩猎场为一己之私而建,一公一私,体现的是民心向背。为公而民心向之,则自然以之为小;为私而民心背之,则必然以之为大。七十里的狩猎场较于四十里的狩猎场,在面积上大于后者,但这里的大小与狩猎场的具体面积无关,而是与民心向背相关。以小失民心,无论多小亦为大;以大得民心,无论多大也是小,大小是相对而言的。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诗经·北山》),但君王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人民的痛苦之上。

老子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老子》第四十九章)君王为天下之父母,百姓为君王之子女,君爱民如子,以民之乐为乐,那么民亦视君如父,以君之乐为乐。孟子说:“乐民之乐,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梁惠王下》)为君之道要懂得将心比心,以情换情,做到可与民同乐亦可与民同忧。百姓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使其“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梁惠王上》),能够安居乐业,足以温饱,没有干戈战事,拥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百姓就会很满足。而就是这样简单的生活在很多时候也不能得到保障,当百姓被逼到无路可走的绝境之时,他们就会起来反抗。君王若能与百姓同乐,让百姓能够养生丧死无憾,他们必定会以忠诚相报,拥戴君王,对其感恩戴德。君王与民同乐,就是与民同心,情感相通,悲欢与共,这就要施行仁政。孟子说:“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公孙丑上》)君王行仁政,则百姓归之“犹水之就下也”,不可阻挡,得其民心则得之天下。

孟子善辩,将高深的为君之道一言以蔽之,曰“与民同乐”,舍弃那些空洞飘渺的大道理,以一种具体的,最贴近君王的方式来阐释这样博大的为君之道,智不可谓不高,心不可谓不巧,言不可谓不精。以鼓乐之小见为君之大,由田猎之近及与民同乐之远,由浅入深,循循善诱,不至于让高高在上的君王觉得王权被冒犯,又绝对是一声响亮的当头棒喝,可谓匠心独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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